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星雨

第一章流星雨

銀河系，太陽，地球，華夏，浙省東南，台市，括蒼山......

公元2001年11月18日傍晚，本年度最大的一次獅子座流星雨將會在幾個小時候后爆發。

一輛灰色的馬自達6轎車帶著BoomBoomBoomDJ樂曲響徹在括蒼山的盤山公路上，疾馳著往山頂駛去。

「WhoaohWhoaoh...」

「哇哦哇哦......」

「Boomboomboom.......」

車裡面四個青年男子晃著身軀跟著音樂搖擺，嘴裡跟著車載的Bose音響一路鬼哭狼嚎......

「阿海，還有多久到？」

一個坐在後座留著郭天王髮型的二十多歲青年拆開一包硬中華，給車裡另外三人散著煙，一邊漫不經心的問著駕駛座的高壯青年。

「快了，過前面幾個彎就到了，」左手扶著方向盤名叫阿海的青年右手食指中指熟練的把煙一夾，往嘴裡一塞，順手又「啪」的一聲打火點著煙，噴出一口煙霧後接著說道：「應俊，還是你賣家電好，一天到晚有電視看，不然還不知道晚上有流星雨。」

「就是，我在二樓就沒得看！」

坐在副駕駛頂著寸頭瘦瘦的青年深表贊同，隨口接了一句。

「我靠，超哥你二樓賣一個手機賺一千，我們在樓下賣個sony34寸一萬多才賺一兩百，」後座另一個壯實的寸頭青年不樂意了，立馬反駁道：「還重得要死，一台電視一百來斤！」

「靠~你們賣一套音響賺幾千咋不說！」

副駕駛的寸頭青年超哥立馬回懟一句。

「不可能天天都有客戶來買一整套音響的，」應俊抽了口煙接著說道：「一樓全是賣家電的，競爭太激烈了，門口幾家大店生意好，我那店在走廊裡邊位置一般，有時一天到晚就賣一兩台VCD電視冰箱什麼的，根本賺不著！」

駕駛員阿海哈哈一笑說道：「那是，電視冰箱什麼的就那麼幾個品牌，大家都在賣，價格就太透明了，也就音響沒法比較，畢竟來買的基本上都不懂的，就靠吹！哈哈~」

「還是超哥在二樓賣手機賺錢，店面不需要太大，房租低，而且你賣的那個阿爾卡特手機整個市場就你那有貨。」

後座的另一個寸頭青年接著說道：「現在應俊也自己開店了，就我還苦逼的幫人家打工賣家電，一個月拿個兩千塊吃光用光！」

「吃光用光身體健康啊！」

「身體健康了你才可以一夜七次郎......」

「少年不知精珍貴，老來望逼空流淚.......」

馬自達6夾雜著動感音樂和一群年輕人嬉鬧聲距離山頂越來越近......

括蒼山山脈地處浙東南部台，主峰米篩浪海拔一千三百多米，是浙東南第一高峰，坐落在台市境內，氣候宜人，風光秀麗，不管是觀光還是遊玩都是一個好去處，更別說夜觀流星雨更是台市境內的首選之地。

山頂上有個大平台，已經停著一溜的車子，邊上的草地上也搭起了十幾個野營帳篷，這也是過來遊玩準備過夜的有車一族必備裝備。

還有幾個天文望遠鏡架在那邊，這個就很豪了，為了看眼星星月亮動輒花幾千上萬的條件都比較好！

山頂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用肉眼觀測，少部分才會用到望遠鏡，天文望遠鏡甚至很多人都沒見過實物。

馬自達6載著四位年輕人也順利的抵達山頂，路過時大夥也不由多看幾眼，因為四人就帶了一個望遠鏡。

「這麼多帳篷啊！我後備箱里也有一頂，要不要架起來？」

駕駛員阿海問道。

「山風太大懶得搞，我們也不住這裡！」應俊撇了眼一溜被風吹得左右晃動的野營帳篷說道：「新聞說是凌晨，看完就回去了，明天還要開店。」

他們本來就沒準備在這過夜，應俊和朋友在今年三月合夥開了間電器店，三間店面在市場里是從別人手裡盤下來的，被稱呼超哥的寸頭青年叫許超，也在市場二樓手機大賣場自己有個店面，後座壯實的寸頭青年叫蔣華，是應俊原先一起幫其它電器店賣家電的同事，電子電器市場早上八點半開門營業，除了過年市場停業八天（初一到初八），其它時間都是正常營業，所以他們三人早上都要準點到市場開門接客。

