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29.黎漁的真相

第130章 129.黎漁的真相

深秋的夜,已經寒涼起來。恰好傍晚又下了一場雨,雖然此刻已停,但頂樓的溫度冷得可以。

然而,空氣卻新鮮得很,還氤氳著各種果實香氣的清新。

左右裹着一件白色的開身馬海毛大毛衣,站在欄桿旁,吸著一根香煙。秋風吹亂了她的長發,讓她苗條的背影,看起來朦朧而唯美。

華光燊抱着一支碩大的保溫杯,匆匆忙忙跑來。一眼看見衣着單薄的女人,微微蹙眉。他二話沒說,脫下自己的戰術大衣,從背後緊緊裹住了她,順手還把風帽給她戴好。

「多此一舉,我不用。」她不愉快的掙扎著,可惜衣服又厚又重。

「你又開始咳嗽,難道不是感冒了?」他手疾眼快,掐掉她的煙頭,一腳踩滅。

「我沒有……」她不耐煩。

「給你,剛煮好的雪梨銀耳湯。熱的,慢慢喝,別燙著。別吹風了,坐那邊去。」他不由分說,把保溫杯硬塞到她手裏。又推着她走向靠着牆壁的大沙發。那邊有幾個遮陽傘,沙發上鋪着厚厚的假羊皮。

當然,這些依舊出自喜歡「拾荒」和「廢物利用」的環保大狼狗之手。

左右無奈,被推著坐在沙發上。身上的大衣還留着他的溫度,以及一種陽光燦爛的好聞味道。他替她擰開保溫杯的蓋子,滿心期待望着她,忠犬氣息不知不覺中,又濃重了幾分。

她嘆了口氣,勉強喝了一口溫熱的梨湯:「說吧,你找我到底做什麼?」

「肯定是私密的事。我們……」華光燊眨着眼睛,措辭著言語:「這件事情,得背着大家……」

「你和我!又不熟!」她長眉一挑,不客氣糾正:「不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麼不熟,我們都滾過床單了。」他瞪大眼睛,衝口而出:「當然有秘密,你不是讓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左右半眯着眼眸,很想把手裏的保溫杯,直接扣在華光燊的腦袋上。她隱忍片刻,把保溫杯重重遞迴他:「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我找到黎漁的下落了。」他攔住她,愣愣道:「你不想知道嗎?」

她果然愣住,停住腳步,神情晦澀,語調里裹着陰寒之氣:「你……查我?」

「不是查你。是幫你!」他解釋著:「這是我接受委託的第拾號事件。」

「我,從來沒有委託過你!」她冷冰冰。

「向一鵠委託我,喵喵、薇姨還有大爺爺,他們都委託我了。他們都希望你能解開心結,大家都希望你快樂。」他的聲音徒然升高了幾分,充滿了篤定。

「那你就去告訴他們好了。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她姿勢優美的,甩掉了身上的戰術大衣,緩緩前行。

只不過,肩頭顫抖,步伐微微紊亂。

「黎漁,他不是故意傷害你。他不是渣男,他曾經和我一樣做過卧底。他是好人!」華光燊朗聲道:「他失約了,不是因為他不想來……他遇難了。」

左右踉蹌一下,終於停住。她的身體顫抖的力度越來越大,簡直就像篩糠一樣。

他放下保溫杯,抓起大衣,疾步奔了過去。不由分說,他用大衣裹住她,又把她整個人緊緊拉入懷抱,用力環住。

「我知道,突然告訴你真相,你會一時難以接受。爺爺今天才知道消息,猶豫着不想讓我告訴你。但我思來想去,你有權知道真相。也許,你知道他為什麼不來,心裏會好過些。」

「如果,過去了,左右。一切都過去了……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真相,我可以帶你去黎漁生前所在的特警部隊。你想見他嗎?我帶你去滇南,他和童昕一樣,他們的墓碑沒有名字。但,他就在那裏,靜靜安睡着……」他的聲音又低又緩。

「閉嘴,見鬼,你給我閉嘴!我不想聽。」她尖叫着,狠狠捶打着他的胸膛。

「左右,我知道真相往往令人一時難以接受。但淤積在心裏的困惑,會像毒瘤一樣越來越大。你想一直活在噩夢裏嗎?沒有人想傷害你,沒有人想背叛你,黎漁是個軍人,服從是他的天職,但用生命守護信仰卻是他的選擇。即便無名英雄,也不該被世人誤解,他應該被人們尊重和記住。」他一字一頓,任由她流着淚,盡情發泄激烈的情緒。

