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約飯

被點名批評后，下午開會時喬汐聽的格外認真。

陳潯幾次想找她說話，看她埋頭記着筆記，一直沒找到機會。

傍晚時分，紀律監督員把手機發還給眾人。

沒等他們開機，劉冬指著投影道：「掃碼考試，離開出示考試成績，不合格的留下來，我們會安排一對一培訓。」

「我去，要不要這樣啊？！」

「雖然這樣很變態，但掃碼考試也是real騷。」

「……」

受盡一天苦難的醫護人員幾近崩潰，免不了和身邊同事發發牢騷。

周薇掃完碼，看到題目那刻完全懵逼，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喬汐身上，「小喬，你救救我吧。」

「我盡量。」

她不能保證全部都會，但下午講到的應該是沒問題的。

最後，周薇靠着身邊兩位學霸成功走出會議廳。

南城的十月天，黑的早。

陳潯把車開出車庫，停在路邊朝兩人招手，「上車吧，送你們回家。」

「嘖嘖嘖，陳醫生真是體貼。」

周薇咋舌稱讚，喬汐見她往那邊走，趕忙開口：「我晚上約了人，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聽了她的話，周薇有些失落，她跟陳潯還沒熟到可以讓對方特地送自己回家，婉拒他之後，打算打車回家，臨走時隨口問了句，「跟小熊餅乾約的？」

這次消防安全會議除了南軍一附院外，還有其他院參加，所以她一直認為小熊餅乾是別院的醫生。

喬汐點點頭，笑意染上眼角。

小熊餅乾這個稱號，跟他高大挺拔的形象恰恰相反，有種意想不到的反差萌。

中午分開時，陸珩約她晚上吃飯，她同意了。看着周薇上車后，她回到酒店一樓，找了位置坐下等。

約莫七點，陸珩一行人從電梯出來。

因為有領導在，林昊他們瞅見了喬汐，也沒敢喧嘩哄鬧，只朝着她這邊擠眉弄眼，表達再次見面的激動之情。

等把領導送出大門，林昊呦呵了聲，「陸~哥~」

陸珩照頭擼了一巴掌，「好好做個人！」

石楓下意識向後退，挨着董文宇小聲開口：「瞧老大溫柔的。」

平時呼過來腦袋能懵半天，兩相對比，剛剛那巴掌簡直就是愛的撫摸。

董文宇靦腆一笑，沒發表言論。

隨後，陸珩冷臉把他們幾人趕走，摘了檐帽走到她身邊。

喬汐問：「事情忙完了？」

「嗯，去吃飯吧。」

她怕到時又是自己一個人面對一桌菜，半開玩笑道：「今天不會吃一半被叫走吧。」

「保證不會。」

陸珩把帽子遞給她，讓她在酒店外等著，他去取車。

車內預了熱溫度比外面暖，喬汐進去沒忍住哆嗦了一下，陸珩注意到，又把溫度調高了些。

她今天扎著丸子頭，鬢角碎發隨意耷著，慵懶地靠在副駕駛上，淺駝色短款外套襯得膚色白皙，少女感十足。

陸珩提議：「吃火鍋？」

「行呀。」喬汐同意，這種天最適合擼串吃火鍋。

兩人商量着想去海底撈，搜了下附近的店，全部爆滿，只能換一家，選擇了萬達裏面的香天下。

喬汐勾選了自己愛吃的菜，把菜單遞還給他，然後托著腮看他。

他穿着火焰藍制服，右邊袖口捲起，露出精壯的手臂，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陸珩抬頭看過來，眉峰微挑似是在問她看什麼。

「咳。」喬汐偏頭，避開他的視線。

他本來長得就英俊周正，穿上制服，一本正經的模樣更是引人犯罪。喬汐用喝水掩飾那點小心思，沒一會兒杯中的水就見底了。

陸珩給她續滿，瞧她還要喝，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后提醒她少喝點，別到時吃不下飯。

喬汐把水杯移到旁邊，低頭玩手機。

微信里，魏晴晴連發好多條消息，她逐一看完又耐心回復，到了陳潯這兒，點開掃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無聊到把朋友圈來回刷了幾遍，陸珩把手機遞過來，界面顯示是他的微信二維碼。

喬汐下意識要掃，突然間想起某些事，把他手機又推回去，「憑什麼是我加你？」

她記得，陸珩剛來家裏沒多久，他姑姑就從國外寄了台電腦過來。那時企鵝號正流行，她用了一星期零花錢才求他給自己申請了一個，然後她滿心歡喜地加他，卻慘遭拒絕。

為此她還難過了好久。

陸珩不知道曾經的自己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巨大傷害，只當她是在鬧小脾氣，哭笑不得開口，「我掃你。」