馬自達6的駕駛員叫張江海，家裡有幾台注塑機，生產一次性塑料碗、塑料勺子什麼的，雖然利潤不高但架不住量大，一年幾台注塑機能給他帶來幾十萬的毛利，不然也買不起二十幾萬一輛的馬自達6頂配，畢竟現在馬路上跑得最多的還是大眾桑塔納、捷達，還有夏利、富康，賓士寶馬奧迪在台市都還沒專賣店，開個本田雅閣馬自達6的都算有錢人。

這時候吉利還剛開始造汽車，雖然是台市本地企業，但剛出來的車子質量不穩定，於是台市人民給編了個異常順口的順口溜「...落雨天氣撐雨傘...高速公路單邊顫...」就是說下雨天車頂漏水，高速不穩之類的，被黑了一逼！

雖然張江海看著有錢，但也賺得是辛苦錢，注塑機是二十四小時工作不能停，用電加熱把塑料原料溶解擠壓出產品，一停機器冷卻了重新加熱電費起碼幾十塊，所以也要人白天黑夜盯著，不然產品出問題了就全是廢品。冬天還好一點，夏天的話在滾燙的注塑機邊工作那個酸爽就別提了！

開始的時候張江海是應俊的客戶，從他店裡買了一套音響，這個時候買套什麼音響都會吹噓自己是音響發燒友，什麼低音有彈性，中頻寬廣，高音絲滑等等，加上各類影音雜誌上什麼點評什麼推薦，換根喇叭線或者音頻線音質提升多少多少，都吹的一套一套的，兩人都是年輕人也都能聊到一塊去，一來二去也就成了朋友。

至於許超和應俊也算從客戶關係發展而來，買個手機樓上樓下跑來跑去也就很熟悉了，蔣華和應俊原先就是同事，關係處的也不錯。

所以這次出來看流星雨就是應俊在電視新聞里看到，然後找了有車的張江海，再拉上許超和蔣華，一車四人剛好也不擠，在山頂等待的時候還可以打打雙扣、升級之類的撲克牌打發時間。

山頂有個農家院，原先是護林隊的工作生活場地。

後來盤山公路修好，車子能直達山頂，於是過來玩的看風景的人也多了起來，農家院也順應誕生了，既解決了遊客的餐飲問題，又給護林隊增加了收入，嗯，雙贏！

於是山頂農家院里那麼些普通木板製作的方桌也很好的發揮作用，吃飯的時候當飯桌，吃完飯一收拾就成了牌桌麻將桌。

每張牌桌租金五塊錢，不限時間。

什麼？你說貴？

沒事，出門山頂平台很寬闊，划塊地自己當牌桌去，後面還有好多人等著空桌子！

山風很大，小心牌吹走了哈！

再說了，大晚上你在外面黑燈瞎火的能看清牌？院子里為啥桌子租金五塊，人家院子擋風遮雨，晚上還拉了電燈免費照明！

於是在一片鬧騰聲，嘩啦啦的麻將聲，噼啪的撲克甩牌聲中，時間已經來到十九號的凌晨......

應俊他們四個打牌到深夜十一點多，又從農家院買了幾塊烤紅薯當宵夜，就直接躲在車裡等著流星雨出現。

深秋的天氣很不錯，夜空中繁星點點，在一千三百多米高的山頂更是可以極目遠眺。十一月的天氣早已轉涼，山頂溫度低風又大，不遠處那幾個用天文望遠鏡眺望星空的都裹上了毛毯，不然是真扛不住。

凌晨一點左右，半躺在副駕的應俊微眯著雙眼望著北方夜空，嘴裡叼著一根煙，沒點，因為另外三人已經睡著了，除了車頂天窗往後翹起一條縫其它車窗都關著，不然山風吹啊吹就涼涼了。

一道閃亮的流星尾跡突然在北方夜空出現。

「卧槽！」應俊本來微眯著的雙眼一下睜大，人也從半躺著一下坐了起來，不停的喊道：「快起來，快起來，流星雨來了。」

「在哪在哪...」

「在哪裡？」

幾個哥們都沒見識過啥是流星雨，一下子都激動起來。

這時，車外傳來一片呼喊聲，流星雨出現了，來了，來了...

