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無底洞
原來，林銳在B市的行動，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越界」行為，觸怒了高層。
鷂單位是安全總局下屬的七個平行單位之一，另外六個個單位分別是鷹、隼、鵠、鶴、燕、蜂，分別負責處突、監聽、派駐、稽查、滲透、調查。鷂單位的職責為獵殺，員工被稱為獵殺者，以單位的名稱簡單命名為「鷂」。
各單位有明確的職責界定，但在實際操作中，各單位往往超出界定範圍，進入其他單位的領域。因此，各單位之間往往因為越界問題爭吵不休，甚至出現「誤傷」事件。鷂單位就曾經在非洲的一次行動中，誤殺了一隻「鶴」，那原本是一次稽查行動，目標是一個有著M國情報機構背景的非洲裔商人，是鶴單位的業務範圍，但目標與一個試圖襲擊海外基地的恐怖組織有聯絡，也成為鷂單位的狙殺目標。結果，鷂、鶴兩方的員工同時出現在了現場，混戰中，鶴被鷂狙殺。
事情鬧到高層，裁決卻是模凌兩可，各打五十大板，草草了事。
模糊的業務範圍界定，在各單位之間造成的摩擦層出不窮，但高層一直都不願意對此做出明確解釋。原因嘛，其實擺不上桌面，職責的模糊界定，可以在各單位之間營造競爭氛圍，提高工作效率，根除惰性。相對來說，由於模糊造成的損失是可以接受的。這是利益與代價分析的結果。
七個單位中，越界行為最為頻繁，行為最為「跋扈」就是鷂。
鷂的主營業務是獵殺，但實際操作中，鷂幾乎插手了鷹、隼、鵠、鶴、燕、蜂所有的業務範圍。核潛艇事件屬於恐怖襲擊，而恐怖襲擊應對，是隼單位的業務範疇。核潛艇事件事出突然，隼單位的反應也算迅猛，核潛艇事件發生后不到兩個小時，隸屬於隼的特工，就從澳國鄰國尼爾趕到了B市。隼之所以慢了一步，完全是因為鷂單位運氣好得出奇——林銳不僅身在B市，而且，好正好躺在黃金海岸上曬太陽，事發點近在眼前。
鷂單位向林銳發出行動指令后五分鐘，就接到了高層指示，命令鷂單位停止行動，由隼單位接手。
但鷂單位故意拖了三分鐘，才把指令傳給林銳，那個時候，林銳已經與澳國軍方特別行動小組潛入大海，與鷂單位「失聯」了一分鐘。
於是，林銳成功處置了事件，功勞歸屬於鷂。
隼單位白忙活了一場，連潛艇的邊都沒沾上。
鷂單位的花招根本瞞不過隼，特工的時間精確到秒，鷂單位居然出現了三分鐘的時間差，只能是故意！隼單位對如此明目張胆的爭功行為怒不可遏，將鷂單位告到了高層。
本來，各單位之間的摩擦，高層早已見慣不怪，原本打算按照以前的方式，和稀泥了事。
可這一次，隼單位和鷂單位較上了勁，畢竟這個功勞太大了，隼單位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更為嚴重的是，隼單位聯合鷹、鵠、鶴、燕、蜂同時向鷂單位發難。這也是鷂單位平日太過跋扈，得罪人太多了，那些單位對鷂都憋著一口氣，隼振臂一呼，鷹、鵠、鶴、燕、蜂紛紛響應，搬出陳年舊帳集體向高層討說法。
事情鬧大了，高層沒法和稀泥了。
於是，高層對鷂單位採取嚴厲懲戒，鷂單位一號被停職，直接肇事者林銳被勒令「無限期」靜默。
靜默原本是一種特工策略。安全機構秘密員工都有一定的靜默期。進入靜默的員工被稱為「靜默者」。靜默者脫離一線，進入隱蔽狀態，不接受任務指令，直到靜默期結束。其目的是讓員工淡出公眾或者敵方視線，重新進入隱秘狀態。
常規意義的靜默是一項保護策略。但是，無限期靜默，就是一種極為嚴厲的懲戒了。
無限期靜默相當於出局！
王牌獵殺者林銳，因為核潛艇事件達到了人生頂峰，也因為核潛艇事件，栽下了人生低谷！
林銳其實並不在乎出局。整天打打殺殺的日子，雖然刺激，卻也有審美疲勞的時候。何況，林銳心裡有自己的小九九。他的公開身份，是寄居在磨山村的一個孤兒，吃著低保，在縣城上高三，今年夏天就要參加高考。對於這次高考，林銳志在必得，原因嘛，說起來很是低俗——學姐秦湘，也就是他的夢中女神去年考上了江大，林銳打算追隨其步伐，對秦湘實施窮追猛打。
