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灰暗的天空連蟲鳴聲都少得可憐,寒風肆意的吹動着樹枝,枝葉凌亂,淋淋的雨聲打在窗棱。

「雯姐姐,這可如何是好?大爺不肯服藥,若不然,咱們還是去找胡大夫吧。」聲音清脆,語氣稚嫩卻難掩焦急,隱約可還能聽到一絲哭腔。

「冬菱,大爺是怎麼吩咐的你忘了?!」回答的人音色略顯嬌媚動聽,婉約的卻稍顯嚴厲。

「可是,可是......」

「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爺的規矩,你現在最重要的是看顧好大爺的葯。」

窗棱吱呀的亂顫,窸窣的聲音下窗外的行走的人影影綽綽。

聲音漸漸遠去,又彷彿有其他的人聲陌生的闖入了耳膜。

「大房裏的夏雯爬上了恆二爺的床,是不是真的?」

「你聽誰說的。」

「呦,老姐姐你還不知道呢?秦大家的二丫頭不是在二房當值嗎,說是撞見了。我聽說啊,恆二爺已經求到老太太那裏,讓大房將雯丫頭送進二房,要把夏雯那小蹄子抬成姨娘。」

「我說呢,最近看夏雯,趾高氣昂的很,和着她這是攀上高枝,進了二房的門?」

「再高枝也不過是個姨娘,還能越過後面進門的二奶奶?」

響雷嘩啦一聲劃破的天際,驚得行走在迴廊里的侍者急匆匆而行,劃開天際的一道閃電短暫的照亮了偏顯昏暗的室內。

室內除了文房四寶外,唯一格外引人注目的是貼著牆面的一排排書架,架上堆滿了書籍。

內室被珠簾遮擋,簾帳中隱約可見一名臉色蒼白,形容枯槁的青年人昏迷的躺在床上。

從模子來看,青年人的底子其實並不差,可壞就壞在一臉病氣不說,身子還極為孱弱單薄。

青年人的唇色極淺,相比於臉無血色,兩道仿若青山雨後的濃黑眉宇以及蝶翼一樣的睫毛要健康又引人注目。

而此時原本安靜的伏在眼底的睫毛略微的輕顫了幾下,先是極小幅度震顫,繼而微妙的緩慢的抬起,露出了一雙狹長優美的鳳眸。

漆黑的瞳孔幽亮如夜,卻又沉甸甸的猶如墜入深潭的月色,讓人看不出深淺。

這本該是一雙顧盼含情的眸子,偏個此時遠遠看着,卻又直觀的無悲無喜,恍若寒星墜天,寡淡冷清。

又一道閃電落下,白燦燦的光亮這一瞬才照亮了青年人的臉。

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蘇醒過來,盯了頭頂的簾帳好一會兒,其間從被子裏又抬起消瘦卻沒有任何刀傷創口的手,努力辯輕了好久才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從床頭透過簾帳打量室內,可以肯定的是這裏並不是任何一個基地,空氣中更沒有腐臭或者工業機械的味道。

她掀開蓋在身上的棉被,赤着腳踩在地上,一步步緩慢穿過珠簾,來到外室,最終站在了一張銅製做的算不上清晰但隱約還能辨認出人的樣貌的銅鏡面前。

銅鏡約有半人高,模糊中她看到了鏡中的人身着白色寬大的寢衣,黑亮如緞錦一樣的長發及腰,面容消瘦的青年人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她抬手摸著自己的臉,鏡中的青年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反覆了幾次,她最終確認了自己貌似是真的換了身子?

窗外淋淋的雨聲打在窗棱,有風吹開窗扇,絲絲細雨夾卷著寒風落在了她的眼底。

清冽的讓她一瞬間微微的失神。

沒有喪屍的吼叫,更沒有腥臭的味道,就連細雨都不再是酸霉被污染過後的腥味。

彷如那數年分不清顛破流離以及與喪屍廝殺好似夢中一般。

但她知道,並不是夢,那才是她真正存在過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

她死了。

是在出任務的那一次。

她的親人,朋友在末日來臨喪屍爆發中先後死去,算是幸運的吧,她和發小都在後期覺醒了異能,她是風系,發小是治療系,正因為如此,兩人才在之後被組織招募。

發小因為保護她而死,她卻沒有在發小的期望着活下來。

老實說,現在回想起來,被喪屍撕咬啃食的痛楚也忍不住讓她渾身僵硬。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重生了?

貌似還是一個古人?

鏡中的青年人沉思了很久,直到外面傳來些許走動的聲響,哪怕那聲響極輕,但對於經常在生死邊緣打滾的她來說卻聽得清楚。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她轉頭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一二的女孩,穿着藕荷色裙子,一頭長發中分梳理,頭頂的髮絲被兩邊挽成小小的髮髻,嬰兒肥的臉龐兩邊散落下來幾縷長發,一雙眼大而有神,稚嫩又可愛。

女孩手裏端著托盤,盤中放置一碗熱氣騰騰的葯,她先是小心的推開門走進來時連忙將門關上。女孩的動作小心翼翼,若不是外室大咧咧的站着穿白衣的她,以這小丫頭對待湯藥珍視的模樣還真不一定能注意到銅鏡前站着一個大活人。

窗外雨聲頗大,室內卻越加昏暗。

女孩先是受驚的呀的一聲,小臉登時嚇得颯白,險些端不穩手中的湯藥,繼而再認出人時,才安撫住情緒,臉上出現喜色。「大爺,您醒了。」卻又見對方赤着腳,不免擔驚受怕道:「您怎麼不穿鞋子?莫要着涼了。」

她說着,連忙將湯碗擱置在一旁,卻在觸及到青年人的目光時,先是一愣,繼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嚇得縮著肩膀,膽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是奴婢逾越了。」

「.…..」看來本人不是個好相處的。

還有大爺?

