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學費
彭大珍端著一盆包穀上了桌。
一家人圍坐下來，林巧把林銳拉倒自己身邊坐下，順手給林銳碗里填了個包穀，卻是最大最嫩的一個。
林鳳盯著那隻大包穀，咽了一口口水，冷笑一聲，卻也無可奈何。林銳胃口極大，又有林巧這丫頭「為虎作倀」，只要林銳上了桌，好東西就成了他的專享，林鳳連邊角料都碰不上。這讓林鳳很是耿耿於懷。
彭大珍已經擺好了飯桌，一盆嫩包穀，一盆煮洋芋，一碗炒藤菜，一盤炒雞蛋，五碗米飯，無雙筷子。飯桌擺在火炕中央，一家五口，圍著火炕坐下開吃。
「沒有肉嗎？」林銳啃完了一個包穀，看著一桌子飯菜，全是素的，只有一盤炒雞蛋，算是半葷半素。一回頭看見窗外，那隻被從莫二手裡逃脫的蘆花雞，從雞窩裡跳了出來，單腳站在倒塌的院牆廢墟上，瞭望遠方，姿態飄逸。
「白眼狼！」林鳳罵道：「吃了咱家最大的包穀還不夠，還盯上了咱家的蘆花雞！和莫家兄弟一個德行，都是貪！」
「小銳不是那個意思。」林巧申辯。
「不是那意思，是啥意思？你看他，看著蘆花雞那眼神，就像要生吞活剝了一般！」
林銳苦笑。他真不是想吃雞，澳洲鮑魚、巴黎蝸牛、義大利火腿他都吃過，一隻土雞算什麼。
他是嘆息，林家的餐桌，實在是太過貧寒。
這是彭大珍為了給他接風，專門做的一桌飯菜，算是一桌大餐了。也就是多了個炒雞蛋，林家姐妹平日里，只怕是連蔬菜都吃不到，只能就著鹹菜下飯。
林銳從口袋裡掏出一百七十一塊八，遞給林霞：「大姐，你明天去賣點肉回來。」林墨根死後，林家就是大丫頭林霞做主。
「哪來的！小銳，你可別……」彭大珍嚇了一跳，家裡錢最多的時候，也沒上過三十，這兩天更是只剩下兩塊錢，林銳居然一下掏出了一百七！那是一筆巨款啊！
林銳「打劫」莫家兄弟的時候，背對著宅子。彭大珍沒看見那錢的來路，以為他在縣城做了犯法的勾當。
「放心！這錢來路正，是我勤工儉學賺的！」林銳收起了臉上的玩世不恭，鄭重說道：「縣城裡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是個小太妹，脾氣大，整天惹事，成績一塌糊塗，沒人管得了，就高薪聘請我去做保鏢加家庭教師，一個小時十塊錢，每天兩小時。你算算，我該得多少！」
這是一個極為簡單的算術題，稍微有點懂點小學數學的人，都能算出林銳這道題的答案不正確。林家母女卻算不出來，但她們能聽出其中的不合理成分。
「別人管不了，憑什麼你就管得了，你不就是個中學生嘛！」林霞不相信。
「就憑我長得帥！」林銳叫道。
「你帥個屁！」林鳳斥道。
「小銳真的很帥！」林巧辯駁。
林鳳瞪了林巧一眼，算是默認了，林鳳雖然看林銳不順眼，但關於林銳長得帥這件事，還是得承認。事實勝於雄辯嘛！這小子雖然長得細胳膊細腿，卻是眉清目秀，透著書卷氣，一副標準的小鮮肉模樣。
林霞把錢推了回來：「小銳，這錢你自己留著，你的低保，夠家裡用了，我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
林銳的低保，一直是林家代領的。古帆離開磨山村之前，委託林家做林銳的監護人。林墨根死後，林家沒了經濟來源，這三百塊低保，成了林家的救命錢。這幾年，林銳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把這點低保忘到了九天雲外去。他在縣城讀書的學費，都是單位出的，對林家母女就說是在城裡勤工儉學。
「我說大姐，你這個監護人是咋當的！都在一個桌上吃飯了，還我們你們的！」林銳很是不滿。
「一個桌上吃飯又咋了，也沒聽你叫聲媽！」林鳳專撿林銳的傷疤捅。
林銳可以叫得出姐姐，對彭大珍，卻是叫不出「媽」，這沒辦法，林銳是個孤兒，但從來沒忘記自己的親媽。
「鳳丫頭，你給我閉嘴！」彭大珍沉下臉來，她性情溫柔，這一拉下臉，就是真生氣了。彭大珍明白林銳的心思，一個孤兒想自己的親媽，是天經地義的。
林鳳也知道這話說重了，只得低了頭，不敢發出聲響。
彭大珍把錢塞回給了林銳：「小銳，下個學期的學費，還沒有著落吧。」
彭大珍這一提醒，林銳才想起，紅石別墅也罷，林家老宅也罷，都還不是最急迫的。
最急迫的是下學期的學費！
林銳讀的是萍水縣一中，是縣裡最好的高中，能進一中的，都是縣裡達官貴人的子弟，被稱為貴族學校。開學的報名費就是兩千，一學期的住宿費學費上萬，這還不包括伙食費。貧寒家庭子弟，成績再好，看到那高昂的學費，也是退避三舍。當初，鷂單位把林銳安排到縣一中，根本就不考慮學費問題。學費都是鷂單位出的，林銳連自己的津貼都沒動過。現在，鷂單位對他撒手不管了，而他也沒了津貼，還欠著巨額外債。這筆學費，讓林銳壓力山大！
身上就剩下這一百多塊錢，還是剛剛打劫來的。
難不成，真要輟學去打工啊！
輟學倒也沒啥，對於林銳而言，中學里那點知識，他在小學的時候就滾瓜爛熟了，作為獵殺者，他早已具備了核物理專業大學理科本科的水平。
可他實在不想輟學。
還有一個學期，就要高考了。
他需要一張中學畢業的文憑和一張江大的錄取通知書。
在江大，有個姐姐再等著他！
準確說來，不是那個姐姐等他，而是，他死皮賴臉要去找那個姐姐！
這是林銳私人的人生計劃，與單位無關，但越是私人，越是不可更改！
「學費嘛，當然有著落了。」林銳故作鎮靜：「這麼著，這錢我先收著，吶，以後家裡有困難，只管說。」
林銳說得正經百八，心裡卻是一陣陣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