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照妖鏡
坐月子的時候，女人本就格外脆弱，更何況寶寶還出了狀況，讓沈艾耿耿於懷，無法輕鬆片刻。
等到滿了月，可以出門了，沈艾卻心力交瘁，寧願在家裡耗著，一則能保障孩子的口糧，二則能多歇一下。
很快便有攝影店的人找上門來，說是要給寶寶拍免費的滿月照。
之前還在醫院住著的時候，便遇上過攝影店的人。基本上，每個家庭的聯繫方式，他們都摸清了。
滿月照免費贈送，但人人都清楚，天下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這些人是以這個為噱頭，想方設法推銷自家店的拍照套餐罷了。
道理大家都能想得明白，但做了父母的，都有一個通病，在寶寶身上是很捨得花錢的，根本不會小氣。
出於這種心態，在攝影店的人為孩子拍了滿月照，介紹了自家各種套餐之後，沈艾也給寶寶定了一套成長冊，花費了一千多塊錢。
產後四十二天，按照規矩是要到醫院做檢查的。沈艾自覺地恢復得不錯，人又疲倦，就將這個檢查拋在腦後，根本不願去。
直到孩子兩個月時，沈艾才第一次走出家門，抱上寶寶，到母嬰店給孩子挑衣服。
這天陳鑫榮也休息，跟著一起去了。
兩人在店裡逛了大半天，沈艾一面哄孩子，一面走走看看，選了兩件尺碼合適的棉衣，給孩子比劃了一下，覺得還是很不錯的。
給自己買東西時，沈艾做的頭一件事就是看價格，至於質量什麼的，是排在第二位的。等給孩子買衣服時，質量是最重要的，價格要靠後，典型的雙標。
東西挑好，陳鑫榮看了下價格，嚇了一跳道：「兩件尋常衣服，要一百多塊錢，這也太貴了吧。我看這周邊有不少買小孩衣服的店子，不如換一家，貨比三家嘛。」
沈艾很堅持，搖頭道：「人不識貨錢識貨，小孩的東西不能將就。別的店子可能價格會便宜一些，但質量肯定比不上。」
陳鑫榮道：「有什麼比不上的？這母嬰店的東西，樣樣都貴，還是到別家看一下，物美價廉的衣服多的是。」
沈艾堅決不肯讓步道：「你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看中這兩件衣服了。」
她說到這裡，看了陳鑫榮一眼，才淡淡道：「也不指望你付錢，我自己買就是了。」說著便走到收銀台前，拿出銀行卡遞給售貨員。
陳鑫榮攔不住，只能悻悻作罷。
等出了店子，陳鑫榮忍不住念叨道：「這麼大點小屁孩，能用多少衣料？明顯店子里價格高是在宰人，何況衣服穿不了幾天就會嫌小，你們女人就是矯情，明明有別的選擇，非要挑貴的買。」
沈艾被他的嘮叨聲弄得心煩意亂，忍不住道：「反正錢是我出的，你能消停點嗎？」
陳鑫榮立刻回嘴道：「你的錢難道不是我的錢？咱們是一家人，你說這些話就見外了。」
沈艾輕哼道：「既然是一家人，我做事，你為什麼不能支持體諒？整天嘮嘮叨叨，也不嫌煩。」
陳鑫榮被噎了一下，見沈艾一臉不耐煩，默了一下道：「算了，衣服買都買了，多說無益。難得出來一趟，正好這裡有賣女人服裝的店子，你身上的衣服不僅舊，還不合身，不如趁機買兩件。」
沈艾並不想去，皺眉道：「孩子該吃奶了，我不缺衣服穿，咱們還是回去吧。」
陳鑫榮道：「沒事兒，耽擱一會兒不礙事，沒那麼嬌氣。」說著拉住沈艾的手，往服裝店裡面拉。
沈艾推辭不過，只能跟著他進去了。
才看了幾件衣服，沈艾就覺得後悔了，因為這家店的衣服尺碼偏小，根本不適合她。
陳鑫榮倒是興緻勃勃，逛了一圈后，拿了件衣服往沈艾身上比劃，笑著道：「這件衣服不錯，不如你試一下吧。」
沈艾搖頭，低聲道：「尺碼小了些，我穿不了。」
陳鑫榮哦了一聲，看向一旁的銷售助理，笑著道：「這個款式還不錯，麻煩你拿一件最大碼的。」
