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 1-3

朝朝暮暮 1-3

第一個故事提親

對於玉藻前而言,所有的故事都來源於一個小小的失誤。俗話說得好,常年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換到玉藻前身上,就改成常年獵艷,哪能不出錯。話說某年某月某日,浪子偶然撞到一個個性美人兒被人下了春藥面上飛紅身子顫抖,作為一個浪子在這樣的時刻怎麼能不施以援手呢,於是一場風流旖旎,一夜**如夢。

作為浪子最得意莫過吃到難到手的美人,而且還是別人鋪墊好了她撿便宜。可浪子玉藻前怎麼都沒想到這一次大概是太得意了註定踢到鐵板,首先可憐的美人兒**未盡穿戴整齊后從委屈可憐的不知名下堂夫變成了鶴舞司寇,堂堂朝廷三階正,比她這個司刑官高了兩級尊貴了幾倍。然而,這還不是悲劇的極致,真正的悲劇是兩個月後浪子在一陣暈吐后求助於大夫,被人家滿臉堆笑說:「恭喜恭喜,夫人有喜了——」——這就叫做終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那個一個小小的失誤造成了嚴重後果,玉藻前趴在鶴舞司寇府的紫藤花下的軟塌上,掰著手指嘀咕「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和她一樣煩惱的還有那個「小小失誤」的受害者,被人莫名其妙吃干抹凈的鶴舞司寇大人白皖。和玉藻前一樣,念叨了幾百遍「怎麼辦」之後,白皖終於鼓足勇氣來到採花小賊面前,臉色蒼白雙手顫抖,站在那裡一躬到地。

玉藻前抄著雙手看他表演,其實是腦子一團漿糊等待別人先出主意。

「司刑大人……」美人兒一開口就讓她翻白眼,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居然開口就是冷冰冰的官場用語。

那個人手足無措,臉上已經從蒼白變成緋紅,過了許久咬了咬牙道:「你……你和我成親吧。」

儘管自己也在很尷尬的境地里,但是看到美人兒更窘迫的樣子玉藻前心情大好,抄著手眉毛往上挑:「什麼?你說什麼來著?」

這種貓捉老鼠一樣的遊戲玉藻前愉快的玩了幾個來回,聽到美人兒想方設法「哄騙」她成親,幾乎把能想到的許諾都說了一遍,從願意跟隨她生死相許一直到「隨便你娶多少小妾都可以」。

一直到很後來很後來,玉藻前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又犯下了第二個「小小的失誤」,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鬼迷心竅的點了頭:「好吧,我們成親。」很多年後想起這件事,玉藻前總是一把摟過心愛的小女兒,點著她的鼻子說:「一定是你在作怪,還在娘肚子里的時候就一心向著爹爹。」

當美人兒得到許諾然後喂她又喝下一碗親手熬得保胎葯后,一個人在房內面對漫漫長夜的玉藻前將剛剛結束的一幕回想了一遍然後發出一聲尖叫「不要啊啊啊啊啊——」她貌似玩得太高興了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們兩個到底誰嫁給誰?」回味白皖那一系列話語,怎麼聽都是「讓我娶你為妻吧」。玉藻前頓時耷拉下腦袋,是啊,雖然安靖女娶男嫁是正道,可出類拔萃的男子往往不願成為附屬。且貴娶賤,高位娶低位也是正道啊,難道她玉藻前就這樣糊裡糊塗把自己的未來的自由舒適賣給了一個……一個綠蘿帶的男子么。

可憐玉藻前一個晚上輾轉難眠,咬牙切齒第二天要把這件事弄個明白,她玉藻前只娶不嫁!若是美人兒不識相非要堅持不切實際的願望,她立馬揮手和他說再見。她玉藻前是什麼樣的人,名滿京城的浪子,錦繡書院、少年登科,家裡有金山銀山,錢多到俸祿給她當零花錢都嫌少的地步,她勾勾手指頭京城等著被她垂青的名門子弟、美貌少年多的能從家門口排到巷子口。要找一個美貌乖巧年少可愛的男人來當寶寶的「嫡父」還不就是翻翻手掌的力氣;要真讓自己嫁給一個綠蘿帶其實也不怎麼美,還比她大個快十歲的男人,她玉藻前下半輩子就不用出來見人了。

