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人心

「你……喀！什麼時候發現的？」

顧燦緊緊抓着受傷的小腿，鮮血從指縫間溢出來，怨毒地瞪向黑鏡。

「呼……」

輕輕吹了下槍口，黑鏡掂了下這隻最輕型的巴掌手槍，突然落寞地笑了一下。

「人，真的可以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嗎？」

他這麼說的時候，抬眸看向的是放下了刀刃的游曳以及神色凝重的陸天海。

「即便是相愛的兩人，也不可能全無秘密，或者應該說，正因為在乎對方，才會隱藏起更多的的秘密。但是秘密，就是猜忌的開始。」

說完意味深長的這段話，他的視線才重新落回到顧燦身上，語氣很輕飄地問了他一句：「你絕對相信和你一起做事的人嗎？」

這句輕描淡寫的質問，卻是讓顧燦怔住，他明顯想到了誰，確切地說，是懷疑到了誰，但瞬間又否定了，對着黑鏡叫囂。

「不可能！她絕對不會背叛我！」

「是嗎，你這麼說就說明在懷疑她了吧，真是可悲啊，為了你寧願捨棄生命，卻得不到你完全的信任。」

黑鏡眼底嘲諷的笑意逐漸消失，為了徹底打擊顧燦的精神，對着虛空打了個響指。

手下立刻推了一個女人出來，全身都是血痕，如果不抓着就無法站立，似乎已經意識不清，腦袋無力地歪向一邊，沾滿血污結成塊的頭髮僵硬地垂著，手下猛地向後抓她的頭髮，才把臉露出來。

這個女人，幾雙眼睛都認得，就是假扮假影帝未婚妻的那個女人，也是以顧禮情人呆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顧燦皺起眉頭，似乎並不想看，扭過了頭。

「你們是挺用心的，在我的消息渠道上做手腳。女人啊，總是會被愛情所迷惑，只可惜愛錯人的話，就是滅頂之災。」黑鏡不知從哪裏抽出一塊手帕，上面綉有顧氏主家的專有刺繡，他用來擦了擦手就直接扔了。

薄如絲質的手帕輕飄飄地在縫隙中的微風揚了一下，正好落到莊園主身上，將他死不瞑目的臉遮蓋住。

末了，黑鏡冷嗤一聲：「顧禮現在反而過得挺好，是吧？卻不知道有個人願意為他去死，顧燦，你也一樣。」

「……」

「想用假身迷惑我，但你到底不是你父親。說吧，什麼時候取代他的，他……死了嗎？」

黑鏡的問題，顧燦不想回答，前者冷嗤一聲，也不追問，反而轉頭瞥了一眼那道彷彿能變出所有人的黑色大門。

「噠，噠，噠」，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裏面第三次緩緩走出一個人。

當看清這個人的容貌時，陸天海先咒罵了一句：「你特么什麼情況，和他有一腿？」

來人轉頭與大明星對視，表情平靜，走到階梯上方的時候停下，才冷聲開口：「只是生意罷了。」

「你！」

顧燦激動起來，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趔趄一步有點站不穩，大聲斥責：「你怎麼可以狼狽為奸，把顧氏的臉面放在哪裏！」

冷冷瞥一眼顧燦，老闆更加平靜地說道：「顧氏還有臉面？你不是想毀掉他，現在也做到了，給你擦屁股的人是誰？」

「哈，哈哈！」顧燦突然自嘲地笑了兩聲，「老頭子已經瘋了，看來瘋的不止是他，我也瘋了。也好，也罷，顧氏落到你手裏，我不算輸。」

魔怔地念叨兩句，顧燦忽然看向陸天海，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朝他撲了過去。

游曳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用最後的反應力先抱起地上的孩子往後一滾，差點就被壓到。

「嘭」一聲，陸天海被壓在下面，顧燦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微型注射器，裏面震蕩著透明的液體，幸好陸天海的反應快一點，勉強格住了他的手。

「關我屁事，你大勢已去就大勢已去，拉我下水幹嘛！我跟你不熟啊！」

「既然沒辦法帶走你，那就讓所有人都無法得到你！」

顧燦的眼神很不對勁，眼球異樣震顫著，彷彿下一秒就會爆出來，大量的血絲包裹着白色的部分，死死盯着陸天海，拚命地往下壓自己的手。

陸天海試圖踢開他，但顧燦竟如千金之砣，明明是如此乾瘦的身軀，竟撼動不能。

就在針頭已經逼到他眼前的時候，顧燦猝然鬆了力道，身子一歪就滑到旁邊去了，陸天海立刻往後退，生怕這個瘋子再撲他一次，也藉此踢落他手中的注射器，「哐啷」一聲掉到了下面的縫隙里。

陸天海抬頭，就與出手的老闆對上視線，微微蹙起眉頭。

「顧燦我會帶走，你記住與我的約定，這裏的人都留一條性命。」

老闆這句話的對象自然是黑鏡，兩人已經達成某種交易。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件事你參與了多少！」

