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魂七魄都因你極盡溫柔

十月已至，國慶過後，清源一中各年級的月考如期而至。

「把有關的資料書收起來，現在開始髮捲。考試期間不準交頭接耳，不準左顧右盼，作弊被發現的一律沒收試卷，取消考試成績。」

戴著無框架眼鏡的刻薄古板的中年女監考老師抱著試卷，邁上講台往台下一掃，一隻手虛撫鼻樑上的眼鏡，厲聲厲色地警告。

班上有同學輕聲嗤笑，在高二一班，學生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考試作弊的現象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試卷被分傳下去，月考進行兩天，只剩下最後一科，考完就是周末，神經緊繃了兩天的學生感到稍稍放鬆。

監考老師時不時走下講台巡視，嚴厲得掉只筆的動靜都不被允許。

「不準轉頭看風景。」

「上廁所？考試時間快到了，考完再去，考之前怎麼沒想到要上廁所！」

「那邊的兩個男生不要互相借東西。」

「不要偷偷傳紙條。」

一班的學生無語望天。

九十分鐘即將過去，因為月考並不是很正規的考試，學校沒有分座位，按照班裡原來的位置坐。

宋南薇在座位上百無聊賴，試卷早在半小時前她就完成了，來來回回檢查了幾遍。

無事可做，她便豎起耳朵聽後座翻閱試卷的聲音，但可能時銘也很快做完，身後也沒了動靜。

她盯著黑板上懸挂的時鐘，秒針即將完成它最後一圈的行程，她淺褐色的瞳孔一溜兒地轉了一圈，計上心頭。

草稿紙還留有空白部分，宋南薇揀了一片乾淨的撕下一小塊，打開筆蓋，在小紙條上寫著什麼，嘴角輕笑，旋即合上筆蓋。

將紙條揉成一小塊，扔到后桌去。她還偏頭沖少年笑了笑。

幾乎在下一秒，監考老師的聲音又響起：「時間到，最後一名同學把試卷收上來。」

嚴肅的監考老師可能注意到了窗邊的騷動，凌厲的目光看過來，「後門靠窗的倒數第二排女生，你跟最後那名同學在做什麼！」

宋南薇也沒想到會被點名，暗嘆運氣不佳，隨即脆生生地回答：「報告老師，我在提醒時銘同學收試卷。」

女生目光坦然，直楞楞的回答挑不出破綻，監考老師也不再追究，只是警告她下次不可以這樣。

「好的，老師。」

恰巧這時時銘收到倒數第二桌，少女看著他一邊微笑應答，還偷偷地輕眨左眼。

送他一個wink。

時銘擰著眉，心跳卻驟然加快，快速收走她的答題卡，右手握拳，手掌里的紙團被緊緊捏住。

周五下午的學校格外躁動，因為周末的到來，許多人急忙收拾東西回家。

監考老師一離開，班上也顧不上互相對對答案，個個都在座位上收書，或者和同桌一起吐槽監考老師的變態。

時銘把寥寥無幾的幾本書收進書包后，單肩背著書包靠在教室外的陽台上。

白色的小紙條被揉得褶皺不堪，他小心翼翼地展開，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它撕破。紙上的字跡還很清晰，黑色筆墨帶出一點墨水，少女的幾個字撩得風生水起。

