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家管事

天剛蒙蒙亮，李嬸就給二猴備下地瓜稀飯早餐，用碗盛著放在最顯眼的地方，這才去割豬草。

回來發現二猴已經出門，桌上那碗裝好的地瓜稀飯扒光了，那碟薯餅卻一個也沒動。

李嬸奇怪的抓起一個塞嘴巴，這才回到水池邊抱來洗好的豬草，哐哐哐的剁碎，用大鍋煮熟加點米糠喂兩隻嗷嗷叫了好久的肉豬。

肉豬正是抽條子的時候，食量特別大，三餐喂都像餓了幾天的一樣。不過會吃會長，這幾天明顯就大了很多，養到春節剛好出籠，殺一隻賣一隻，這個春節的年貨就不愁了。

「喏喏喏，不要搶，都有」

李嬸招呼兩隻搶吃的肉豬分開站，心裡美滋滋的盤算。

房間里的金子老早醒了，聽著李嬸進進出出的忙碌有點不安，可昨晚秋香的話讓她不得不重視：

「額頭破相了嫁不出去，你就等著老死在這個家！」

金子縮回已經下地的腳，懸在床邊。秋香是村裡的大美女，她對容貌保養方面的建議，金子覺得多聽點沒壞處。

「最多休息三天！到時我一定多幹活，讓你好好休息！」金子心裡默念，緩解不幹活的負罪感

李嬸今天很想叫金子下床幹活，那點傷就嬌貴得躺床上，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

可是才過了一天！這樣就下床幹活怕鄰居說閑話，最主要是她猜姜家人今天會來探視，所以硬忍著伺候祖宗一樣交代金子，灶台上有稀飯還有二猴昨晚吃夜宵帶回來的薯餅。

上午快十點，李嬸才把家裡的活打理清楚，糾結要不要去桂花家泡茶，就聽到幾個小孩狂奔進來，爭先恐後的報告：李嬸！李嬸！姜家紅色小汽車來了，肯定是給你們家送禮物的。

李嬸頓時精神百倍，村裡沒幾戶有小汽車，姜家幾次來都開著一輛紅色轎車，村裡的小孩都認得了。

李嬸端正自己的衣服，突然想起金子，跑來催促她換上乾淨的衣服，才套上又覺不對，讓金子換回睡衣躺床上

「記住，因為救火你受傷嚴重，頭暈發燒想吐，吃了好幾天葯了」

「姑，是前天晚上的事，才過了一白天兩個晚上」

金子看李嬸如此慌亂，趕緊提醒，就怕她信口開河露了餡。

她也覺得姜家應該有點表示，可是她們也不能獅子大開口誆騙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你只管躺床上不要說話！」

李嬸已經聽到門口的汽車喇叭聲了，沒有馬上迎出去，坐回床邊。

金子躺著有點尷尬，全村都聽到動靜了，你這麼裝讓人覺得多假啊！

「李嬸在家嗎？」

「她在，她在金子房間，就是那間」

剛剛報信的那幾個小屁孩又熱忱的為姜家人指路

李嬸聽到吵雜的腳步聲已經快到房間才用手帕揉揉眼睛走出去

「我是李嬸，梅太的兒媳婦，你們是姜家？哦，對了，去年也是您過來的」

「對，去年也是我，李嬸你好記性，這次真是太謝謝你們了！這是我們東家的一點小意思，還請李嬸笑納」

來人是姜家的一個管事，後面跟著一個年輕人，手上滿滿的大包小包。

「您太客氣了，來就來，還帶這麼多東西」

李嬸邊指點年輕人把東西放桌子上，邊給姜管事讓座倒茶

「鄉下地方坑坑窪窪的，還讓您跑一趟」

李嬸看姜管事白頭髮不少，估計大幾十歲了，皮膚怎麼還這麼紅潤有光澤

「祖屋失火可不是小事，東家聽到消息馬上就讓我過來看看。多虧你們及時發現，祖屋沒什麼損失，就是你家養女聽說受了驚嚇？」

「可不是！我那苦命的孩子，嚇得一晚上高燒糊話，我只好半夜背著往鄉衛生所跑」

「姑娘傷得這麼嚴重阿？那要不要送大醫院看看，可不能耽誤了」姜管事很關切的問

「送大醫院就不用了，家裡沒人手，顧不過來，吃了衛生所開的葯好多了。您都不知道，這兩天可把我忙壞了，她房間就在隔壁，我帶您去瞧瞧？」

李嬸噼里啪啦倒豆子般，說著已經在前面帶路，姜管家禮貌的起身跟著

金子本來是想躺著的，聽到她們要進來覺得還是坐起來比較禮貌

「躺下躺下，剛剛還說頭暈想吐，怎麼又起來了？」

李嬸飛奔過來扶住金子，好像她是一個隨時要碎的瓷器

「我半靠著沒事，婆婆您好」

金子從李嬸肥胖的身旁探出頭，朝來人微微一笑，知道李嬸叫她姜管事，可她覺得還是叫婆婆親切。

姜管事慈眉善目，雖然頭髮白了大半，卻依然風韻猶存，舉止優雅，金子一眼就喜歡上眼前這個婆婆。

「你就是當年跟在梅太身後的小丫頭金子？真是女大十八變，婆婆都快認不出你了！」姜管事不知道想起什麼，眼睛有點濕潤

「對對對，就是她，婆婆最寵愛的孫女，可憐的孩子，你看額頭這傷都不知道會不會留疤，以後嫁人都困難了」李嬸三句不離主題

「這幾天好好休息，不要下地幹活，要不留疤就麻煩了」姜管事嘴裡交代著，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金子的臉