銷售助理看了看沈艾，有些為難的道：「最大碼可能也會嫌小，這樣，我將衣服找出來，你先試一下吧。」
陳鑫榮一愣，沈艾只覺得臉上發燒，手足無措。
剛生完孩子，她的體重是一百五十斤。
為了保證奶水，月子里她每天要吃五餐，胃不知不覺就被撐大了。當然，日夜帶孩子，操心孩子的吃穿、健康，還是有點瘦身效果的，最近稱體重，是一百四十多斤。
這樣的體重，很難買到合適的衣服，只有進那些專門賣胖媽媽的店子，才能挑到合身的。
陳鑫榮回過神來，上下打量著沈艾，露出一臉不解：「人人都說生完孩子，日夜照顧很辛苦，會瘦下來，怎麼到了你這裡一點都不管用呢？」
當著銷售助理，被丈夫這樣說，沈艾只覺得腦袋裡的血直往上沖，一顆心卻涼了。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嫌棄之意溢於言表，但長胖難道是自己願意的嗎？雖然自己長得不算出眾，但胖了之後，五官明顯擠成了一團，比不胖的時候要丑得多。
哪個女人能對自己的外表毫不介懷？再說人太胖，做什麼都容易累，對身體不好的道理，自己難道不明白嗎？
孩子的口糧不能斷，自己有什麼辦法？可以預見，整個哺乳期自己都瘦不下來。
陳鑫榮卻根本不能理解沈艾的想法，抱怨了一陣后，接過銷售助理遞過來的衣服，轉而道：「來，把寶寶給我，你去試衣服吧。」
沈艾咬著唇道：「我覺得，這衣服一點兒都不適合我，算了，我們還是下次再逛吧。」
陳鑫榮道：「人家辛辛苦苦將衣服找出來，你不試一下怎麼行？不試怎麼知道不合適？不是我想說你，但女人都是喜歡逛街買衣服，打扮自己，怎麼到了你這裡，竟變得這麼不一樣呢？」
沈艾不願被他嘮叨，只得道：「行了，別說了，我試一下就是了。」說著將寶寶遞給陳鑫榮，自己進了試衣間。
才將衣服穿在身上，就聽到外面傳來寶寶的啼哭聲。
沈艾又驚又慌，拉鏈顧不得拉，更別說整理衣服了，直接衝出來問：「怎麼了？怎麼了？寶寶怎麼了？」
陳鑫榮倒是很淡然，緩緩道：「沒事，我抱得好好的，她突然就哭了，估計是餓了，哦，你已經將衣服穿上了，我瞧瞧怎麼樣。」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便皺起了眉。
這也難怪，店子里的銷售助理，眼光還是比較準的。不出所料，新上身的衣服很不合身，雖然不是緊身款，但是為身體有曲線的人量身定做的。沈艾肚子上的肉鬆松垮垮，衣服穿在身上被勒出幾道痕，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
「你怎麼沒拉拉鏈？是拉不上嗎？」陳鑫榮也沒心思點評，直接皺著眉批判。
沈艾低低嗯了一聲，接過寶寶輕聲哄著，低聲道：「我覺得衣服不合身，算了，咱們還是回家吧。」
陳鑫榮搖頭道：「這件不合適，咱們再換一件就是了，我就不信了，這麼大的店，難道挑不出一件你能穿的？」
沈艾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因懷裡的寶寶一直哭鬧，哪裡有好脾氣，直接道：「要挑你挑，我得回去給寶寶餵奶了。」說著將已經哄好的寶寶遞給陳鑫榮，自顧自回更衣間將衣服換下了。
等出來后，陳鑫榮還要念叨，沈艾卻不肯再聽，直接接過寶寶自己抱著，踏上回家的路。
這個店子衣服雖然不少，但根本不適合她，可能這條街服裝店的衣服，都不適合她。
沈艾有自知之明，不想再自取其辱了，何況女人當了母親之後，總是以寶寶為主的。孩子餓得哇哇叫，她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繼續逛、繼續買。
更何況，一直以來，沈艾就不是個愛逛街的女人。對她來說，衣服合身能穿就行，至於新舊程度，是否流行，是完全不在乎的。