一個晚上胡思亂想,到凌晨時分昏昏沉沉的睡著了,還睡得異常香甜,再醒過來日上三竿。她的床邊隨侍的家奴一臉「主子你總算醒了」的表情,在她依然昏昏沉沉的時候伺候她穿上衣服梳洗完畢,然後把門一開。

玉藻前的視線中出現了一些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司寇府的人影,都是年輕的女子,衣衫華麗容貌端雅,位階最高的那個彷彿是見到過的,幾個月前,她去拜訪永親王的時候……

這群人帶著可疑的笑容將她圍住,笑吟吟的說:「司刑大人可起來了,我們永親王殿下等候已久。」於是,她便被「請」——其實是被押解到了鶴舞正親王府,見到了蘇台迦嵐同胞兄長永親王蘊初以及蘊初那個司殿出身的王妃。那兩個人笑容滿面、親切可人,尤其是永親王妃,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吟吟道:「早上聽司寇說已經與司刑大人說定了要結親,殿下和我都十分高興。」說著瞟一眼她的小腹,笑容更深,別有用意。還沒等玉藻前開口,永親王也笑吟吟道:「司刑大人嫁給我們鶴舞司寇后,也算是我們鶴舞的一員了。白皖能娶到司刑大人這樣的人才,真是他的福氣,本王也替他高興。」

這兩個一搭一檔,一唱一和,說得眉飛色舞,玉藻前差一點就撲地大哭,「嫁」,誰說她要嫁來著。嫁了她就終生低夫婿一頭,從此不能取小妾、不能動美貌的家奴,就連尋花問柳都要當心被抓出來;而且違反了還不是回家賠罪跪院子,若是夫婿不高興把她往春官一送可是輕者挨棍子,重者坐大牢,這還讓不讓她活。

玉藻前哭喪著臉眼睛轉轉這才看到那個始作俑者也坐在殿內下手,靠近永親王,坐得端端正正,目光低垂,神色淡然。永親王笑吟吟看著他道:「皖準備什麼時候迎娶,本王看這件事宜早不宜晚,便在鶴舞成親吧。到時候本王親自為司刑大人送親……司刑大人,這樣不委屈卿吧?」

玉藻前低著頭不發一眼,心裡小貓撓爪子。

王妃握著玉藻前的手,目光有如婆婆看新媳婦,上上下下細打量,聲音甜美表情可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好日子,先把訂親的儀式辦了。司寇快去找媒人來,準備好文定的聘禮,然後司刑大人自然不能再住在你那裡了,搬到王府來吧。」

永親王連連點頭:「王妃所言甚是。卿快快操辦,所需一切費用物品皆先從王府拿。至於文定的聘禮,本王有幾件絕好的寶貝,卿過來挑。」話是對白皖說,可幾個人的眼睛都盯著玉藻前。玉藻前明明白白讀出這眼神里的意思,那就是:「你敢說一句『不願意』試試看……」,她確實不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能偷腥總比沒命回去強。

永親王夫婦繼續心滿意足的討論婚禮細節,玉藻前心裡的小貓持續撓牆。

過了許久,永親王忽然想起這裡還有個正主兒,笑吟吟道:「皖怎麼不說話,可有不妥當的地方?」

白皖這才抬起頭,望定蘊初,紅著臉但是堅定不移地說:「殿下誤會了。臣……臣不是要在鶴舞迎娶司刑大人。臣……臣是要嫁給她!」

第二個故事小別勝新婚

話說某年某月某日,蘇台迦嵐帶著昭彤影、黎安璇璐等一干人離開永寧城返回領地鶴舞,原鶴舞司寇白皖右遷殿上書記,赴京城任職。此時距離白皖新婚之後與玉藻前分別已經一年有餘。

古人說「近鄉情怯」,這句話一點不假,而且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個中意味。比如白皖,一路策馬揚鞭、兼程倍道,趕路趕得從人一個個叫苦連天說這不是到京城上任,整個是急行軍。然而這天過了皎原,永寧城高大的城樓在天邊依稀可見,白皖的行走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馬鞭子拿在手上晃晃悠悠,馬兒樂得偷懶,晃蕩的一路行來苦不堪言,就等著到家洗澡換衣服抱著被子悶頭大睡的從人們抓狂。從人們小心翼翼問:「主子,不趕著回去了么?」要趕趕不定還來得及在家裡吃午飯。換來當主子的一個白眼:「多話!」

