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機

第三章危機

來者是為美麗的女士。

烏黑的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制式軍裝沒有讓她顯得平庸，反而為其添了一份英氣與颯爽。

知性的俏目之下，一顆小小的淚痣嫵媚而動人。

鏡南接過蟲餅，掰了一小半塞進嘴裏。

奇異的土腥味在口腔中回蕩，她一向清媚冷靜的表情在此時崩壞，面容扭曲糾結。

「喝點水，壓一壓。」

艾文遞了一杯水給她。

急忙接過，咽下。

「呼~~我還是受不了這個味道」鏡南搖了搖頭，將整包的蟲餅放下「你每天都吃這些東西？怎麼受得了？」

「他們都吃這些，我有什麼受不了的？」

艾文朝着窗外挑了挑下巴，說道。

窗外，晨光普照之下，鎖鏈上的雨水還沒有徹底的干，但已經有塵民上前行走在那些鎖鏈上，在他們腳下，是海拔1800米的高空。

「他們只是塵民......」

鏡南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你有資格得到更好的資源。」

「是的，我確實有資格。」

艾文聳了聳肩沒有再多說什麼。

有些東西，在不合適的社會環境下太過執著的去強調只會被人當做異類，久而久之更會被排擠。

艾文很清楚，真正的進步從不是靠嘴說出來的，得靠行動！

鏡南看着他這樣子，也不去多說什麼，只是走到培養倉前，看着那些扭曲著的蟲子。

「你還在執著做這些東西？」

鏡南說道「這麼執著改變這些蟲子的.....口味？你對塵民......」

「別這樣，都是熟人了，我知道你的深淺，你也知道我的長短，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艾文說起這些，他顯然沒有了多少耐心，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上次我的提案，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同意，包括你！」

他轉過身，直直的盯着鏡南的眼睛。

「你想把所有的牲畜養殖所都換成蚯蚓、蟑螂培養倉，將所有蔬果種植園換成蘑菇種植基的想法，實在.....太驚人了。」

「我只是不明白。」

艾文泄了氣，疲憊的倒在椅背上，半是呢喃半是忿忿的說道

「我不明白，三大法則說是維繫人類的生存，做出最理性最優的選擇，它甚至嚴格的控制生殖和醫療這樣的基本訴求，但卻對關鍵的伙食，留下這麼大漏洞！」

艾文拿起蟲餅啃了一口，吶吶的說道

「馬克那傢伙沒同意，我倒是理解，蟲餅的能量供給和營養配給確實不完美，吃多了腸胃也難免難受，不適合獵荒者這種高強度高風險高消耗的三高工作，如果他同意了，也對不起兄弟們。但其他人呢？天天待在燈塔上，他們有資格抱怨、推脫嗎？」

鏡南站在他身後，看着他費力的研磨蟲餅，咬了咬唇，說道。

「你這不還是在為塵民鳴不平？更優良的基因意味着更高的生存率，這就是末日的規則，為了人類的能更好的延續，為了更好的生存，為了人類的未來，作為跟優良代表的上民理應受到物資的傾斜。」

「我知道，生命法則是最無情但也是最理智的，是嗎？所以，我現在還沒有反對三大法則，不是嗎？」

艾文扭過頭朝着鏡南笑道：

「現在也就只有你能聽我說這些廢話了，不過你今天的回復好官方啊！怎麼，城主又讓你來找我問話了？」

鏡南勾唇笑了笑，卻是沒有反駁。

「查爾斯那裏又說要罷免你的職務，他說你掌控著燈塔最重要的部門卻只知道一天天的干一些完全沒有作用的事情。」

「他也就那麼點本事！」

艾文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著：「不就是有個好老爹嗎？」

鏡南聳了聳肩，權當沒有聽見。

艾文機械指彈了彈，將辦公桌上的一個暗格打開，遞於鏡南

「給！」

「什麼東西？」

半是疑惑的問道

「新的油電混合推進系統的升級方案，這東西讓我撓了半年的頭髮，喏~~你看看是不是要禿了，這都。」

鏡南白了他一眼，伸手推開眼前的大腦袋。

翻開艾文給的文件，細細看了兩遍

「真厲害！」嘖嘖贊道。

「沒點本事，我是怎麼坐在這位置上的？」

艾文笑着反問。

「電推進系統從毫牛級推進到了牛級，馬克這次帶回來的物資又能多撐半個月了。」

鏡南將文件收好

「有你在，真的是燈塔的幸運。」

「別誇了，都是在舊世界的屍體上撿垃圾罷了！」

艾文嗤笑了一聲，不知在笑誰。

「能用燈塔極為有限的資源取得最大的推力，燈塔上只有你能做到。」

艾文搖了搖頭，並未反駁。

燈塔最大的問題從來不在於科學技術的缺失。

說實話，艾文現在實驗室中的，甚至那些還在立項的科研項目，對於沒有災變之前的世界來說，從理論層面來說不過是十幾年前的老玩意，若放在災變前，這些東西最多只會出現在本科生的實驗中。