「下車看下車看，你們在後座看不清楚的。」

應俊一邊給後排的許超和蔣華給出中肯的建議，順手把自己外套裹了一下。

隨著「卡嗒」兩聲開門聲響起，一股涼涼的山風頓時席捲車內。

「我靠，好冷！」

這是蔣華，他下車快了一步。

「嘶~」許超屁股還在車裡，又把伸出的雙腿挪回了車裡，一股涼涼的山風給他吹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隨手又關上了車門，看了眼在外面蹦躂著取暖的蔣華，眼珠子一轉拍了拍應俊的肩膀。

「應俊，換下位置！」

「沒門！」

他又看了眼阿海的駕駛位，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畢竟車是人家的，何況他和阿海認識也是通過應俊，關係還不是很鐵。

「明天早上給你帶早餐！」

應俊沒搭理他，外面冷的一逼是一頓早餐的事嗎？怎麼可能！

「一包中華！」

這是加大了籌碼。

「......」

「兩包...」

駕駛位的阿海豎起了耳朵。

這時，又一顆流星拖著亮光從夜空中閃現。

頓時，山頂上呼喊聲感嘆聲響成一片。

許超聽到聲音，趴窗邊一看，外邊黑忽忽的一片，夜空有幾顆星星，流星神馬的毛也沒看到，看著車頭朝著正北方向前面兩個視野開闊的位置，立馬有些急了。

「一條中華...」

「成交！」

應俊看了眼張了張嘴巴還沒說話的阿海，嘴角彎起一抹弧度，轉頭對著有些發懵的許超說道：「早上市場開門給我帶過來。」

隨口又對著阿海眨了眨眼說道：「分你半條，幫我開下後備箱。」

於是淡然的下車，淡然的掀開後備箱，從帳篷里拿出一條小毛毯和防潮墊，這是下午阿海開車來接他們的時候，他幫忙把後座的一些雜物挪到後備箱時看到的。

這時正後悔出血太多的許超看到裹著毛毯的應俊施施然攤開防潮墊，招呼著蔣華一起悠然坐下，然後抽煙的樣子特別彆扭。

「尼...」

「你自己說的，哥幾個都聽到了！」

應俊不等他罵出聲，彈了下煙灰朝他示意了一下。

平時都玩的不錯，也知道「尼瑪」「卧槽」「我靠」什麼的都是口頭禪，但誰也不想多挨一句髒話不是，平時聊天髒話脫口而出誰也不會計較，但剛才一條中華煙三百八十塊的大出血可是他自己說的，大家都是生意人要講誠信。

「又來了，又來了...」

「那邊那邊...」

「漂亮！」

又一顆流星劃過大氣層，燃燒出一條靚麗的光帶，許超也沒了計較的心思，一條煙倒是沒啥，隨便賣個手機就賺回來了，就是應俊這傢伙怎麼知道後備箱還有毛毯的，其實他自己也忘了剛到山頂的時候阿海說過後備箱有帳篷的，不過帳篷里毛毯防潮墊等必備物的存在就是他所不了解的了，因為他沒鑽過帳篷啊！

凌晨兩點左右，流星雨高峰期來臨，從先前的一分鐘或幾分鐘一顆到幾乎每秒都有流星拖著尾跡閃現，星空中不光北方，東南西北幾個方向都有被各種一秒或幾秒的流星尾跡閃耀，橘紅色、綠色、黃色、白色等亮色出現，山頂歡呼聲響成一片...

這時，應俊的耳畔除了歡呼聲又彷彿聽到輕微的一聲「轟隆」聲，仔細聽了下除了歡呼聲好像又沒其它聲音，眉頭輕皺了一下，自己賣了三年多電器，平時對音響也算比較發燒，雖然不像真正的發燒友那樣有雙金耳朵，能聽出錄製CD時什麼電流噪音，但是對一些聲音的細節他還是能分辨的相對出色，於是他碰了下邊上和他一起裹了半邊毯子的蔣華，

「剛才有沒聽到轟隆響？」

「啥？」蔣華一愣。

「我說剛才有沒有聽到一聲轟隆聲？」

「屁，你怕流星砸你頭上啊！」蔣華正看得興高采烈，被應俊這麼一打斷，頭一轉起碼少看了好幾顆流星，有點不爽，撇撇嘴說道：「哪有？那麼遠你還能聽到轟隆響？」

「......」

應俊挺無語的，他也知道流星就是宇宙中的碎片、塵埃、隕石之類的，進入大氣層后基本會被燃燒殆盡，能落到地面上的隕石少之又少，當然也有被人撿到過，但這個概率估計和買彩票中大獎相媲美了。

凌晨兩點半，流星雨高峰已過，應俊招呼哥幾個準備回家，該看的都看到了，沒看到的也就那麼回事，美景很多但你永遠也無法看完。

回家的車程還得兩個小時，早上還得開門店賣貨賺錢，也只有財力充裕才能看到更多的美景，應俊眯著眼躺在後座，思緒隨著滾動的車輪晃晃悠悠的發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