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荒野黎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差什麼？
周永強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心裏撲通的跳，房間內的氣氛似乎帶着莫名壓力，令他有些喘不過氣。
雖然是白天，客廳里卻拉着窗帘。點着零星的小燈，有些昏暗，淡淡的香氣，隨着呼吸鑽入鼻孔，像是檀香又像是某種香氛或是香水。
光着身體的女人雕塑，目光苦楚的望着整面牆壁的魚缸，浴缸裏面幾乎看不到魚，周永強看了好一會，才發現兩尾潛水艇似的橢圓形魚類，假山水藻間穿梭，忽快忽慢，令人捉摸不定。
這麼大的魚缸，養這麼渺小的條魚。
安靜了一會，周永強緊張的心，漸漸放鬆了一些。
真是個奇怪的人，明明一個玻璃瓶就綽綽有餘了。
今天的氣氛與之前周永強來時的相比，簡直天差地別，那個時候這裏像個熱烈的舞會，而此時這裏，卻散發着孤單寂寞冷。
而朱銳如同從一個快樂的貴族，變成了一個無人理睬的老翁，全身上下透著百無聊賴的味道。
「等我一下。」
朱銳端起面碗，開始低頭吃面，他吃的很專心，看起來這就是他的晚飯。
周永強有點難以執行，朱銳是很有錢的，怎麼會吃泡麵這種廉價的東西將就自己的晚餐。
吃完了面，朱銳從抽屜裏面翻出一袋魚食，抖出幾粒，投進那巨大的魚缸，那缸里的兩條魚依舊躲躲藏藏，絲毫沒有意識到主人投了食。顆粒狀的魚食在水面上飄了一會，開始緩慢的下沉。
朱銳喂完了魚，回到沙發上，看了周永強一眼，眼神很冷。
「說吧，找我來有什麼事？」
周永強給自己鼓了鼓勁，道：「朱老闆，陸小飛已經沒事了。」
朱銳拿起保溫杯喝水，點頭道：「那就好，以後不要跟小飛過不去。」
「為什麼？」周永強問，「您明明先認識的的我，而且我一直在幫您做事。」
他的臉上流露出疑惑。
「你是想說，我這個做老闆的，親疏不分了吧？」
「不敢。」周永強說。
朱銳放下保溫杯，「既然想問，又有什麼敢不敢的？你若這樣膽小，乾脆以後就什麼也不要問我了。我也不喜歡這樣的孩子。若是小飛，他定然不會像你這般。」
「我和他不同的。」周永強爭辯，「我只是想不明白，論頭腦、論能力，我哪裏比陸小飛差，我不怎麼上課，成績也還算可以，不好，卻也能混個中游，在校園裏有自己的圈子和地位，老師們也覺得我還算不錯，社會上我也接觸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他陸小飛算什麼？成績稀爛，年年班級倒數第一，家裏沒什麼特殊的背景，就算他有一股狠勁，會打架，您就這麼器重他？」
周永強剩下的話沒有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您的眼光夜未免太差了點。
「哦？」
朱銳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陸小飛在學校里竟然如此平庸。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在他看來，陸小飛這樣的孩子，在學校里也必然出類拔萃。
不過他又一想，自己也是通過多層關係，將陸小飛的信息挖了出來，若是普通人，只怕是不會知道陸小飛做的那些事情的。
「你知道現代城嗎？」朱銳笑着問。
「那座爛尾樓，」周永強說，「爛尾了十多年，有些歲數大的業主到死沒等到房子，前陣子突然傳出要完工交付的消息，這是桃山市十多年來的特大新聞。全桃山市的人都知道這事，我家之前也買了一套，幾天前房產公司的人通知我們取鑰匙呢，簡直不可思議。為這事我爸請全家人吃的飯，這樓盤爛了這麼多年，簡直不可思議。」
朱銳收起笑容，「那你知道現代城為什麼突然可以交工？」
「這……按說這工程征服已經交給賀遠集團了，可是卻遲遲沒有開工，後來我聽說有個不知名的投資人，一下子投入了好多資金。這才讓房子後期順利交付，可惜了那些沒等到房子的老業主，一輩子沒住上新房子。」
周永強說。
「你知道那名投資人是誰嗎？」
周永強迷茫的搖了搖頭。
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是他這個普通高中生能接觸到的。真是奇怪的問題。