「這樣吧，明天我給丫頭送幾盒藥膏過來。另外這是我自己的一點心意，麻煩李嬸多燉點湯給丫頭補補，這臉色著實不好」

姜管家從自己口袋掏出幾張百元鈔票塞給李嬸，李嬸作勢推辭，被姜管家硬塞到口袋裡。

這麼一推一拉，姜管事跟李嬸的位置掉了個，姜管事順勢拉住金子的手，緩緩挨床坐下，那雙深洞般的眼睛直看到金子的內心深處

「姑娘，很快都會好起來的！相信婆婆」

「嗯，謝謝婆婆！」

金子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在她們之間涌動，她甚至有種撲到婆婆懷裡的衝動

「過來婆婆這裡」

姜管事輕輕的撫上金子的肩膀，金子很自然的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像迷航的船隻終於進了安全的港灣。

「可憐的孩子！」

「是啊！天天晚上做惡夢，連續吃了幾天的驚風散，我都差點要找道士來給她驅魔了！」

李嬸擦擦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酸，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從來沒有這麼趴在自己肩膀上……

「好了，好了，不懂事的丫頭，瞧把姜管事的衣服都弄髒了，姜管事是個大忙人，哪有空陪你這樣耗著」

「對不起，婆婆」

金子有點如夢初醒般放開姜管事，雖然她知道姜管事不會怪她，她也不覺得姜管事會煩她，可是她不能那樣！

「嗯，婆婆先回去，處理好事情再來看你，這幾天記得不要下地幹活！」

最後這句與其說是囑咐金子，更像是交代李嬸，因為她是站起身對李嬸說的，渾身散發著一絲不容抵抗的威嚴。

李嬸有點懵，不過馬上點頭答應，同時畢恭畢敬的把姜管事送上了門口紅色小轎車，開出很遠了還捨不得回屋，就跟旁邊圍觀的村民一樣

「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一個管事都穿得那麼體面，瞧那皮膚跟18歲姑娘一樣！」

「李嬸這回又賺了，半車的禮物！」

「聽說那管事還要再來，會不會直接把金子接到城裡享福？姜家手指縫裡掉出的都夠她吃一輩子！」

李嬸挑眉聆聽旁人的竊竊私語，這就是她們家的榮耀！每年一次！不，今年肯定會多幾次！

想到金子跟那姜管事的親熱勁，只要攀上姜家，以後在城裡給老公兒子安排一個美差，她李嬸就天天在家翹腳泡茶，把村裡的女人都叫上，讓你們瞧瞧我李嬸的好命！

哈哈哈哈，差點笑出聲的李嬸踱回屋，各種補品在桌子上堆得像小山，貼肉放著的那個大紅包更是烙得她肉痛

整整一千塊！以前她老公收一年電費工資也才兩千塊！

李嬸有點眩暈的感覺，莫不是自己那天救火也受傷了？

「姑，中午吃啥」

金子打斷李嬸那痴獃狀，她對桌子上的補品沒興趣，對李嬸緊捂的口袋更沒興趣，她就是突然覺得好餓

「中午隨便吃，早上的地瓜粥還有，廚房還有點青菜你去炒一下，我把東西整整，堆在這裡容易受潮」李嬸眼睛沒有離開過桌子，表情還有點無奈。

金子早知道會這樣，每年姜家送東西來，李嬸都要搬上樓，然後花半天的時間藏好，樓上總的就三個房間，金子一直想不通她那半天時間都在找什麼辦法不讓東西受潮。

「姑，要我幫你不？」

「不用！我自己放的東西才記得住」李嬸一口回絕，從來沒有商量的餘地。

金子也懶得趟這渾水，走進廚房生火熱飯炒菜，順便把這兩天李嬸搞得亂七八糟的廚房收拾了一下，這才叫李嬸吃飯

李嬸當然不餓，讓金子自己先吃，吃完熱鍋里就好。

等金子吃完準備洗臉午睡才想起額頭那保養傷口的交代，小心翼翼的洗去臉上的汗水鍋灰，倒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

金子做了個夢，夢裡的她跟著梅太在姜家祖屋清掃案幾，燒香點燭。案上好多老人畫像，其中還有個秀氣的姑娘，金子看了很喜歡，走過去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把額頭的皮都磕破了，梅太笑得合不攏嘴，說姜家祖奶奶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我們金子的。

金子也笑了，她今天在姜管事的身上聞到姜家祖奶奶的氣息，她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離開梅家村，她堅信自己的未來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