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坦白
吃飯？
沈星瑜連忙搖頭，「算了吧，咱們倆要是坐一起吃飯，估計不出半天沈花紅杏出牆的傳聞就得滿天飛，我們家現在的名聲已經夠差了，我就不跟著添亂了。」
許之言眼底有些自嘲，終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黯然道：「這是青山村，況且就坐在路邊吃一碗面，人來人往，你我二人坐得端行得正，又何懼人言。」
沈星瑜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與許之言來到了路邊的一處餛飩攤。
擺攤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走路腳步蹣跚，感覺身體很不好的樣子，端著餛飩的手略微有些顫抖。
待老婦人把餛飩放在兩人面前時，桌上也灑了許多湯水。
老婦人趕緊拿過抹布擦乾，連忙道歉，「兩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老婆子年紀大了，這手就不聽使喚了，要不然這兩碗餛飩我算你們便宜點吧。」
「無妨，不過是灑了些湯水，不礙事。」許之言淡淡一笑。
沈星瑜雖然對餐具和用餐環境有潔癖，但見老婦人這麼大歲數心裡也頗為同情，出於職業習慣，她伸出手輕輕搭在老婦人的腕上，示意老婦人暫時先不要動。
過了一會兒，沈星瑜道：「老婆婆，以後這擺攤出力氣的事情交給您的孩子去做吧。您這身體可不能再操勞了。」
聞言，許之言夾著餛飩的手一滯，抬頭看著沈星瑜，仔細打量了半天，后又若無其事的低頭吃飯。
老婦人一聽這話，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老頭子去的早，我就一個閨女前些年嫁到了福壽村，現在這家就我一個人，還能指望誰呢。」
看得出來老婦人生活的一點都不好，佝僂的身體無法去田間地頭幹活，只能靠擺攤賣餛飩為生。
可青山村不是大城鎮，相對閉塞，沒有往來的商旅，都是村裡的村民，又有誰會天天在外面吃餛飩，看這架勢，怕是一天都難得有一兩桌客人。
沈星瑜知道古代女子地位低，講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婦人不可能搬去與女兒同住，便只能獨自一人生活。
這是整個時代的悲哀，即使心裡覺得憋屈，但也只能無奈接受。
「真巧，我是福壽村的，老婆婆，您閨女嫁到哪戶人家了？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捎給她呀，我可以幫您帶回去。」沈星瑜開朗的笑了笑，醫者心善，她無法讓改變老婦人的生活狀況，但也想要儘力幫她做些什麼。
老婦人看了沈星瑜半天，又想了好久，最後進屋拿出一個破舊的荷包，蒼老顫抖的手把荷包塞進沈星瑜手裡，「這裡有幾兩銀子，替我交給我閨女吧。娘家窮沒本事，只能拿出這麼多了。」
老婦人嘆了口氣，繼續說：「我老婆子看人幾十年，你是個好姑娘，斷然不會騙我，所以我相信你。你把這銀子帶給孫家，我閨女叫翠竹，他們家還有個孩子叫福寶，今年應該有五歲了。」
「您是翠竹的母親？」沈星瑜心道，這可巧了不是，昨日才剛救了福寶一命，與翠竹吵了一架呢。
「姑娘你認識翠竹？」老婦人臉上露出笑顏，握著沈星瑜的手更緊了，「自打她嫁到福壽村我就沒再見過她了，如今她應該過的挺好吧，孫老三年歲大，應該是個會疼人的。只是去福壽村回來的人告訴我，他們的孩子似乎是有些不太健康，那孩子現在沒事吧？」
「沒、沒事，福寶可愛著呢。」沈星瑜謊言安慰，捏著荷包道：「您放心，我一定把這銀子交給翠竹，讓她沒事的時候回來看看您。福壽村距離青山村也不遠，幾年不見面，確實有些不應該了。」
「我知道，是翠竹不想見我……」老婦人揉了揉含淚的眼眶，伸手抿了抿鬢邊灰白的碎發，轉身自言自語道：「因果報應，都是自找的……」
看著那雙蒼老的手，正常的五根手指，並沒有多餘的一根，也沒有切下的痕迹。
可翠竹是六指啊。
沈星瑜心底忽然明白為何翠竹多年不願回來的原因了，她一定也知道自己並非這婦人親生。
這個有些悲傷的小插曲讓氣氛變得低沉，兩人默默吃完了餛飩，許之言放下一錠銀子，悄悄離開。
在回福壽村的路上，沈星瑜忽然開口道：「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許之言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沈星瑜：「有時間的時候，幫我去縣衙查一查翠竹的戶籍登記。」
許之言：「好。」
沈星瑜輕笑：「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
許之言看著她，淡淡開口：「為什麼很重要嗎？只要是你提的要求，我都會儘力去做。」
沈星瑜：……
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口沈花的狗糧。
「你相信借屍還魂、靈魂穿越這種鬼怪之事嗎？」沈星瑜嚴肅問。
「我剛剛抓的狐狸精不是鬼怪？」許之言反問。
「那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她深呼吸，抬頭看著許之言，一字一頓，說的清楚：「我不是沈花。」
許之言沉默。
鄉間小路處處都是風吹樹葉的聲音，方圓幾里的範圍只有他們兩人，無言，對視。
最終，許之言輕輕轉頭看著遠方，聲音帶著暗啞，「我知道。」
沈星瑜：？？？
「沈花怯懦，不會獨自一人來到青山村；沈花性格柔弱，不會主動與陌生人攀談；沈花膽小怕羞，面對張大力那種粗人，別說談判講條件，就是看上一眼恐怕都會嚇的臉色發白。最重要的是沈花不會看病把脈，更不會眼觀陰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許之言今日早有懷疑，只是一直不肯相信。
他寧願沈花是被惡鬼帶走之後便轉了性子，也不願見沈花的靈魂早已不在，眼前這個只剩一身皮囊的女子其實內在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唉……」沈星瑜靠在樹下，似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見你看我的眼神太過心疼與不舍，我也不會這麼快的就告訴你實情，我不能用沈花的名義欺騙你的感情，那樣太不道德了。
「就像我那日在轎前說的，忘記沈花吧，她已經不在了，而你還有大把的歲月要過，想念一個人，畫地為牢一輩子，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吶……」
許之言不語，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的青山，眼底漸漸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