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子受傷

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梅家村的姜家祖屋莫名起火，李嬸16歲的養女金子在救火時受傷，聽說整夜高燒胡話，害得李嬸半夜去敲村衛生所的門……

梅家村60幾戶原住民都是同姓宗親。李嬸老公狗剩便是祖宗十八代的梅家村民，所以他們家出事，就是梅家村所有原村民家出事，得閑的男女老少抽空第一時間去探視求證。

李嬸家前後左右空地都是人，或蹲或站或坐，經過大半天的閑聊加實地分析，大部分村民認為：姜家祖屋應該是遭雷劈起火;李嬸家養女金子救火受驚，作為東道主的姜家負主要責任！

當然也有很多奇葩的想法和意見：

「哎呦，人要倒霉真是喝涼水都嗆口，姜家祖屋著火他狗剩家遭殃，應該是犯太歲」

「看來這童養媳真是命硬，還沒成親就讓老公四腳朝天了，去姜家祖屋也能引來天火」

「這話不能亂說！李嬸一直拿金子當女兒養，不能誰死了都往人家姑娘頭上扣」

「看金子那小臉死白死白的，得趕緊給她喝點驚風散，八成是被髒東西嚇到」

「這李嬸也是命苦，大兒子短命，老公幾年沒影，如今又出這檔子事」

「該不會是做了什麼不該的事招雷劈吧？！」

……

面對這些閑言碎語，李嬸似乎沒太在意：哪個人前不說人，哪個人后不被說！

她知道除非天塌下來，不然該幹嘛還得幹嘛：菜地施肥鬆土、豬圈雞鴨欄清掃餵食……

一圈忙下來，李嬸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以前這些活都是養女金子全包了，哪要她沾手，這雷劈的！

說來李嬸真是好命：婆婆梅太初一十五去幫姜家祖屋清掃，燒幾柱香，一年就有好幾百塊的收入。

平時梅太沒事就在家裡忙，菜園雞鴨豬狗所有活全包了;老公狗剩雖然人模狗樣，可是運氣好，除了田裡的活，還謀了個村裡收電費的肥缺，每年各家各戶跑兩趟收齊電費就有上千塊的年薪。

李嬸在這麼寬裕的家境中當然心寬體胖，結婚沒幾年就從骨感美飆升到富太太的性感身材，還生了兩個大胖兒子。

美中不足的是接下來幾胎都沒養活，最後落下個不能再生育的病根。婆婆梅太不僅不怪，還善解人意的抱了個童養媳女嬰回家給她作伴，老公狗剩更是霸氣的甩出一句「你只管吃好喝好身體好，別的都不用管！」讓李嬸好命媳婦的美名傳了好幾年。

世事無常，十幾年的好日子說到頭就立馬打住:一向健碩的婆婆梅太突然撒手人寰，接著大兒子意外觸電身亡。

狗剩的心性也大變，借口忙不過來把家裡的田都租給別人種，自己整天跟著幾個外鄉人搗鼓什麼賺大錢的生意，經常跑得幾個月見不到人影。

本來喪子之痛就刻骨銘心，家裡又沒了主心骨，李嬸整天神情憔悴手忙腳亂，還好養女金子及時輟學回家幫忙，閑下來的李嬸才有時間抹眼淚，然後滿世界找那不回家的老公！

回家，吵鬧，再離家……連李嬸自己都厭煩了跟老公的捉迷藏遊戲。

後來孩子大伯幫二兒子在礦山找了份工，每月有固定的收入貼補家用，李嬸就懶得再管那玩消失的老公，反正找回來也是吵，她自己跟兒子和養女三個人日子過得更安逸。

昨天是十五，李嬸照例帶著金子去姜家祖屋清掃，燒香，這是婆婆梅太做了幾十年的事，沒有任何技術卻每年可以從姜家得到可觀的錢財，李嬸很自然的在婆婆死後把這肥缺接替過來，也平安的過了這麼幾年，沒想到昨天突然一個響雷把金子直接摜倒在地！

大家都知道「雷劈」是非常嚴重的詛咒，李嬸當然不敢也不會告訴別人金子是雷劈受傷，好歹金子是她一手帶大，跟自己女兒沒差別，如果說出來，這女孩鐵定是嫁不出去了，難不成留下來又剋死自己的兒子？！

這可不是李嬸自己胡謅，話還得說回十六年前：

金子的親生父母萬家是梅家村做茶葉生意的，雖然不是富得流油，應該也不缺錢，當金子跟她龍鳳胎弟弟出生時家裡已經有三個女兒，當地風俗，龍鳳胎必須分開養才能活，萬家老祖怕唯一的孫子有個閃失，發狠話要把金子連夜送走。

梅太得到消息，馬上備了只大公雞跟紅包來萬家求女，看梅太一臉慈愛，也知道他們家境不錯，萬家夫妻糾結了三天才把女兒交給梅太。

看著精雕玉琢般愛笑的女嬰，梅太如獲珍寶，李嬸自己沒女兒，平白多了個貼心小棉襖當然也是喜歡得很，金子成了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寶貝。