「閉嘴,閉嘴。你懂什麼?你又知道什麼?」左右似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她疲憊地依偎在華光燊肩頭,苦笑着,聲音又啞又低沉:「這就是……你所謂的真相?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你這頭……只會給別人添麻煩的憨貨哈士奇!」

「我知道,我知道黎漁不是他的真名。我也知道,他是個卧底他在執行特殊任務。我還知道,他來不了……永遠也不會再能赴約,不會成為我婚禮上的新郎。當年,我從滇南回到帝都時,就清楚了。我們……已是永別。沒有任何告別的……不再相見。」她默默流着淚,卻狠狠笑着說。

這一次,輪到華光燊愣住了。他的擁抱慢慢鬆懈,胳膊也無力地垂下來,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你知道?你居然……早就知道……我不信。那你,那你還恨他?」

「為什麼我不能恨他?為什麼,我不該恨他?」她頹廢的蹣跚著,退回到沙發里坐下。

她的眼睛紅腫著,頭髮被眼淚洇濕了,貼在臉頰上,疲憊而狼狽。

「你很想聽我說,是嗎?好……那我來說。」左右胡亂摸了摸臉頰,機械道。

「他沒有告訴過我,他的真名是什麼?我只知道,他們叫他黎漁。他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是個卧底……我只是覺得,他很神秘。最後一次,我偷偷一個人跑到滇南找他,無意間,撞見他們的行動。如果不是他救我,我恐怕已經死在那裏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說,他到底是誰,他在做什麼……」

「我們悄悄戀愛三年,沒有人知道,我有男朋友。即便向一鵠,也不清楚這個神神秘秘的男人,他到底做什麼工作,表面上他更像一個街頭混混,僅此而已。他不能走到陽光里,見我的父母和朋友。」

「三年來,我媽媽一直再逼婚,我和一鵠不得不,假裝戀愛來蒙哄過關。黎漁每次都答應我,馬上就會完成手頭上的事情了。他就會到帝都向我父母提親。可……我一直都沒有等到那一天。」

「好吧,既然等不來他,我便去滇南找他。我帶着婚紗和戒指,隻身一人來到滇南他的住處。卻發現,那根本不是他的家。我隱約猜到,他要麼是個毒販,要麼就是做卧底的警察。」

「我用自己的生命威脅他,他無奈至極,也只能承認自己,沒有做壞事!他答應我,這次絕對是最後一次……他辦完手頭的事情,就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他會去當地的教堂找我,我們結婚。婚禮后,他會陪我回帝都……我們會開始新生活。」她自嘲地搖著頭,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是戴着訂婚戒指走的……然後,他再也沒有回來。我從清晨,等到天黑,又從夜晚等到黎明。我坐在教堂外的長椅上,傻傻的……等待一個奇迹,直到自己昏過去。直到一鵠在滇南的醫院找到我……我什麼都沒有等到。」

「黎漁,從此消失了。他所謂的讀過的學校,工作過的地方,住過的出租房,都沒有任何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迹。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殆盡。我查了當地所有的報紙,找到一條法製版新聞。當地兩派的混混,因為收保護費互毆,死了兩個人……然後,就什麼都查不到了。」

「沒有人,給我一個結果。我更沒有一個合法的身份,可以要求真相。我們不是夫妻,甚至……我們分開的那天晚上,他也拒絕了我。我想,大約在那個時候,他已經想好。他選擇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左右舉起雙手,帶着不可思議:「他為了他的職責,選擇了隱瞞我。他為了他的信仰,可以義無反顧犧牲,甚至還保全我的清白。聽起來……這是個多麼有情有義的好人呢?」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心受傷會痛……活生生的人啊。如果他真愛我,為什麼不能告訴我真相?我寧願以一個未亡人的身份,去紀念他一輩子,照顧他的父母,繼承他的遺志。而不是,成為一段被抹殺的記憶。就像,根本不曾存在過……」

左右冷笑着,唇角顫抖,眸光糾結。

「他想保護你。左右,他希望你以後的生活,能幸福快樂。我理解他,理解黎漁的選擇。若非不得已,他不會放棄你。」華光燊嘆了口氣,低低道。

「所以說,你們男人都是自以為是的傢伙。你們覺得理所應當,便從不顧忌旁人感受。隱瞞就是傷害,如果不能坦誠相待,又何必開始一段感情?還不是出於自私的慾望,人心的劣根性。」

