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龜息
龜息修習方法貌似十分簡單，無非放鬆身體，氣沉丹田，以意導氣，貫通經絡。可實際上，人的經絡意氣，就像是茫茫汪洋，又像是崇山峻岭，千頭萬緒，迷霧重重，沒有明師指引，沒有辨明道路的悟性，一定會迷失方向。輕則就像是鬼打牆，原地打轉，重則完全迷失自我，死於非命。
龜息分為六個境界，依次為松沉、骨立、氣盈、虛遠、空靈、月滿六個境界。每個境界又分為上中下三個層次。這是一個從無到有，又有到無的過程。只要有明師指導，達到松沉並不難，只要修為得當，長則五年，短則三載，便會達到。而達到骨立，非有十年苦修不可。氣盈者堪稱大師，虛遠便是高淼，世上寥寥無幾。得空靈者不是沒有，但一個人的龜息達到了空靈境界，便是出世高人了，塵世之中根本就遇不到。至於月滿，只存在於理論之中。
世界上眾多修習龜息的所謂大師中，其實也不過僅僅是達到了第一個境界「松沉」。反正，林銳從來沒見過有人具備「骨立」的境界，除了古帆。
古帆達到了虛遠。他是林銳見過的唯一一個達到這一境界的人。
林銳只用了一年時間就達到了松沉，三年後，進入骨立下層，這是超出常人的異乎尋常的修行速度。按照古帆的說法，他是屬於骨骼清奇那類人。
進入骨立境界后，林銳才開始接受龍爪手訓練。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如果沒有相當雄厚的「龜息」作為基礎，身體根本無法承載這種高深的格鬥術。
如今的林銳，已經到達了骨立的上層，就要進入氣盈境界。
這是境界轉換的關鍵時期，林銳每天必須堅持修習，一天也不敢耽擱。
所謂龜息，就是如同烏龜一樣，放慢生命節奏。在龜息的初級境界，松沉的下層，只需放慢軀體運動的節奏。到了骨立下層，就要放慢呼吸節奏、神經觸動節奏、乃至，經絡氣行節奏。
而到了骨立的中層，就要進行一個常人看來極其冒險的修習——放慢血液循環節奏。因為，血液循環減緩，體溫必然會隨之降低。一旦人的體溫降低到37度以下，身體活動就開始受限。降低到30度之下，便失去了行動能力，而降低到25度以下，便意味著死亡。
因此，當林銳進入骨立中層時，是在古帆的護持下進行修習，由古帆引導他降低體溫，並把他從僵死狀態帶回來。經過長達一年的護持，林銳才掌握了控制體溫和回溫方法，如今，林銳已經可以自我控制體溫。
林銳盤腿席地而坐，閉上了眼睛，松胯空腹，凝神定氣，放慢呼吸。
體溫下降到30度，這是林銳這一階段的降溫極限。
古帆可以將體溫降低到20度以下，甚至更低。但林銳還不行。他的體溫低於30度，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林銳將體溫牢牢鎖定在30度。
空寂的山林，頓時吵雜起來。
水從樹葉上滴落、夏蟲在草根下攀爬、微風掠過草尖……甚至，還有月光碰撞山石的聲音，水汽騰出土地的聲音……然後，這些聲音漸漸遠去，如退潮的海水。
接著，身體內部的聲音凸顯出來，血液流動的聲音、氣息涌動的聲音、經絡蠕動的聲音、意氣碰撞的聲音，最後，一個細微的聲音在嘈雜中凸顯出來——細胞吐納的聲音！
這是生命節奏在極度緩慢中的體驗。速度是妨礙感知的最大障礙，高速運行會模糊掉眼前的存在，會讓人來不及分辨來不及體察，而當速度緩慢下來，意志才有時間去從容觀察乃至體悟！
一個小時之後，林銳吐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四肢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鉛一般。
意志像織女的巧手一般，把千頭萬緒的經絡梳理了一遍。
林銳對準樹榦，隨手擊出一記撻手。
手臂如灌鉛一般沉重，而擊出如閃電般，像是一柄流星錘，毫不拖泥帶水！
粗大的樹榦一陣搖晃，落下一片水珠，淋了林銳一頭。
「媽的！」林銳低聲叫罵。
還沒給林家做一絲一毫的貢獻，先做了件敗家事——林家這株老榆樹，被他這隨手一擊撻手，打死了！
龍爪手是內家功夫，力道直透對手內部，將對手的五臟六腑擊得粉碎，而表面卻毫無損傷。
林家這株老榆樹，樹榦表面連一點痕迹都沒留下，但裡面已然成了一團敗絮。不出兩天，就會枯死。
「賤手！」林銳敲打著自己的右手，匆匆跑回了堂屋，東西廂房裡，林家母女的鼻息勻凈。做了虧心事的林銳，躡手躡腳回到西廂房，月光下，林巧和林鳳睡得正香。林巧露出半截雪白的胸脯，砸吧著嘴巴，翻了個身，一條胳膊搭在林銳的被窩上摸索。
林銳慌忙鑽進了被窩，輕輕把林巧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林巧安靜了下來。
林銳心頭一陣心虛——要是林家姐妹知道他打死了老榆樹，還認不認他這個弟弟？
……
彎月西沉，林鳳起身下了炕，穿好衣服，躡手躡腳走到林銳的身邊。
林鳳剛一靠近炕頭，林銳一個騰躍，如大鳥一般騰空而起，林鳳就覺眼前一黑，雙臂被縛，栽倒在炕上。
手臂上一陣劇痛，痛得林鳳眼淚汪汪，卻是叫不出聲來。
「二姐你幹嘛呢！偷偷摸摸的，我還以為是色狼進屋了！要不是你身上的茶香，你這兩條胳膊就廢了！」林銳鬆開了手，低聲抱怨，見林鳳痛的齜牙咧嘴，慌忙在林鳳的胳膊上下摩挲，舒筋活骨。
龜息達到了骨立境界的人，身體和意識變得極為敏感，身邊有一絲風吹草動，就能迅速警醒，轉入攻擊。林鳳鬼鬼祟祟來到床頭，立刻激發出林銳身體內的應激反應。
林鳳緩過勁來，心中惱怒，抬手要打，手掌揮到一半，又放了下來，壓低聲音喝道：「趕緊起床！」也不管林銳，自顧出了房門。
林銳出了堂屋，口中抱怨：「不就是一棵樹嘛……」
「啥樹？」林鳳站在屋檐下問道。
林銳睡的迷迷瞪瞪的，以為林鳳這麼早把他叫起來，是要算他打死老榆樹的賬，見林鳳一臉的懵懂，這才想起，那株大樹要露出死相來，還得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