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下)

華山(下)

高亞男與她那師妹感情極好,若非如此,她堂堂華山派掌門關門弟子,也不會跑到江南來。

「最開始我是想著給她留些錢,然後我就回華山去。」她對阿柳說,「但她老人家性格很烈,怎麼都不願意收我的錢,我只能出此下策。」

胡鐵花聽到其中原委,又一次憋不住吐了槽:「你倒還知道這是下策。」

阿柳無奈:「你少說幾句吧老胡。」

他哼唧哼唧,說我又沒說錯。

「……算了,他的確沒說錯。」高亞男嘆了一聲,「但我也想不到別的法子。」

「其實有個法子。」終於,姬冰雁開了口。

高亞男先是一驚,旋即又補充道:「我嘗試過偷偷給她錢的,她就是分文不取。我還曾試圖託人盤下她的酒鋪,她也不願。」

這言下之意就是那位老闆娘實在難搞得很,讓他別想當然了。

姬冰雁聞言面色不改,只抬眸看向她,道:「她不願受你救濟,也不願關掉這酒鋪,那想令她過得好一點,就只有讓她多賣些酒出去了,在今日之前,要做到這點的確有點難,但今日之後,只要將楚留香去她那喝過酒的消息放出去便好了。」

阿柳服了,原來真正的重頭戲在這啊,姬冰雁還真是一分利用價值都不肯放過!

但她也確實不介意就是了,畢竟這對她來說沒什麼損失,而那老闆娘卻可以因此改善生活。

高亞男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一聽就知道這辦法可行,但她的教養也令她沒有立刻露出喜色,而是先望向了阿柳,小心翼翼地問道:「楚……楚兄不介意嗎?」

阿柳便實話實說,朝她攤手道:「我若連這都介意,早就退隱江湖去了。」

高亞男被這說法逗笑,掩嘴噗嗤一聲,贊她妙人妙語,比傳言中更有意思。

「但不管怎樣,總歸是借了楚兄你的名聲辦事。」持劍的少女笑畢,神色又恢復認真,甚至帶了一絲鄭重的味道,「待事成之後,請楚兄務必給我一個機會,請你好好喝一頓酒。」

阿柳本想直接應下,餘光瞥到一旁的姬冰雁,話到嘴邊又改了口,道:「一定要事成之後嗎?」

高亞男愣住。

她笑:「與有緣人同賞杜康,可是天下第一樂事。」

出了梅的盛夏晌午的水畔悶熱惱人,身前身後的垂柳都蔫得動彈不了,蟬鳴聲震耳欲聾,只消一個呼吸的功夫,便能叫人煩躁起來。

可她這一笑,卻硬是叫人生出了有涼風拂面的錯覺來。

「那、那現在就去?」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高亞男已經移不開眼,雪白的側頰上也染上一層薄紅,但依舊落落大方,一如她手中的劍,「楚兄有時間嗎?」

阿柳當然說有。

「那楚兄想喝哪家的酒?」這姑娘是個板正性子,有了請客的自覺后,第一反應便是要看被請之人的偏好。

阿柳本來想說她無所謂,但考慮到高亞男不是江南人,對這一帶怕也不熟,便沒有將這難題扔回去。

沉吟片刻后,她便有了主意,道:「離這不遠有一家客棧,我曾去那喝過酒。」

果然,高亞男毫不猶豫應了:「還請楚兄帶路!」

阿柳口中的客棧,就是大理公主當初包下過的那一間,離這裡不過半條街距離。

輕車熟路將人帶過去后,他們四人便坐下喝了起來。

高亞男性格直來直去,喝酒也乾脆豪爽,頗有幾分女中豪傑的意思。

不得不說這架勢十分對胡鐵花的胃口,以至於才坐下一刻鐘不到,這貨就徹底收起了先前那副動不動哼唧幾下的態度。

而酒過三巡,他已經開始直呼其姓名。

「你還挺能喝啊高亞男!」胡鐵花拍著桌子道,「厲害!」

「那是。」高亞男也不跟他客氣,「你也不錯,比我的師弟師妹們加起來還厲害了。」

阿柳聽她主動提及師門,不由得朝姬冰雁瞥了一眼。

姬冰雁神情自若,果然接了茬:「華山派的弟子這麼不能喝嗎?」

「除了我!」高亞男很認真地申明了這一點,「他們都太乖了,也沒幾個下過山的,所以都不大會喝。」

「這麼一說的確很少見到華山派弟子在江湖上走動。」姬冰雁頓了頓,「還真是有夠神秘的。」

高亞男說因為我師父很是嚴厲,劍沒練好就不準下山。

她說這話時,總算又一次露出了些類似炫耀求表揚的小女兒情態,還一邊說一邊用眼尾去瞥阿柳的反應。

阿柳如今可不敢再隨便「知情識趣」了,但想到眼前的人是高亞男,還是道:「那你的劍法,想必是連你師父枯梅大師都挑不出什麼錯處了。」

高亞男很高興,也很謙虛:「以師父的標準看,也只是堪堪過關罷啦。」

「枯梅大師雖久不入江湖,但其劍鋒之利,在江湖上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姬冰雁這人說起場面話比阿柳還厲害,「你能得她允許下山,可見的確使得一手好劍。」

也虧得胡鐵花剛才太過興奮一個人喝了好幾壇,這會兒人已經暈暈乎乎,額頭往桌上墜去了,否則他聽到姬冰雁這話,勢必要嗷上幾聲說你這麼講話真叫人起雞皮疙瘩。

事實上,聽著姬冰雁激情社交,阿柳也有點不大習慣,所以又喝了會兒后,她就也順勢裝醉了。

高亞男不知她裝醉,見她趴下,還有些意外:原來我的酒量比楚留香還好么?