「我告訴你，這個人你認識。」朱銳神秘一笑，「你看吃播嗎？桃山市有個大胃王，你知道嗎？」
周永強若有所思，「嗯，聽說過，寒假的時候參加了大胃王比賽，拿了冠軍的那個，他在全民具現的網站上有直播賬號，id名叫海鮮拉麵大魔王，我還看過他的吃播，每次都很火爆。網站伺服器都給乾死機了，無奈被網站強制下播，奇怪的是，那次直播的最終成績記錄，在網上查不到了。您問這幹什麼？」
「唉——」，朱銳嘆氣，道：「這個大胃王就是那個神秘的投資商。」
「不可能！」周永強斬釘截鐵道：「像現代城這樣只賠不賺的買賣，傻子才會往裏面投錢，工程跑了好幾個開發商，每一個都圈了錢去，這種大坑，沒人會傻到往裏跳，一定是賀遠集團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以這種名義在炒作，既想要吸引眼球，又想轉移注意力。
於是杜撰了這麼個子虛烏有的投資人。依我看，這個投資人並不存在，只不過現代城這個樓盤實在是太過邪門，正經公司不願意與他產生過多的聯繫，弄一個這樣的神秘的投資人，算是給這個爛尾樓一個結局，也算是給桃山人民一個交代。」
一口氣說完，周永強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他還是搞不懂，對方到底想要告訴他什麼。
神秘的投資人，現代城、大胃王，到底跟他有什麼關係？
就連朱銳也驚嘆了一下，眼前這個孩子雖然年紀不大，尚未不如社會，甚至於對社會上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他的想像力卻是如此豐富，豐富到明明是胡編亂造，卻好像還有點似是而非的道理。
真實中的謊言，最是難以識別，具有巨大的后坐力，當年的朱銳，也是受了前妻這樣的蒙蔽，按說他一個商業精英，斷然不會被一個見識不多的家庭婦女所欺騙，然而事實正好相反，前妻的表面乖巧暗度陳倉，巧妙的瞞天過海，當朱銳還在信心滿滿的在現代城的開工動員大會上演講時，他的家底已經在股市裏面蒸發的差不多了。
朱銳其實一直是清醒的，但是不代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與他一樣，在周永強這個十八歲少年的身上，他看到了前妻的影子，那莫名的自信、毫無依據的懷疑、自以為是的聰明，如出一轍。
厭棄的情緒，在他的心中升起，雖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並沒對他做過什麼，也並沒有欺騙他。
「你把事情想的複雜了，」朱銳輕聲說，「陸小飛就是大胃王。」
「什麼？」周永強腦子裏像是發生了一場地震，世界在劇烈的搖晃，「這不可能！」
朱銳看着周永強，沉默了一瞬，而後說：「他用一個晚上，賺了五千萬，然後轉手全部投入了現代城，我第一次拿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表情跟你差不多。」
周永強沉默，內心震撼。
現在華夏的網絡世界，與現實世界處於一種既然割裂，又相連的狀態，周勇強曾經聽朋友興奮的對他講，一些網絡上名聲很大的id，大人物，也許就跟你住在一個小區，可能還會與你擦肩而過，但是他不說說出來，你是不絕不會認出他。
現在的網絡直播，視頻中的影像與實際上的差別是很大的，你在網上看某人的直播，現實生活中很可能面對面都認不出來。
周永強從未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大胃王，神秘開發商，就在自己的身邊，現實生活中居然是個成績奇差無比的高中學生，估計他連平凡著學院都很難考上。
完全無法理解，這樣一個吸金能力超強的人，怎麼會躲在學校里，悄無聲息的混日子。
而接下來，朱銳的話，則令他近乎絕望。
朱銳笑了笑：「我現在還欠着陸小飛五千萬，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算是我的合伙人。你問我你差什麼，現在，你還想知道這個問題嗎？」
周永強一個沒坐穩，差點從沙發上滑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