作為獵殺者，因為單位掣肘，很難專心致志追求女神的。可要是永久靜默了，那他基本上就是個自由身，可以隨心所欲製造浪漫。
可問題是，因為紅石別墅，他背了一屁股債！
靜默者沒有外勤津貼，收入的大頭沒了。更糟糕的是，靜默者的日常津貼也大幅縮水，靜默者只能領取少量生活補助，只有平時津貼的三分之一，只有八百塊。
更加糟糕的是，單位有一項令人哭笑不得的硬性規定——為避免暴露身份，靜默者不得以專業技能賺取外快，只能以公開身份賺取合法收入。如果靜默者的公開身份是大學教授、醫生、律師，哪怕是個擦皮鞋的，這條規定倒也無傷大雅。
可令人尷尬的是，林銳的公開身份是一個寄居在磨山村的孤兒，一個在校高中生，他的合法收入就是當地民政部門給予的每月三百塊低保。加上他的靜默津貼，總共一千一百塊。除了這一千一，其他的任何收入都不合法、不允許！
也就是說，林銳空有一身本事，但不能用來賺錢！
紅石別墅每月的賬單就有兩萬！
就憑這一千一百塊的收入，別說是紅石別墅的巨額債務，連下學期的學費都成了問題！高考追女神都成了泡影！
當然了，如果林銳把紅石別墅賣掉，那他不僅不用為賬單發愁，還能一夜暴富。那套別墅沒有市場價，但澳國土豪曾經出價十億澳元！
可令人絕望的是，他無權出售別墅！
依照澳國現行法律，紅石別墅是非賣品！
贈予協議中明文規定，林銳擁有別墅的所有權，但不得轉賣！如果非要轉賣，首先要經過當地市議會表決同意，然後，由市政廳評估對買家的身份背景進行綜合評估，符合擁有國家文化遺產資格的人，才具備購買權！整個評估程序需要耗費至少兩年，這還是在有買主的情況下，如果現在還沒有買主，那時間就更長了。在交易沒有完成期間，只要這套別墅還在林銳手上，他就得承擔所有的費用。這是他作為業主的義不容辭的義務！
B市當局當初把別墅贈與林銳的時候，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紅石別墅不是窮人住得起的！
萬般無奈，林銳向鷂單位提出救濟申請，希望給予五十萬元的房屋補助。其實，林銳很體諒單位了，那紅石別墅就是個無底洞，五十隻能解燃眉之急，先把欠賬填上，再勉強維持一年，至於後邊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銳對此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因為「越界」被勒令靜默，始作俑者是鷂單位，他替單位背黑鍋，單位也得替他解決實際困難。哪裡想到，單位竟然一口否決了他的申請，竟然一分錢都不給，這他媽的也太欺負人！
外面雨越下越大，房頂上的漏雨連成了線，鐵皮桶滴滴答答，盪起水花，濺到林銳臉上。
「鄭伍，你們他媽的過河拆橋！」林銳大為惱怒，直呼首長的名字。
「誰過河拆橋了！」鄭娟嘰嘰喳喳：「單位的經費都是專款專用，哪裡有錢給私人修別墅！你自己去看看，單位那個員工的房子破了，找單位出錢修！荒唐！難不成你女朋友飛了，也找單位給你發個媳婦！」
林銳無語。道理的確也是這個道理，可這件事，似乎不該用這個道理來解釋，具體怎麼個解釋，林銳也有些懵。
鄭伍說道：「你的申請，單位也很重視，直接把你的申請呈遞到了高層。高層不同意，我們也沒辦法！吶，這些日子，我也沒閑著，一直在替你想辦法，這不，前兩天還專門去了趟澳國！」
「你去澳國幹什麼？」林銳問道。
鄭伍嘆道：「林銳，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請B市收回紅石別墅，林銳，你別捨不得，那房子不是你我這種人能住的。」
「我屁的捨不得，那別墅哪裡是什麼別墅，分明就是催債鬼！」林銳長舒一口氣，只要每個月不來賬單，就謝天謝地了！
「可B市市政廳表示，難度很大！」
「什麼！老子不要了，白給他們，這他媽的還有難度！」林銳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