這明明是女的,怎麼還被叫成了大爺?

她擰起眉頓了好半響,外面淋淋的雨聲漸大,匍匐跪在地上的女孩身子顫抖的厲害。

她垂下眼。「你且起來。」方一出聲,才驚覺嗓子沙啞,火燎了一樣。「我有話問你。」她說着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女孩,徑直向卧榻走去。

女孩起初還有些膽怯,待看到青年走向卧榻的背影后,才站起身端著托盤慢慢的靠近床鋪。她也不敢抬頭,過了好半天才聽到青年人微微沙啞的聲音。「你手裏端的是什麼葯?」

「祛風寒的葯。」女孩連忙道:「原本已經熬好了,只是奴婢見大爺遲遲未醒,又不敢驚擾大爺。」

風寒的葯?

「大爺,您現在要喝葯嗎?」

她瞥了一眼藥碗。「不急。我生病的時候,院內可曾發生什麼事。」

女孩搖著頭。「不曾,只是……」她猶豫了一會兒才看向面無表情的青年。「自大爺您落了水后,二太太和三太太那邊都有遣人過來,但當時大爺您還在病中,奴婢就沒讓他們進屋。」

「沒讓進屋?」她說的聲音很淡,淡的幾乎讓人分不清是懷疑還是陳述。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絕對不會讓他們靠近昏迷中的大爺您的。」女孩急忙道。

為什麼呢?

她再次掃了一眼室內,室內雖大,東西卻不多,當然除了那一排排書架外倒是瞧不出什麼來。

這身子看着也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生病了卻沒有長輩看顧,想來應該是不受寵的。

而眼前的小丫頭一時半會兒也摸不準是否值得可信。

若是佯裝自己失憶,引起他人懷疑只會讓狀況變得糟糕。

將女孩支走後,她攤開手,細微的異能隱約的浮現在掌心上。

雖然轉生,但好在異能尚有,不過似乎是受到轉生的影響,異能甚至發揮不出她狀態良好時的百分之十。

不過若是夜晚,百分之十的話想要避開他人掩人耳目也足夠了。

這身子情況並不是很好,約莫是體弱的緣故,看着倒像是經常生病。

她盯着眼前黑乎乎的湯藥,想了想便直接倒入了花盆裏。

抬眼瞧著一排排書籍,單單隻是看着都腦瓜仁疼,大致翻閱了一番,愣是沒看懂多少,通篇的文言文,讀了半天也僅僅看出歷史在南北朝時期發生分歧,不是隋朝,而是晉朝,至於後面,並沒有任何錶述。

作為異能者這麼久,自然讓她摸索出一些風系異能的妙用。

就比如此時她正通過對留於物體表面浮現的『氣』的濃厚程度判斷,眼前的哪些書籍是否被人時常翻看。

挑挑揀揀出幾本書來,原本只是想通過閱讀書籍來了解原身性格的她,在看到一個裹着一本《顏氏家訓》的外皮,實則是一本類似於日記一樣的手記時,頓時眼前一亮。

內容看着不新,文字間能感覺到少女抑鬱的心情,翻譯如下多少能猜測出一些。

比如不想以男人的身份活着,因怕身份暴露不敢被他人碰觸,想姐姐和嬤嬤,不知兩人什麼時候回來,該死的二房三房,老祖宗果然偏心等。

內容不多,但基本上都是少女長久以來的積怨。

已經可以判斷出少女本是這個家族大房的人,卻因為父親戰死,母親憂思成疾,沒兩年也跟着去世,這才處於整個家族邊緣的位置。

至於為什麼女扮男裝,從中多少能了解到起因在於該少女的生母身上,一出生時就被生母隱瞞性別,恰好當時生父戰死,遂以府中,除了少女已經出嫁的嫡親姐姐以及陪嫁嬤嬤外,其他人並不知少女並非男兒。

身邊的丫鬟有兩名,東嶺和夏雯。

二房和三房仗勢欺人,上頭的老太太偏心,還有一名出了家,在山上建了個道觀,不理族中事務修身養性的老太爺。

她研究了良久,最終合上了日記,重新將其放回了原來並不顯眼的位置。

知道了一些信息,但還不清楚少女的名字。

從環境來看,應該是富貴的家族,但大房不受重視,父親戰死應該是將士,估摸著整個家族或許和官宦有些關係。

她摸了摸額頭還有些熱,喉嚨發乾,沒幾兩肉的小胳膊小腿,看來身子是不大好的。

就在她琢磨晚上一探府中情況時,來自門外的味道讓她平靜的面容為之一變。

不多時之前來的小姑娘將膳食端了進來。

冬菱可不知道眼前的人早不是她印象中常年胃口不好的大爺,原本以為對方不會服用很多,哪知眨眼的功夫眼前只剩下空空的盤底。

冬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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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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