——要有172800秒無法見到你了。

似乎為了彰顯她的不開心，一行字的末尾還畫了一個卡通小表情。

皺著眉，癟著嘴，寥寥幾筆，生動形象。

時銘不禁輕笑。這個表情……倒像極了少女生氣的神情。

嗯，畫工不錯。

有日西沉，霞光隱沒在對面的教學樓后，只有暖黃的餘暉泄露出來。少年清俊的側顏明滅交替，半明半滅間，他嘴角溢出的一絲笑意輕易就擾了窗里沉迷的女孩。

想把日落時所有雲朵都塞進他的懷裡。

宋南薇把最後的幾本練習胡亂塞進書包里，刺啦一把拉上鏈子。

生怕時銘走了，她也懶得搬椅子，一溜煙就跑出了教室。

時銘手裡還拽著那張小紙條，沒反應過來，旁邊就站了個人，少女獨特的馨香飄散在周圍。

「幹嘛？這麼久還不回去，是不是在等我。」

她秋眉輕晃，笑眼迷濛，單手撐著下巴靠在欄杆上，偏頭看他，餘暉把她嬌嫩的臉頰照得通紅。

時銘揮揮手裡的紙條，英眉輕挑。

提到這個，宋南薇不好意思地撓頭，當時只是閑來無事想逗逗時銘，沒想到什麼，現在看上面的內容，真他/媽羞恥。

她伸手想搶回來，但少年憑藉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舉高，宋南薇單手扒拉著他的肩膀，努力踮腳想夠到，可始終不能如願。

「啊啊啊時銘你給我！」

「幹嘛要給你？」

「那是我寫的啊啊啊！」

宋南薇崩潰抓狂，連跳起來都抓不到他的手臂。兩人的身體貼的極近，胸膛處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源，少女的鼻息噴洒在臉頰邊。時銘想把她拽下來，誰知道宋南薇十分地鍥而不捨，愣是抓得緊緊的，時銘力度不當，少女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跌倒。

不好！

時銘迅速攬住她的腰，避免她摔下去的殘劇。少女還未站直，鼻尖狠狠地撞上了時銘的胸膛，腰上還箍著一隻手臂，她痛得驚呼出聲。

「哎喲！」

她空出一隻手輕揉鼻子，時銘低頭看她，少女秀麗的鼻尖此刻紅彤彤的，臉頰也紅潤，像剛哭過一樣。

「你沒事兒吧？」

他低聲詢問，目光幽深，聲音染上一絲疼惜。

「痛死我了，你的胸膛是石頭做的嗎，這麼硬。」

她斜睨時銘，又轉而專註地揉鼻尖，眸子里無辜又委屈，聲音嗔怪。

「那……要不要去校醫室看看？」

「去什麼校醫室啊，又不是撞壞了。」

少年的神色似乎很是焦急，宋南薇狡黠地笑，說：「要不這樣好了，你請我喝奶茶，我就原諒你。」

語氣帶著七七八八的勉強，還有一絲頹靡。

她在心裡狂笑不止，情緒簡直滿分！

時銘有一瞬間的愣怔，事情戲劇性的轉變他還沒搞清楚。

宋南薇暗自著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另一隻手環上少年精瘦的腰，嘴裡嚷嚷：「我不管我不管都是你的錯我的鼻子痛死了。」

時銘：「好好好喝奶茶喝奶茶。」

她剛剛還皺著的眉頭立刻疏散開，笑臉盈盈，「嘻嘻。」

時銘：「……」

她安靜地揉鼻子，順便暗戳戳地吃豆腐。

葉嘉楷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時銘單手環著少女的腰肢，看上去很疼惜，宋南薇的手臂也緊貼著時銘的后腰，臉上委屈巴巴的。

什麼鬼？？？

他就是上個廁所的時間，世界都顛覆了？？？

懷疑人生.jpg

他猶豫地輕咳出聲，手指圈住兩人打轉，「你們兩……」

時銘猛然一驚，放開擱在少女腰上的手，耳根染上一層薄紅。

宋南薇也有點羞赧，但她很快恢復自然，笑嘻嘻地，「別誤會嘻嘻。」

葉嘉楷：「……」

時銘：「……」

你笑得很難讓人不誤會。

時銘也不多做解釋，看他來了，招呼他回去，「走吧，時間不早了。」

太陽已經沉完了。

葉嘉楷此時還是懵逼狀態，但還分得清現實，他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先回家，他再自己回去吧。