燈塔的問題從來都是物資！！！

瑪娜生態的不斷蔓延，燈塔除了數月一次的獵荒行動只能躲在燈塔上坐吃山空。

怎麼將能量最大化的利用才是頂塔的首要目的！

如何讓有限的零件可以長時間的穩定使用才是燈塔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為了生存，一切花里胡哨的技術都被拋棄，當初以充足能源為基礎設計的推進裝置在這個時代顯得尤為的不合用

燈塔上，能將此做的最好的便是艾文，所以他獲得了地位、權力、尊重，以及三大法則約束下能獲得的一切。

說句不客氣的話，是他和馬克在養著燈塔上的所有人！

「知道物質緊缺，你們就應該同意我的提議！」

艾文半是抱怨的說道。

鏡南溫柔的將手放在他的肩上，輕輕的幫他捏了捏肩。

艾文長長的舒了口氣，壓下了情緒。

「好了，總指揮不在控制室待着，來我這小地方幹嘛？」

「喂，這麼不歡迎我！」

「當然歡迎，我都分你餅了！你要知道，食物在這末世可是頂重要的東西！」

艾文說着朝她搖了搖手中的蟲餅。

鏡南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雙手用力。

「嘶~~~」

艾文冷嘶了一聲，轉過身幽怨的瞪了她一眼。

「馬克要回來了，一起去歡迎一下？」

「他什麼時候到？」

艾文問道。

「剛聯繫上獵荒者車隊，大概再過兩三個小時吧！」

「嗯哼？這小子還真是有譜了，讓整個燈塔等他一人。」

「不走嗎？」

「你先去吧，或者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實驗室。」

艾文說道。

「好吧！」

鏡南看着培養倉中的蚯蚓群，又看了看桌上的蟲餅，莫名的有些反胃。

「我在外面等你，快一些。」

說完便是要離開。

陽光順着窗隙打在她的背影上，身材高挑的她有一雙令人驚艷的長腿，在陽光的勾勒下顯得極為纖長。

「鏡南？」

艾文忽的出聲。

「嗯，還有什麼事嗎？」

鏡南回頭問道，嘴角勾出了一個小小的梨旋。

艾文愣了半瞬，冷硬的臉上綻開了笑。

他是一個嚴肅的人，就算笑得不少，但總是帶着一絲的戲謔，是一種讓人看了緊張難受的笑。

但此時，他笑得很溫暖，像冬日陽光般的笑。

「你今天還是很美！我很喜歡......」

「別亂說話！」

鏡南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的向身後撇去。

「我說的都是實話。」

艾文抿著嘴點了點頭。

「好了，我要收拾培養倉了，你要看着我收拾蟲子嗎？」

「哼！」

悶哼了一聲，生氣的跺了跺腳，快步離開。

在培養倉前，艾文看着蟲子偷笑。

嗤~~

隨着一聲輕微的壓桿收縮聲，大門合上。

「AI，斷開網絡！」

艾文吩咐道。

「好的，先生！」

AI粗礪的聲音再次變化，不過這次變為了一沉穩有力的男聲。

「打開第4號文件夾，開始記錄。」

「請驗證密碼....」

「1023ly******」

「密碼正確，開始記錄.....」

艾文抿了抿嘴，措辭道

「《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馬克思第一次提出異化勞動概念。

異化勞動，包括人與勞動活動相異化、人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相異化、人同人相異化。

是指人類的本質，勞動，即自由直覺的活動，在私有制條件下發生的異化。

人的異化作為社會現象同階級一起產生，是人的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及其產品變成異己力量，反過來統治人的一種社會現象，簡而言之，是作為資本的物象對人個體的行動及三觀的扭曲。

馬克思認為異化活動則是短時期的歷史現象，隨着私有制和階級的消亡以及僵化的社會分工的最終消滅，異化必將在社會歷史上絕跡。

他的判斷是基本無誤的，隨着舊世界的發展，技術的更迭，資本主義露出無法掩蓋的頹勢，人的異化在不斷的崩塌。

但災變終究發生，在末日燈塔中，舊的階級徹底崩塌，但取而代之的塵民、上民的階級分化將異化概念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人類社會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甚至在這一次危機中，作為文明社會的根基之一的公平，不僅僅像過往千年一樣受到事實的衝擊，甚至其概念也被徹底的否定。

歷史在這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內以開火箭般的退回到了中世紀和夏商王朝，不管是從歷史的角度，還是從我個人的情感來看，這都是人類的悲哀。

幸好，燈塔等到的人是我。

危機之中從來都蘊含着機遇。

我已經看見，並死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