第22章 我認識一個大夫

床上的少年沒有動靜，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要不是能聽到他輕輕的呼吸聲，林晚晚真要懷疑床上躺著的是不是活人了。

想來也是，他躺了這麼久，估計不止一人對他說過這話，聽得多了，自然就沒有感覺了。

再者這個房間沉悶悶的，沒有陽光，空氣也不流通，待時間久了難免有些心理問題。

種種的一切使他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林晚晚用食指輕叩桌子，又道：「你在屋子裡待的時間久了，想必應該不太清楚我的事，就在幾天前，我還是個傻子。」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變好的嗎？」

牛小鵬的眼皮動了動。

有反應了，看來這招管用。

林晚晚話題一轉，開始說起他的事：「聽說你十歲那年摔斷了腿，後來走路就有些顛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概是你遇到的庸醫把你的骨頭給治歪了。」

「我恰好就認識一個會正骨的大夫。」她沒記錯的話，百草堂門口的牌子上應該寫有正骨兩個字。

荊大夫的醫術可一定要很好啊，林晚晚在心裡默默地想，不然到時候可就打臉了。

牛小鵬把目光轉向她，神色很平靜。

林晚晚輕咳一聲：「你現在起來走兩步可以嗎，我看看你的腿。」

他把目光又收了回去。

林晚晚可以理解，少年的自尊心本來就強，讓他在第一次見面的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缺點，肯定不會願意。

林晚晚決定先以自身經歷開導他：「我以前發病的時候，經常在村子里亂跑，那會兒村子里有些人不喜歡我，看我的眼神全都充滿了惡意。」

「其實我能接受那些人眼神里的惡意，但是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一部分人的同情，他們就那樣站在那裡，看你的眼神里充滿憐憫，讓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卑微到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泥土裡……」

「夠了！」牛小鵬低吼一聲。

「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能說？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歷，我整整瘋了兩年，各種各樣的眼神看了個遍。」

林晚晚厲聲說道。

「你好歹還有父母照顧，就算你什麼都不做也有人給你送吃的喝的，關心你冷不冷熱不熱，而我呢？」

林晚晚越說越大聲：「我爹娘在我小的時候就失蹤了，親戚趁著我痴傻一直欺負我，搶我錢財奪我糧食打我兒子，而我當初最好的朋友，就是把我推下河害我變成傻子的那個人。」

林晚晚深深呼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的經歷比你慘多了，憑什麼不能說？」

牛小鵬驚愕地看著她，他以為自己夠慘了，為此敏感又自卑這麼多年，沒想到突然冒出一個姑娘，口中的隨便一件經歷好像都比他慘得多。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那你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

由於太久沒有說話，嗓子有些沙啞。

林晚晚神情變得柔和起來：「因為我還有兒子，他現在雖然才五歲，卻已經照顧我很久了，他那麼小的個子，每天還得用比他還高的灶台烤乾餅子給我吃。」

說著就感覺心裡一陣酸楚：「我發病的時候，他儘管很害怕，但還是會緊緊挨著我，怕我做出傷害自己的事。那些親戚來欺負我的時候，他會幫我出頭……」

「我病好的時候，看到他身上全是淤青，到現在都沒有消乾淨。他容易嗎？他才五歲就過得這麼艱辛了。」

「還有你的父母，兩個人既要種地上山挖野菜，又要照顧不肯出門的你，這麼多年任勞任怨，他們有抱怨過嗎？」

牛小鵬羞愧地低下頭。

「這世上所有人過得都不容易，每個人都在用力活著，你這樣每日躺在床上自怨自艾，能改變什麼？什麼都改變不了！」林晚晚繼續說道。

對待這樣頑固的人，就得下一劑猛葯。

「你現在年紀還小，正處於長身體的時候，這時候治療效果最好，時間一久骨頭徹底長成了，誰都幫不了你。」

林晚晚作勢要起身離開：「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等等！」

牛小鵬叫住了她：「你的病就是你說的那位大夫治好的嗎？」

「沒錯。」林晚晚說道。

下一秒，牛小鵬坐了起來。

他把褲腿掀開，露出了特別細的兩條腿，其中一隻腿很明顯的彎曲著。

「我也想過出去，可你看我的腿，現在連走路都有些困難。」

林晚晚上前仔細的看了一下：「你這個很明顯是因為躺的太久，肌肉萎縮了，多鍛煉一下就可以。」

「真的可以治好嗎？」牛小鵬的眼神里充滿了希翼。

這個林晚晚也不敢打包票，她摸著下巴：「這個我現在也說不準，不過能讓你走路看起來和別人一樣，應該是沒有問題。」

牛小鵬眼睛里突然有了光芒，隨即又失落地低下了頭：「會不會要很多銀子，如果是的話，就算了。」

看來這牛小鵬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會替父母著想。

「不，分文不取。」

林晚晚搖了搖食指，心想這看病的錢到時候從賣人蔘的銀子里扣就好，反正那錢多。

牛小鵬有些不可置信：「為什麼？怎麼可能不要錢？」

「一是因為那個大夫我認識，二嘛，就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等你病好以後，需要來給我打工，不過別擔心，有工錢。」林晚晚笑呵呵地說道。

牛小鵬感覺像在做夢一樣，怎麼會有人這麼好，既幫助自己看病還給自己工作。

他重重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好疼，是真的！

牛小鵬想要下床行大禮，結果腿一軟往地上倒去。

林晚晚急忙上前兩步扶住他：「幹嘛呀這是，你躺太久了，得慢慢起來。」

對了，她靈機一動：「等我今天見到劉大哥了，就請他給你打個拐杖。」

「什麼是拐杖？」牛小鵬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就是木頭做的棍子，到時候你撐著它不容易摔倒。」

牛小鵬感動得快哭了：「你幫我這麼多，我要怎麼謝你？」

林晚晚拍拍他的胳膊：「你呀，快點把腿養好，早點來給我幹活。」

牛小鵬不停點頭。

林晚晚走到窗前，把帘子拉開。

太陽此時已經升起來了，暖洋洋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戶穿進來，屋子瞬間變得亮堂。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