金子稍微大點會跑會跳時，李嬸才發現金子腳後跟居然有幾個痣！

俗語說「腳踏一星，能掌千兵」。腳踏七星，掌管天下兵，天生帝王命」，乖乖，這女嬰莫不是……

婆婆梅太畢竟老眼昏花沒太注意那麼小的事，有心的李嬸偷偷把女嬰時辰給半仙算了一把：這女嬰有富貴命卻也是克夫相！

自此，李嬸心裡落下一個疙瘩：捨不得這富貴女嬰又怕兒子受牽連，乾脆就當女兒養著，以後嫁出去愛克誰克誰去，只要不是她李嬸兒子就好！

從此女嬰金子跟兩個兒子一樣喊她夫妻倆姑姑姑丈。這在農村是普遍現象，很多孩子喊父母鄰居，大伯，阿姨什麼的，目的就是表示不太親近，別人家的孩子更好養。

很快，23歲的大兒子到了談婚年齡，她上托媒下提親，挑挑選選，卻傳來大兒子意外觸電身亡的噩耗！

看著天天在眼前晃悠的養女，李嬸心底的疙瘩再一次翻起，加上寵愛金子的婆婆也過世了，李嬸對養女的態度立馬轉變。

金子卻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就算輟學回家也看不出太多抱怨，這讓李嬸自己都覺得把喪子之痛全加在金子身上太牽強了，態度才稍稍緩和了點。

只是突然又親眼目睹金子被雷劈的事，李嬸心裡著實不安，她現在只剩二猴這麼一根獨苗，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把金子嫁得遠遠的，而且要快！——當然前提是金子能順利嫁出去。這就是她咬緊牙關不說金子被雷劈的原因。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圍在李嬸家附近閑聊扯皮的村民慢慢散去。

躺在床上的金子也稍稍鬆了口氣。一整天家裡都趕圩一樣，七大姑八大姨各路遠親，就這麼突然都要湊過來研究她的傷口，詢問她的身體，最可恨的就是門外那些竊竊私語總把「童養媳」三個字灌進她耳朵的閑人！

曾經，這三個字像甩不掉的惡夢纏繞著金子，小朋友也喜歡拿這個開她玩笑，後來李嬸到處強調，她只是把金子當女兒養。這才止住那些流言蜚語。

金子很感激李嬸的解釋，她不是不喜歡大哥，而是她覺得童養媳聽起來就像沒人要的受氣包，可她有梅太婆，有大哥疼，她不是個沒人愛的童養媳！

想到梅太婆跟大哥，金子感覺胸口悶得慌，似乎出氣比進氣多，憋得小臉通紅，控控控的一陣咳嗽，引來房間門外一個疲憊的女聲

「金子要喝水嗎？」

這聲音像個驚雷把金子的思緒扯了回來，她越來越怕李嬸，源於大哥去世李嬸對她180度的態度轉變。

金子才從床上坐起，正恍惚，李嬸炸雷般的聲音響起：

「端著啊！要我喂到你嘴巴里嗎？！」

李嬸肥胖的身體散發出的汗味像堵牆壓了過來

「嗯」

金子顫抖著接過飯碗，捧到嘴邊抿了口，發現茶水是涼的，遲疑了一下，便擱在旁邊的桌子上。

李嬸上前用手摸摸她的額頭，已經不那麼燙了，翻翻魚肚眼，扭動腰肢走出房間。

金子覺得頭還暈，整夜的惡夢讓她睡得好累，白天因為太吵又沒辦法睡，這會兒半靠的身體慢慢滑了下去，閉上眼睛昏昏睡去。

房門外的李嬸有點心神不寧，十幾年來金子都跟兒子一樣喊她姑姑，可是昨晚扶金子起來吃藥時明明聽到她在叫媽媽！

金子出生三天就抱來李嬸家養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她親娘，她在喊哪個媽媽？

或者真像村民說的，碰到髒東西了嗎？被姜家祖屋的什麼人上身了？李嬸打了個冷顫。

姜家的事，婆婆梅太在世時幾乎從來不提，李嬸只知道姜家曾經非常風光，後來不知道怎麼舉家都搬走。

這次火災李嬸決定讓金子躺床上休息還有一個小心思，她覺得這是為姜家受傷，姜家應該會來補償，起碼這幾天的醫療費，還有金子受傷她李嬸忙裡忙外的辛苦費，姜家都應該有所表示！

就像大兒子那年跟他大伯去工地觸電身亡，工地馬上湊了安葬費過來，死鬼老公居然不收，李嬸知道了恨不得把狗剩撕成碎片才解恨！

養兒防老，兒子都沒了，補償一下很正常啊，難道他狗剩老了不養，直接喂狗嗎？！

哼！這次姜家如果敢裝聾作啞不理不踩，她李嬸定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嬸越想越不高興，晚飯也懶得做了，拿起早上剩的烙餅撕扯著塞進嘴巴。

「沒燈，人都去哪裡了！」

一個年輕的男音在門外響起，李嬸楞了一秒，馬上從長凳上蹦起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