「沒有人……能拒絕你……」他低着頭,囁喏著。

「你說什麼?」她厲聲斷喝,確實沒有聽清楚。

他嚇了一跳,本能抬起頭,大聲說:「我是說,你這麼好看,沒有男人見了不動心的。」

「你再說一遍?」她已經抬起了右手,一個扇下去的動作,呼之欲來。

「我說的是實話。你漂亮、能幹,而且心底善良……你還打人又穩又狠,講話又准又損,簡直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是男人肯定會喜歡你,想追求你。只不過,一般男人的都不抗揍,我這樣的是稀缺動物。千萬別錯過!」他手疾眼快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臉,笑得諂媚。

「神經病吧,你!」左右無趣,不得不放下了手掌。卻忍不住,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本來就淚眼滂沱,這回猝不及防,連鼻涕都噴了出來。這讓注重儀錶的女人實在尷尬,她立馬轉過身去,卻找不到紙巾。

「華光燊,你滾開。」她煩悶地嚷嚷着,用手捂住鼻子。

「不就是鼻涕嗎?我又不嫌棄你。」他大大咧咧,拿開她的手掌,用自己柔軟的衛衣袖子,輕輕擦去了她掛在鼻尖上的鼻涕。

她愣住,一時沒有躲開。

他用袖子擦完鼻涕,又用柔軟的指腹,勾掉了她掛在臉頰上的最後幾滴眼淚。

「別說鼻涕,就是將來你老了,很老很老了,拉了一褲子我也會給你收拾的。放心吧,我會一直陪着你,你不讓我走開,我決不走開。你罵我走開,我也腆著臉緊緊跟在你身後。你沒牙了,我就嚼碎了饅頭喂你。你走不動了,我就把你栓我後背上,好不好?我,華光燊,絕對不會丟下你,我保證你老死了,我才敢嘎嘣了。」華光燊耐心整理好左右的亂髮,柔聲說着。

「你,胡,胡說八道什麼?」她結結巴巴,出乎意料:「你,不是真病了吧?」

「我病了,你就是葯。專門治我的葯!」他用手雙手裹住她的小手,認真道。

「哭出來,是不是痛快多了?如果罵得不過癮,就繼續罵。不過不能動手啊?大冷天的,我皮糙肉厚,你當心自己手疼啊。」

「大爺爺說,你冰雪聰明,什麼都瞞不住你。但你也喜歡把什麼都藏在心裏,苦了自己。站在黑暗裏,看到的永遠是欺騙與悲傷,站在陽光下,才能感受到信任與快樂。可走到明亮的地方,要靠自己啊。放過黎漁,更放過自己吧……」

華光燊還在喋喋不休,左右突然疲憊地靠在他肩頭,嘆了口氣:「好累啊……」

「累了?那我抱你回房間。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肯定滿血復活。你醒了,我們再接着聊。」他關心備至。

「我是被你煩的。」她苦惱至極,長長嘆了口氣,慢慢闔上眼睛。

他不敢回嘴,也不敢移動身體,只是把自己的大衣,拉過來蓋在她身上。

沉默半天之後,他聽到她模糊的呢喃:「憨貨,你剛才說的……可認真?」

「啥?」他翻來翻白眼,有些惶恐。

「怎麼保證,我會老死在你前面?」她的聲音飄忽忽的。

「我比你小三歲,應該能比你活得長吧。」他小心翼翼:「再說,我天天健身,身體肯定比你靠譜。」

「你不知道,女人的平均壽命比男人長?」她冷笑:「萬一,我比你活得長,你還想謀殺不成?」

「我肯定比你活得久,因為我得照顧你啊。」他斬釘截鐵:「我向天保證。華光燊絕對不會死左右前面。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要照顧你一輩子,差一天都不算數。」

「憨貨!」她似乎恨鐵不成鋼,努力抬頭,凝視着對方。

「我說……」

「真的」二字,尚未出口,已經被迎面而來的唇瓣,堵了回去。

夜雨,不知不覺,又開始下了起來,雖然細微,卻也在遮陽傘上,激蕩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景與人,都難免朦朧而綽約。

比夜色更繾綣的,是終於放下心防的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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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有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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