婚後分別並不是白皖第一次經歷,想當年他和妻子秋之一時賭氣參加了進階考,原本秋之等著看他笑話,結果他一番風順府考、郡考、京考,二等榜上題名。在京城當了一年官苦苦忍受相思之苦,到了新年請了假飛奔回家看到的卻是秋之一張冷麵孔。還沒等他換好衣服喘口氣,便看到一個穿著精緻錦衣眉目如畫的青年過來,在他面前跪下叫了聲「大哥——」。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一天經歷了多少「驚喜」,除了一個怎麼看都比他年輕比他漂亮肯定還比他溫順的小妾,奶娘還抱過來一個粉嘟嘟的小男孩,說是「他的」兒子。可憐他在京城一年多秋之一天都沒來看過,也不知道隔了幾百里怎麼生出這麼個兒子。

有了這一次慘痛的經驗以及後來更慘痛的故事後,白皖對於婚姻這種東西其實沒有多大期待。和人們想象的不同,和秋之離緣后他並不恨這個女子,若是恨,早在發現秋之當了鶴舞領內的官員后就發狠報復了。相反在佩戴綠蘿帶成為人們笑柄的這些年,白皖更多的是反省自己,拿著本《男則》翻來翻去,怎麼對照怎麼自己不是個好男人。這一次糊裡糊塗因禍得福嫁了個年少的妻子玉藻前,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富貴小姐,容貌出眾、性格討喜,不管用什麼尺度去衡量都是一等一的優質。嫁了這麼一個人,白皖高興只有三分,擔心反而七分。尤其是返回鶴舞后,永親王看他的表情總帶著幾分「你怎麼這麼傻」的味道;至於秋林葉聲更是在某一次毫不客氣地問:「皖啊,明明有永親王殿下還有我們那麼多人為你做主,你怎麼不娶反嫁呢……」白皖聽得出言下之意,那就是「你這個傻瓜,你那夫人比你年輕還生的漂亮,有錢有前程,娶了她你都不見得看得住,讓她佔了上風……往後還有你立足之地么?」

話說某日夜色天光良辰美景,白皖陪著永親王賞景喝酒,喝醉了被問出真心話,嘆息著說:「若是娶了,一輩子都要帶綠蘿帶。那個人……那個人哪能受得住跟一個帶著綠蘿帶的男人過一輩子,不會有好結果的。」永親王嘆息著拍拍他的肩膀,然後義薄雲天的說:「將來那人要是對不起你,本王替你撐腰。」他迷迷糊糊的搖頭,說:「只要一輩子有玉藻前夫婿的名號,只要衣羅還是我的,別的都隨便吧……」

經過這一番對話,永親王對這個屬下的同情心泛濫,於是他人不在京城玉藻前的正道小道消息接踵而來。所有的消息都差不多,都指向一個讓人奇怪甚至害怕的結論——這一年來浪子玉藻前蛻化成了居家賢妻良母,花街不去、戲子不抱,瀲灧池游夏都傳說她只親了親美人臉、摟了摟美人腰,別人和美人雙雙進艙的時候,她和其他清心寡欲的喝酒猜拳鬧了一整夜。

這天白皖要離開明州了,永親王在王府給他餞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王妃略微離開一陣,永親王咳嗽兩聲道:「皖啊,回家的時候不要太趕,到皎原住個兩三天,讓人先回家通報一聲。」他一時犯迷糊,愣愣的說:「就算要準備,也不用兩三天吧……」蘇台蘊初一臉「你還真是傻啊——」的表情,低聲道:「當然不是讓司刑給你準備鋪蓋衣物……唉,你看,連本王若是離開明州時間長一點也不貿貿然跑回來,總要提前三天讓人給王妃送信。要知道,這年輕的女子哪有不偷腥的,眼不見心不煩,卿說是不是這個理?」當天白皖連連點頭,可再往後,歸家心切,到了皎原只想著立刻就能回家,哪裡還記得「送信」這件事。可一路上都忘掉的事,第二天剛一上路隱約看到了城門頓時一陣暈,然而這個時候反頭再回去也不像話,於是思家心切變成了近鄉情怯。