這晚的小插曲很快過去。

吃完火鍋，陸珩開車送她回家。

喬汐在車上告訴他這幾天她都住員工宿舍，讓他別往老城區開了。

「怎麼不住家裏了？」陸珩問。

「就挺遠的，不太方便。」

「那之前怎麼沒搬出來？」陸珩是了解她的，察覺到她神色不耐，更加確定心裏的猜想，「是不是跟阿姨吵架了？」

「沒有。」喬汐皺着眉。

她是典型的逃避型人格，遇事第一反應不是積極解決，而是能拖則拖，拖到大家都相安無事忘記這事皆大歡喜，拖不到那就破罐子破摔，愛誰誰。

所以，在跟喬媽發生爭執之後，她就火速搬到宿舍，自欺欺人覺得只要不見到人，事情就算解決了。

陸珩追問：「因為我？」

喬汐被問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懟他，「你煩不煩，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就算吵架了也不是因為你，跟你沒半毛錢關係！」

一股腦吼完，車內異常安靜，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

其實，在話說出口的那刻，她就後悔了，可說出去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覆水難收。

冷靜之後，喬汐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朝你發火。」

「沒事。」

陸珩嗓音平淡，剛才那些話對他並沒有太大影響。要知道，他剛住進喬家的時候，她說話只有更氣人。

現如今的喬汐已經學會控制情緒，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好脾氣，說話輕聲細語，加之生了張過分好看又讓人易生好感的臉，在與人相處方面一直很順。

可這些，都僅限於外人。而她潛意識裏，陸珩並不是。

白色大眾緩緩停在員工宿舍樓下，喬汐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走了兩步又回來。

陸珩降下車窗，就聽她說：「以後別給我媽匯錢了，之前那些我…以後會還給你。」

喬汐是想硬氣一些馬上還給他，可現實很殘酷，她沒有任何收入。

陸珩大抵知道癥結所在，點頭回：「嗯，隨你。」

他打錢的初衷並沒有那麼複雜，只是想報喬家對他的恩情。

十來歲的少年，不管內心多強大，在剛得知消息的那段時間裏他是難過悲傷的，甚至想過自殺。

他木訥地參加完喪禮，又代替父母上台領獎獲勳章，和一群不認識的人拍照留影。那時的他只知道，不管他們做什麼說什麼給什麼，他的父母再也回不來，而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的生活。

黑暗昏沉的日子在來到喬家那刻，就變了。

那天的天很藍，空氣中瀰漫着梔子花的香味，他被人領着來到喬家門外。

喬勝還有些局促，搓着手請他們進去。

剛坐下，就聽緊閉的房門內傳出女孩的哭聲，「你們要是讓他進家門，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你要死就死遠點，我省得操心。」

喬勝尷尬地咳嗽，「那個，小珩啊，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十七歲的陸珩已經有小大人的模樣，禮貌喊：「喬叔叔好。」

「嗯。」

喬勝重重點頭，剛想去廚房倒水，房門『咔嚓』打開，肉呼呼粉嫩嫩的小胖妞衝進他懷裏，「爸爸，媽媽她打我。」

陸珩看她，鼻涕眼淚混一起，哭得慘兮兮的，第一印象是：好醜。

「給我過來，我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你。」喬媽拿着雞毛撣子出來，指著喬勝開口：「你，不許護着她。」

「哇——」

喬汐被喬勝推開，嚇得嚎啕大哭。

她一邊哭一邊往後退，然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躲在了陸珩身後。

他當時的反應是，抓着他衣服的肉手剛剛抹了眼淚又擦了鼻涕，嫌棄歸嫌棄腳步卻不自覺上前，朝喬媽問好：「阿姨好，我是陸珩，以後住在您家，麻煩您了。」

喬媽沒想到人會這麼早到，着急忙慌地把雞毛撣子藏在背後，另一隻手整理了下頭髮，「小陸是吧，阿姨平時沒那麼凶的，你放心，絕對不會打你。」

……

喬勝的不善言表，喬媽的刀子嘴豆腐心以及喬汐幼時無條件的信任，讓他慢慢從失去雙親的痛苦中走出來。

回憶戛然而止。

陸珩坐在車內靜靜抽完一根煙，才驅車離開。

喬汐洗完澡躺在床上，同意了陸珩添加好友的申請。

他的頭像是一片藍色天空，朋友圈只有例行轉發的文章，還是兩年前發的。

看完，喬汐陷入沉思。

果然是個古板又無趣的男人。

她篤定，他連表情包、網絡術語都不了解。

喬汐點開跟他的聊天會話框，直接甩了張『來，爸爸抱』的表情包過去。

出乎意料的，陸珩回了表情包，順便附帶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