笑話，他可不想當電燈泡。

但是到底是什麼情況？？？

時銘扶額，猜測到他肯定想得沒邊兒了。

「走吧我們去喝奶茶。」葉嘉楷的識相讓少女很滿意。

初秋白日漸短。半沉的天，昏幽的光，小道上都是三三兩兩的行人，正是放學時間，也有不少學生。

一中離明安廣場近，天氣也涼爽，沒有必要擠公交車，所以他們是走路去的。

Unique里有幾個顧客在等奶茶，人不多，他們很快就買到了。

「37號紅豆奶茶。」

宋南薇對照單號一看，是自己的。她拍拍一側的時銘，「你怎麼給我點紅豆奶茶？」

「不喜歡？」

少女小抿了一口，糖分很足，甜度滿分。

「也不是……」她秀眉輕皺，瑩瑩秋水一晃一晃的，比店裡的燈光還晶瑩，「我不經常喝…這麼甜的。」

「那從現在開始喝吧。」

因為你就是這樣甜啊。

時銘想替她順順幾縷亂飛的鬢髮，但想想還是算了，只是下意識地吮吸了一口奶茶，酸酸甜甜的檸檬味便蔓延口中。

「在這等我。」

少年說完，到冰櫃前停留了片刻，再返回時，嘴裡咬著一支薄荷綠的冰棍，透著縹緲的冷氣。

他拿下冰棍，劍眉輕斜看著少女，唇角微勾，忽而痞氣地笑笑，率先走出去，回頭看宋南薇還在原地發獃，無奈又倦惰地出聲。

「走啦。」

少年的尾音輕輕悠悠地拉長，宋南薇跟上他的步伐，看他手裡誘人的冰棍，咬緊下唇，「你只打算買自己的嗎……你忘了你不是一個人嗎。」

時銘好笑地看著她，惡作劇般地又舔了一下冰棍，「女孩子就不要在晚上吃太多冰的了。」

「那你也不該吃！」

「我體質好，你嘛…還是算了吧。」

算了個鎚子哦。

少女氣呼呼的，月朗星稀，路燈靜靜地佇立在夜色中，雖然燈光微弱，但街道兩旁的店鋪卻照得燈火通明。

宋南薇拉緊書包帶，從校服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相機，對著時銘和自己的奶茶拍了一張照片。

試調濾鏡的時候，時銘探頭瞥了一眼，「你們女孩子都喜歡各種拍拍拍嗎？」

宋南薇剛準備點下的手一頓，把注意力從手機屏幕移到時銘臉上，「你們？你還知道哪個女孩子？」

時銘絲毫沒察覺她聲音里的陰翳，順著她回答：「時梨啊。」

「這樣啊嘻嘻，對啊就是喜歡啊。」

特別是跟你在一起的每個時刻。

她保存調好的圖片，側頭看時銘的側顏，少年的喉結上下滾動，一口奶茶就被輕易咽下。

宋南薇剛摁滅的手機屏幕又被她打開，她重新點開了相機。

車站不遠，似乎沒幾步路就到了，兩人在站牌下等車。時銘長得高，輕易就看到了不遠處緩緩駛來的公交車。

車站有很多人在等車，人聲嘈雜，他微俯腰對拚命張望的少女開口：「你的車來了。」

果然，11路車在站牌前停下，大概正逢下班時間，大批人搶著擠上去。宋南薇排在最後，她也不急，側過身對挺拔站立的少年輕笑，小小的兩個酒窩印在臉頰兩側，被燈光照的酡紅。

「我真的要有172800秒無法見到你了，連一根冰棍都不給我買。」

她皺著鼻子，似乎是想提醒時銘他把自己鼻子撞疼的事。

少年看她委屈的神情，暗自好笑，把一路上一直拎在手裡的白色塑料袋遞給她，順便虛撫著她上車。

「再見，周末愉快。」

公交車的門被緩緩關上，司機也隨之啟程，以至於時銘沒有聽見她的「再見」。

可是她的唇形卻很清楚。

車裡很昏暗，搖搖晃晃的。宋南薇扶著杆子，手裡攥著塑料袋，她記得時銘從奶茶店出來就一直拿著這個袋子。她掂量掂量，好像並不是特別重。

路程比較平坦，這個時間點也難得沒有堵車，宋南薇放鬆了扶著杆子的手，打開塑料袋看了一眼。

雖然車廂昏暗，但是白色塑料袋裡五顏六色的果凍還是看得很真切。

無法言喻的感覺流淌過她全身，她咬住下唇，極力抑制住了在車廂里笑出聲的衝動。

明明買冰棍的時候還悄悄給她買了果凍，卻還說這麼欠扁的話。

這個男孩子怎麼那麼可愛！！！

晚上七點五十分，11路公交車停靠。

橘子味的少女薇V：

你是年少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