再怎麼拖也是要回家的,果然沒有通告的結果就是僕役們慌慌張張來迎接,然後說:「主子還在官署沒回來,小的們這就去報信。」看到這明顯什麼準備都沒做的樣子白皖更緊張,一路走進去目不斜視,就怕一轉眼來一個人對著他喊:「大哥,回來了——」然而一切太太平平,剛換過衣服玉藻前就回來了,看到他撲過來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當著下人的面還蹭在他身上甜膩膩道:「皖,終於回來了,想死我了——」最後一個字拖得很長,甜蜜得讓他一身冷汗,腦子裡想的是:「完了,無事獻殷勤,非奸既道,這明擺著是做賊心虛啊——」

玉藻前蹭著夫婿甜言蜜語,轉身又抱著小女兒來獻寶。小衣羅粉嫩嫩一團裹在綢緞滾毛皮邊的小棉襖里,看到父親手一張身子往前面一撲,嬌滴滴一聲:「爹親,抱——」頓時白皖熱淚盈眶,為之送命都甘之如飴。白皖和玉藻前成親的唯一原因就是想要這個孩子,如今抱在手上怎麼看怎麼喜歡,衣羅嬌滴滴的在父親身上蹭來蹭去,小手拽著白皖耳邊垂下的一縷頭髮,甜甜糯糯的嘀咕,誰也不知道她口齒不清的說什麼,只有「爹親」兩個字清楚明白,白皖聽一次笑一次。

這一抱一下午都給了小女兒,吃飯走路都抱著,一直到喂她吃過東西小姑娘睡眼朦朧才放手,讓奶娘伺候著小主人睡覺。戀戀不捨看看小女兒的睡容,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玉藻前忍無可忍的撤他的袖子:「別看了,將來天天看,看到你膩味!」白皖一臉驚詫看著妻子,過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怎麼會膩味呢,衣羅那樣可疼。」

「唉唉,你這是剛剛看到。這小祖宗就是要我命來的……來,我說給你聽。」回到房間,做妻子的往夫婿腿上一坐,掰著手指頭開始訴苦,從三更天小祖宗哭鬧不止下人沒辦法叫醒她去哄孩子搖搖藍;到秋天約好了行獵雲橋但是衣羅生病最後只能放人家鴿子,害得事後請了三頓飯才把這人情補回來。至於一定要爬到她床上一起睡,晚上手舞足蹈讓她一夜頻頻醒;還有喂葯的時候大哭大鬧,一碗葯打翻在她身上,燙得塗了一小匣藥膏才痊癒等等。簡直是越說越委屈,越說越辛酸,好似孤兒寡母寒酸度日,不像是坐擁千金,前呼後擁幾十個僕人就伺候這娘兒倆。

白皖對久別重逢后的情景有很多種猜測,比較樂觀的是妻子笑吟吟的迎接他,家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礙眼的事;比較悲觀的則是玉藻前對他說:「你總是我的正夫,衣羅是我的長女,這不會變,其他的……你明白了?」反正肯定不是嬌妻這樣賴在他身上撒嬌訴苦,風情萬種、眼波流轉。玉藻前將夫妻間的旖旎氣氛調和到恰到好處,只剩下就著這個姿勢輕解他的衣衫然後便是鴛鴦交頸的纏綿,偏偏在這麼個時候下人來報說秋官來人緊急公務,請她到正堂會客。

雙影翩翩剩一人,剩下的那個**方生硬生生被打斷,心煩氣躁五味混雜,來來回回踱步十來圈外加開窗吹風看月亮,這才熄了心中這一把火,萬般無聊坐到書桌前翻看雜亂堆在桌上的書本。剛翻了兩下,便想到有人對他說過的話「久別歸家,切記東西不能亂翻,尤其是妻子的書桌。萬一翻出個夾花帖子、艷情詩帖,你生氣不敢,不生氣憋悶,這是何苦呢?」剛剛拿起的一本書忽然燙手起來,啪一下合上。走到內室見到被上鴛鴦雙戲水,一陣甜蜜忍不住上去撫摸,剛撫摸了兩下又想到另一次另一個人的哭訴「你們知道從枕頭底下翻出什麼,一件小襖,桃紅顏色綉桃花,就不是正經人家男人會穿的」……一時間房內一切東西都能引起一陣聯想,讓他驚訝於這些年居然聽了那麼多家長里短,怨夫哭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還是趴到窗台上看月亮最省事。