陸天海低聲質問，金棕色的眸子閃了一下沉澱，極度地不悅。

老闆回過頭來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但沒回答，卻是越過他徑直走向游曳。

「……」

游曳懷裏抱着孩子，沒力氣坐起來，只能躺着，甚至翻身都有點吃力。

老闆在她面前單膝蹲下，直接向她伸手，「把孩子交給我。」

眉間完全擰在一起，游曳神色複雜地看着老闆，沒動，陸天海在後面聽到這句話直接炸了。

「買賣不成仁義在，更何況我為你掙了那麼多錢，你別太過分！」

老闆微微皺眉，手已經向孩子伸了過去，但是快碰觸到的時候被游曳艱難地抬手阻了一下。

她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決心，絕對不會把孩子交出去。

老闆也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他驟然輕輕翻轉了一下手，握了一下游曳的掌心。

游曳微微一滯，再看向老闆的目光發生了點變化，趁著這個空檔，老闆從她懷中抱走了小傢伙。

「孩子給你，不會再回來，是真的吧？」

沒有馬上給黑鏡，老闆最後做一遍確認。

黑鏡上前兩步，眼睛盯着小傢伙一眼不轉，「自然，我只需要他。」

「那好。」

老闆也往前跨一步，陸天海這時候忍不了了，當即翻坐起來要衝過去，但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啪」一聲，一支帶有銳利放血口的筆式尖刀猝然被打飛到空中，落下來后一隻手抓住，下一秒抵到了脖頸的皮膚上。

陸天海愣住，沒想到老闆原來是做這種打算，他手裏藏着尖刃，但他也沒想到申鹿鳴會一把摔過控制他的守衛，直接打掉這把武器。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被他握在手裏的刀子，指向的不是老闆，而是黑鏡的脖子。

他單手托起已經被黑鏡抱着的孩子，往後一送，是送到了陸天海面前，大明星立刻接過。

「原來是這樣，合作如果不是誠心，我也會很困擾。」

老闆退後兩步，握著被踢中的手腕，陰沉着臉。

黑鏡處變不驚，卻更像是鬆口氣，他這才看向活動自如的申鹿鳴，感慨一句：「你比以前聰明了不少，真是令人欣慰。」

「真以為我會一點準備都沒有就來這裏嗎？你的風格，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幾乎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申鹿鳴眸底一凜，直接將黑鏡壓制到地上。

「那就動手吧，如果落在你手裏，我也無話可說。」

黑鏡的淡然令人無所適從，申鹿鳴逼近他，握著尖刀的手卻有些微的顫抖，「你以為我下不了手嗎！」

「我希望你能下得了手，這是我能教你的最後一課了，對敵人，一定不要手軟。」

「……」

平靜躺下，黑鏡看向申鹿鳴的目光甚至帶着些長輩的祥和，他不再說什麼，閉上眼睛等待最後的時間來臨。

游曳看向申鹿鳴的背影，她已經吃下老闆給的東西，此時慢慢坐起來，稍微恢復了點力氣。

她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沒有開口。

「……沒有你，就不會有我，你說對了，我對你是下不了手，因為你不是我的敵人！」

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申鹿鳴目眥盡裂，內心世界在這一瞬間傾覆得硝煙殆盡，抖動中尖端刺開了一些皮膚，血珠像紅豆般掉落出來，他咬咬牙，猛地揪起黑鏡的衣領。

「下命令，所有人退開，讓他們出去！」

「你認為這些人會聽從性命握在你手中的我嗎？」黑鏡淡漠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虎視眈眈這個位置的人還有很多，不是我，也會有下一個BlackMirror，只是一個代號罷了。」

「……」

申鹿鳴凌厲地掃向小隊長，這裏他勉強說得上話，他冷聲警告他：「把人都送出去，如你所見，我不會殺他，還是你們的主子吧，想嘗一嘗職場報復嗎？」

他此言一出，小隊長似乎想到了什麼很恐怖的事情，臉色一陣發青，他看向黑鏡的神色十分複雜，他是忠於這個人的。

咬咬牙，就讓堵門的手下退開，地上昏迷的幾個人一道扛出去。

卻在這時，破空之聲起，「咻」一聲，一根針頭明晃晃插進申鹿鳴的手臂上。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飛來的方向，A放下了手裏的迷你弩機，微微喘了口氣。

黑鏡掃他一眼，A沒說話，他皺着眉頭，似乎很懊悔，但他必須這麼做。

申鹿鳴很快失去了意識，黑鏡輕輕推開他，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抬手摸了下脖子，血跡濕潤。

「咔噠」，空氣中突然響起調整撞針的聲響。

黑鏡抬頭，就對上一個黑黢黢的槍口，而混亂中撿起槍並指着他的人，正是陸天海。

「不好意思，計劃不變，麻煩順便把旁邊躺着的這位也帶出去。」

他人畜無害地笑了一下，單手還抱着孩子，眼裏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