見她直接甩下自己，陳鑫榮自然變了臉，擰著寶寶的用品和新買的嬰兒服走在後面，低聲吐糟了一番。
沈艾被吵得心煩意亂，加快腳步繼續走。
路並不遠，但進了小區之後，得爬七層樓的樓梯，沈艾本身胖，又抱著寶寶，爬起來氣喘吁吁，累得不行。
等回到家，沈艾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喘息了片刻，便開始張羅著給孩子餵奶。
陳鑫榮將東西都擱下，自顧自喝了一杯水，便向王梅朵吐糟起來：「生完孩子，沈艾一直不肯出門，我好心好意要給她買新衣服，她試了不合適，直接就在前面跑了。自從孩子出生之後，她這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王梅朵聽了也皺眉道：「一件不合適，再看一下其他的就是了，發脾氣做什麼？你現在是比以前胖了，但各式各樣的衣服都有，未必就挑不出適合你的。」
母子兩個你一句，我一句，都在指責沈艾態度差脾氣大，只差說一聲「醜人多作怪」了。
沈艾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越燒越旺，幾乎要將理智淹沒。
等母子兩個抱怨完，她才開口道：「衣服不適合我，孩子又餓，我才回來的。我早就說了衣服夠穿，你偏偏要我試。」
明明心裡氣得不得了，但怕嚇著懷裡的孩子，她只能忍著氣，將聲音放低一些。
陳鑫榮卻沒有什麼顧忌，扯著嗓子道：「我讓你試衣服，還不是覺得你辛苦，想對你好一點兒？你竟不領情，真真是熱臉貼了冷屁股。」頓了一下，又道：「話說回來，你這身材跟剛生完孩子時差不多，看來我們的寶寶很好帶，我和媽又時常給你幫忙，你一點兒都不辛苦嘛。」
沈艾整個人要氣炸。
就因為自己的身材沒變化，他就斷定自己沒吃什麼苦，這是哪門子的道理？這個人有沒有點腦子？
寶寶一天比一天大，是比月子里好帶一些，但睡覺還是不怎麼安穩，每天加起來能睡個十六七個小時，但每一覺基本只有兩三個小時。醒著的時候，不是吃奶，就是在大人懷裡窩著，由大人抱著散步。
一天二十四小時，成年人正常的睡覺時間，是六七個小時一個整覺，能在午休時小憩片刻更好，這樣才能保持精力充沛。
輪到沈艾時，是什麼景象呢？毫不誇張的說，這些天沈艾就沒睡過整夜覺，她睡過最長時間的覺，是三個小時。
再說了，他和婆婆帶孩子，這是在給自己幫忙嗎？難道孩子出生了之後，就判給自己了，理所當然只有自己要對她負責任嗎？難道當爸爸的不該盡一半責任嗎？
只要眼睛不瞎，腦子沒毛病，就不該說出這樣一番話呀。
忍無可忍，沈艾一面繼續餵奶，一面回嘴，心裡的怒氣一陣接一陣。
陳鑫榮看著沈艾，卻根本沒往心裡去，一個勁道：「得得，知道你辛苦，但也沒必要掛在嘴上念叨吧，我和媽難道不辛苦嗎？家裡有寶寶要照顧，大家都不容易，不過你現在在休產假，不用上班，想來還是沒什麼，能夠支撐得住。」
王梅朵連聲附和：「是呀，女人嘛，想當媽這些事是必須經歷的，你以為孩子叫一聲媽，你答應就行了嗎？哪有那麼輕鬆？你也別抱怨了，我們年輕的時候，都是這麼過來的，也沒見誰嘮叨抱怨。」
沈艾被兩人氣得吐血，忍不住再次辯解，越發坐實自己脾氣大沒耐心的說法。
經歷這番爭吵，沈艾只覺得筋疲力盡。
如果她還沒有當媽，她會選擇到外面的小店逛一下，買點好吃的，既是為了犒勞自己，也是為了放鬆心情。
可她懷裡有孩子，這個孩子跟她血脈相連，是她的牽絆，她無處可去，也沒有哪個地方能吸引她。
怪不得很多人說，結婚前男朋友、准婆婆對你好，不是真的好。等到結婚了，生了孩子，婚姻的照妖鏡就出現了。
一家人能不能和睦相處，丈夫是不是疼愛妻子、體諒女人的好男人，生個寶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