玉藻前回來已經二更過,一進來往床上一倒:「累死了累死了——」白皖是個好夫婿,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麼,上去伺候著脫鞋更衣,直到扶著她鑽進棉被。做妻子的舒舒服服嘆口氣,看看他道:「皖,你哪裡去?」

「去看看衣羅。」

「不要——皖,我睡不著……」

睡不著他能怎麼辦,總不見的說睡前故事吧,思考一下道:「我彈琴給你聽。」剛站起來袖子被人拉住,一回頭對上一雙充滿憤怒的眼睛。

「你……怎麼了?」

「皖——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怎麼?」

「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小別勝新婚,什麼叫做**一刻值千金!」

這段故事從此成了家傳笑話,玉藻前在白皖面前有什麼事吃癟的時候便拿出來說一遍,次次都能讓原本占理的那個滿臉通紅,垂頭喪腦。

玉藻前對昭彤影說:「我家那根木頭啊,分別一年多,第一個晚上居然要彈琴給我聽,二更天他要彈琴,他居然要彈琴!」

第三篇小白不能享受之家庭樂趣上

話說白皖與京城出名的浪子兼金主,少年有為前途無量的玉藻前成親后,各種事情都比最初想象的順利。據說他們成親的時候京城賭場開了賭局賭他們這段婚姻能夠維持的時間,好像三年之上的賠率開到一賠十都沒人買。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兩人的女兒已經滿地跑來跑去,奶聲奶氣背詩歌的時候,別說離緣,玉藻前就連小妾都沒有納一個。

然而時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白皖在享受著足以讓永寧城三分之一年輕男子嫉妒的幸福家庭生活的同時,也遺憾的發現有一些別人家司空見慣的家庭樂趣是他無福享受的。比如說——

其一:

話說玉藻前的官職是司刑,位在四階。要說她進階後晉升的速度一點都不慢,七八年就從七階縣官變成京官四階,可一到了四階就停住了,而且還粘在司刑這個職務上挪不了窩。所謂司刑,就是校對各地上報的案子的量刑是否合理合法。當然,上報到京城秋官的決不會是一頓板子,三天示眾,最起碼也要三千里流放。

任何工作做的時間長了都機械且無味,不過司刑官每天就是看各種案卷,時不時還能看到些讓人唏噓感慨甚至富有樂趣的。玉藻前是一個充分享受工作情趣的人,茶餘飯後就拿案卷上的故事來消遣。她的聽眾么,在小女兒還沒有長大到能夠聽血腥故事之前,就只有白皖一個了,何況這個夫婿當了多年鶴舞司寇,還能幫她解決疑難雜症。案子么,千奇百怪,人情世態盡在其中。

別的倒也算了,白皖最怕她八卦***案。比如某男子早已出嫁,遇到某女子勾引,不安於室,勾搭成奸,到最後甚至謀殺親妻等等。玉藻前便要評價:「你說說這種男人奇怪么,啊,比如這個某某,他妻子對他何等的好,要什麼給什麼,人品也不錯,長得比那姦婦強百倍,他怎麼就偏偏對姦婦死心塌地呢?你說說,這男人在想什麼啊——難道就是圖個新鮮?」

還有一類,某男子青春年少,被某女子勾搭或者明媒正娶與某女子成親,男子死心塌地,可最後女子拋棄了他,於是尋死覓活,甚至一氣之下殺人。玉藻前又要評論:「我就不明白這女人有什麼好的?看案卷都叫人反胃,塌鼻樑,綠豆眼,還滿臉雀斑。不要他那不是正好,幹嗎非要死心塌地的呢?你說說,這女人有什麼好的?能有比我好么?還沒有人為了我尋死覓活呢!」