不過姬冰雁很快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的探聽幾乎都是旁敲側擊,完全沒叫高亞男察覺出不對來,而且也並不急於求成,聊著聊著,倒是聊出了幾分投緣來。

阿柳趴在那聽著他們的對話,原本還有些擔心,但聽到後面就放了心——姬冰雁雖然心思曲折了一些,也另有目的,但他做事有分寸,並沒有完全把人當工具利用。

如此,她也就安心從裝醉變成了真睡。

當然,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還是令她留了一份意識。

聽到林朝英尋過來的動靜時,她已經眯了好一會兒,胡鐵花更是趴在那呼呼大睡。

至於姬冰雁和高亞男,雖然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但人也多少有幾分迷濛。

「你怎麼來了?」姬冰雁看到林朝英,還驚訝地揉了下眼睛。

「聽說你們出來喝酒了。」林朝英倒也直接,「便順著江隨便找找,沒想到你們來了這。」

姬冰雁是知道他心思的,也大概咂摸出了一點阿柳的態度,乾脆指著趴在那的阿柳道:「那正好,你把老楚扶回去吧,我一個人可扶不了他們兩個。」

高亞男聽他語氣熟稔,不由得撐著臉朝林朝英看了過去,好奇道:「這位是?」

「是我們上次來松江時結識的一位朋友。」姬冰雁沒把林朝英的名字說出來,他自覺和林朝英還沒熟到這個地步。

然後林朝英便自己說了,順便問了高亞男的姓名。

高亞男作為一個劍客,自是聽說過他的名字,當即驚喜地感嘆起來。

只是此時的林朝英顯然無心社交,簡單應付了兩句后,就彎腰扶起阿柳,說要先帶人回去了。

阿柳睡得很淺,醉也是裝出來的,被他扶著出了客棧沒幾步,就揉著臉直起了身體。

林朝英一直知道她睡覺時的習慣,倒不意外,只問她:「你們怎麼去那喝酒了?」

阿柳趴了半晌,縱然內功深厚,也難免頸背泛酸。她也不顧街上行人注目,直接抬手做了幾個伸展的動作。

可沒想到就算是這麼不講究的姿態,依然惹了好幾個經過的少女捂嘴輕笑,朝她拋了許多媚眼。

阿柳:「……」

她也只能當沒注意到,繼續同林朝英說話:「這事說來話長,簡單總結一下就是我被老姬坑了。」

「坑了?」林朝英對這個說法十分在意。

「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擺手,「就是想借我名字給人賣個人情。」

「沒提前告訴你?」

「嗯。」她點頭,「但我也不可能生他氣嘛,哎。」

林朝英聞言,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沉默下來。

阿柳隱約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動作一頓,側首望過去,道:「怎麼了?」

他先是搖頭,但在她並不信任的目光里又語氣艱澀地開了口。

「你好像從不生氣。」他說。

阿柳:「啊?」我脾氣好啊,有問題嗎?

林朝英長嘆一口氣,接著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要說嫉妒,好像也談不上。」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要被盛夏的蟬鳴聲吞沒,「我只是……只是發現你對誰都耐心得很,也從不真正同誰計較些什麼。」

「所以你認識的所有人都信任你,喜歡你。」

「是啊,誰會不喜歡你呢?」

阿柳愣了。

因為在這一瞬間,她清楚地聽出了他的傷心。

這傷心並非出於對她的責備,而是出於無能為力。

因為他說:「沒有人會不喜歡你,但也沒有人會得不到你的關照,只要他們需要。」

「因為你太好了,所以反而不好。」

認識了阿柳之後,林朝英才逐漸發現,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備受眷顧,但又的的確確是個值得被人優待和眷顧的人,因為他們待誰都那般誠懇、那般寬容。

與這樣的人做朋友,一輩子都不用愁,哪怕是赴湯蹈火,都會有人陪著;可若是喜歡這樣的人,那勢必要接受對方眼裡,你與其他人差別並不太大的事實。

可這難道是阿柳的錯嗎?

林朝英比誰都清楚,不是的。或者說正因為她是這樣的人,才叫他一見難忘,繼而傾心。

所以他才會說,你太好了,反而不好。

「不好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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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寫的一章啊!!!!寫到最後也感覺沒把我想寫的感覺表達完備……我太菜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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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月留香[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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