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萬夫之將
向西！
拓跋禿檀一個激靈，像是迴光返照前看清了所有迷霧，他爬上一塊長滿苔蘚的青石，大聲下令。
「全軍向西，殺開一條血路！」
至於郭淮的死活，陳泰的招撫，全都不再管。
祁山道上，前後綿延十餘里的戰場，廝殺愈加慘烈，山河為布人為筆，在上面描繪出一幕幕壯麗悲涼的畫卷。
殷紅的是鮮血，是生命，是漢軍旌旗隊伍的色彩。
蒼白的是白骨，是死亡，是鮮卑鐵甲勇士的顏色。
紅與白的交戰，構成了戰場畫卷的主色調。高建雖然看不全每一處戰場的細節，但能看得到象徵鮮卑圖騰的白狼大纛，正在指引著胡人武士奮力拚殺。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鮮卑軍陣中忽然響起陣陣悲涼低沉的歌曲，這首傳自匈奴人的《胭脂歌》，道盡了胡人戰敗在漢軍刀下的悲慘生活，數百年來常激起胡人勇士們對漢人的仇恨之心。
鮮卑部落，原是匈奴人的奴隸，大漢擊破匈奴后，才有機會崛起於塞外草原，風俗素來驍勇善戰。
說起《胭脂歌》就不能不提到一位漢軍中的蓋世英雄霍去病。
有這麼一個傳奇少年，他十七歲從軍出戰，大破匈奴，受封冠軍侯。而後連年出戰，曾經六日破五國，胡塵千里驚。
雖然他二十四歲就溘然長逝，像流星一般劃破長空，但卻留下千古不朽的威名，更是一代兵家大聖！
後世史官贊曰：票騎冠軍，猋勇紛紜，長驅六舉，電擊雷震，飲馬翰海，封狼居山，西規大河，列郡祈連。
高建不由皺眉，疑惑道：「難道鮮卑人要投降？」
但下一刻歌聲陡轉，從低沉悲傷轉為慷慨激昂，為衝鋒的鮮卑勇士助威，聲震山野。
「阿勒哥，如狼奔，男兒血，英雄色。阿勒哥，盪山海，越大漠，威武揚！阿勒哥，威武揚！」
這是草原上的樸素戰歌，是鮮卑人崛起的尚武精神。
兩曲基調各異的歌曲一出，鮮卑武士的氣勢，從絕望悲傷到奮發向上，殊死一擊，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戰力。
高建看到一股股白色的浪潮瘋狂翻湧起來，一小部分向東，大部分向西，朝漢軍的紅色火焰猛衝過去。
這是惡狼回頭的決死之戰，也是狼和龍兩種文明的直接碰撞。
所謂兵法，等到戰場上短兵相接的時候，反而沒了變化，需要的是士卒奮勇，敢於拚命。正面搏殺，誰更兇狠頑強，誰就能活下去，誰就能取得勝利。
鮮卑鐵騎向東，最初有八千武士，大敗后只剩下五千，現在又分出兩千阻敵，最後的三千人馬向西亡命衝殺、奪路。
漢軍目前有九千眾，現在也分為兩部，馬岱、王平四千在前堵截，丞相諸葛亮所統帥的五千人從后追擊，都是用弩陣開道，再輔以步兵衝殺，最後用騎兵追擊。
簡單來說，就是連弩射、步兵沖，騎兵砍，三板斧連環突擊，攻勢源源不斷。
廝殺一開始就陷入白熱化狀態，前來阻敵的兩千鮮卑武士，猶如負傷的狼群，率先向漢軍發動攻擊，弓箭連發，彎刀劈砍，試圖為部落主力贏得生機。
拓跋禿檀則帶著大巫師，由金髮小將打頭，號令隨後的三千武士沖陣，向馬岱、王平部的截擊人馬殺去，試圖打開一條道路。
漢軍連弩攢射，萬箭齊發，打亂鮮卑狼兵陣勢后，刀盾步卒跟著出擊，一片一片分割敵軍力量。
馬岱、王平同樣下令全軍出擊，與鮮卑武士廝殺在一起，很快就佔據上風，殺得對方節節敗退。
「狀況不對！」
眼看勝利在望，高建卻是不喜反憂。功勛系統上代表火德的漢室氣運不斷閃爍，陣前異動，必有不詳。
丞相諸葛亮布下兩路夾攻之計，若無意外，漢軍必能大獲全勝。如果真有意外，唯一的可能就是來自祁山道另一側的魏國援兵。
戰鬥尚在僵持，高建忽然下令收攏陣型，放開要道，從旁迂迴過去同馬岱、王平部匯合，先觀察一陣戰局再說。