換了別的人家的夫婿,這個時候就要半真半假丟一個白眼過去,然後含羞帶嗔道:「我怎麼知道呢?我這輩子就只有夫人一個女人,我哪知道別的女人好不好。我心裡也只有一個,哪知道那些水性楊花的怎麼想……」

可是白皖,每當此時此景,總是垂著頭默不作聲,嗓子里含糊可疑的嗯哼兩聲矇混過關。某年某月某日,積累的怨恨終於爆發,被再一次問「別的女人有什麼好,你們男人到底怎麼想」的時候,白皖一抬頭怒道:「我不知道!我雖然嫁過兩次,可從沒對不起過妻子,我……」

話沒說完,自己都覺得缺乏底氣,然而玉藻前啊的一聲作震驚狀道:「原來你在意這件事啊。哎,我可沒有嫌棄過你是二婚。」說完了,還用力拍拍他安慰道:「皖,這個有什麼好害羞難過得。京城比我官高的都有娶不是冰清玉潔的夫婿的呢,別說第二個,就連那跟了三四五六個的還有娶進門的,比上不足咱比下還有餘呢!」

一瞬間,白皖更是羞愧欲死。

其二:

話說安靖國風俗以女子為尊,婚姻中自然是女大男少是主流,當然年紀相差到二十來的照樣很少見,不過象晉王夫妻、秋水清伉儷那樣,差個五六七八歲,在官宦貴族中十分平常。

妻長夫少,其間差距越大,做妻子的多半就越憐愛夫婿,就是平日里冷麵如霜,對著嬌夫也多三分縱容。而那當夫婿的,只要還有那幾分知情趣便要好好利用這份特權,時不時撒嬌耍賴,假痴假鬧,那也是閨房之中無限情趣。

然而,白皖打從和玉藻前成親后就一天沒有享受過這種樂趣。在他們家,常見的情況是這樣的。

白皖挑燈辦公,案卷堆了一個檯子,玉藻前趴在一邊的躺椅上看閑書,嗯嗯啊啊的說「皖,什麼時候才好啊……」他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道:「快了快了,一頓飯功夫。」結果,沒到一盞茶,那人膩上來拽筆桿:「好無聊啊,皖——陪我下棋吧。」

他繼續無奈:「你先擺棋盤,馬上就好,成不?」

下一步,他就等著公文從眼皮底下消失,一轉身對上一雙含著憤怒的眼睛:「無聊死了,回家還做什麼公務,陪我嗎——」身子還要很配合的扭動,可那表情已經很明顯:「你再說忙,你再敷衍我試試看——」

十之**,他只有乖乖投降,陪著嬌妻下棋遊戲看月亮,然後伺候嬌妻睡下還要睡著后,偷偷摸摸爬起來摸黑出卧房到書房繼續幹活,第二天頂著熊貓眼去早朝還要被嬌妻罵:「你們地官里的人都干吃飯不干事么,要你這個上官成天日夜顛倒的忙,我看聖上都沒你忙呢!」

其三——

話說人有時候有些「犯踐」的行為,比如喜歡被人「教訓」。這教訓當然不是白皖在官衙內遇到下屬做錯事指著鼻子罵人的那種。而是——啊,比如說秋水清家常有的情況。做妻子的遇到嬌夫撒嬌的過分了,臉色微微一沉,嘆口氣,故意正色道:「不許胡鬧了,我有正事要做,明白么?」如此教育一番,待到嬌夫撅著嘴巴低下頭再臉色和緩,無可奈何的一臉寵愛表情道:「等過兩天空下來,帶你到雲橋打獵,好么?」

如此這般的故事,白皖在命夫們來家裡玩的時候聽過幾次「抱怨」,每次都聽得羨慕不已。如此如姐如師的教訓,即充滿權威又無限愛寵,端得是美好生活。換了夫妻都是官員的,自然**成妻子官位高,這種「教訓」自然有上了檔次許多。

白皖一樣是沒有這種福氣的,通常來說他們家裡被「教訓」的那個永遠是玉藻前。總是他嘆一口氣無可奈何,半含寵愛半帶正經的說:「玉,這事不是這樣做的,你聽我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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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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