由於鮮卑狼兵的兇猛反抗，兩路夾擊的漢軍一時難以突破，於是乎，馬岱、王平投入所有的兵馬從西面壓過來。
進攻、攔截，陣戰，僵持，雙方反覆拉鋸，漢軍一點點將拓跋部的武士力量磨滅，諸葛亮就像是下棋的國手，一子剛落就算到了十幾步后，兩個時辰后，漢軍已經佔據了全面優勢。
高建與王平部匯合后，先遇到的是何山，通報情形后，卻並未讓麾下這些人馬衝鋒，反而繼續收攏軍陣，拉開距離，當道而立，防禦可能在最後時刻出現的變故。
儘管部下多有不滿，但他一意孤行。
馬岱和王平哪裡會嫌棄戰功多，樂得由他旁觀，自驅本部人馬圍攻鮮卑狼兵。
戰陣當中，拓跋禿檀的白狼旗下，突然號角頻吹，殺聲大作。鮮卑武士此刻已經分散成各段，若是再突圍不出去，就是全面覆沒的結局，
後方追擊的漢軍陣中，諸葛亮也察覺了敵軍的變故，當即命隨從推動四輪車上前，帥旗揮動，所有漢軍齊齊出動開始全面圍殺。
到了生死關頭，拓跋禿檀親自提著彎刀衝鋒，鮮卑武士勇氣復振！
「男兒血，英雄色。阿勒哥，盪山海，威武揚！」
「刀縱橫，威武楊！刀縱橫，威武楊！」
戰歌蒼涼，鮮卑武士頂著遮天蔽日的箭雨衝鋒，他們如狼似虎，負傷不退，個個奮勇爭先，不斷突陣向前邁進。
歸師勿遏！
即便是馬岱、王平部兵馬眾多，攔截的防線也被衝擊的搖搖欲墜。數千人的廝殺爭鬥，激得塵土飛檐，遮天蔽日。
拓跋突然縱然有萬般不甘，但墮入諸葛亮的計謀中，註定要葬身在巍巍祁山之下，縱使蒼狼神降世，也救不了他！
除了高建部安遠軍，漢軍殺陣全面合攏，圍殺鮮卑拓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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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道另一側，張郃右將軍大旗傲然聳立。這支魏軍，約有兩千人，配備強弓大戟，布成一字長蛇陣，靜靜陳列不動，強橫的煞氣自生。
他們已修整完畢，補充好了體力，各執掌兵刃，等候將軍下令。
這支隊伍旗幟鮮明，長短兵器相合，行進中各隊令行禁止，儼然如一人。此等精銳，即便是放在漢軍中，也是一等一的強兵。
探查完前方的戰況后，張郃大戟一揮，揮軍衝鋒。面對氣勢正銳的漢軍，這批來自關中的魏軍精銳，絲毫沒有畏懼，肩並肩站在一起，如林而進。
不知是誰帶的頭，開始是一個，後來是所有士卒，都唱顯起了一曲戰歌，秦腔！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厚重質樸的戰歌起自關中，盛於秦，融入漢，如今又在魏軍的大旗統率下，前來與漢軍作戰。
這些人是張郃徵召關中子弟訓練而成的，可稱為老秦人，亦是純正的漢人！
自秦滅漢興，四百年來，關中子弟的尚武作風已融入血中，刻在骨頭裡，他們耐苦戰，以軍功傳家，代代都飽受戰火洗禮。
他們本應屬於漢軍最精銳的羽林軍，如今卻頂風冒雨趕來，解救鮮卑雜胡，與漢軍廝殺。
這是何等的悲哀？
咚咚咚！
魏軍突兀的戰鼓聲響起，跟著箭雨迸發，向漢軍猛然殺到！
張郃沒料到自己要救郭淮，卻是在救拓跋突然的鮮卑武士，但他已別無選擇，魏軍進攻的浪潮如巨石滾落，轟隆隆涌至，莫可遏止！
「蒼狼神顯聖！天不絕我大鮮卑！」
大巫師本來在絕望中，忽然見到前方有魏軍精銳來援，鮮卑武士付出了數千犧牲，終於堅持等到了援兵。
殺！殺！殺！
成百上千鮮卑武士心中燃起熊熊烈火，他們要活著，嗷嗷大喊大叫揮刀，前赴後繼沖向馬岱、王平所部，生路就在眼前！
當張郃戰旗突然出現在戰場之外的時候，漢軍統帥諸葛亮、山上苦守祁山堡的郭淮、楊甘紛紛被驚動。
漢軍包圍圈要破了！
郭淮再忍耐不住，與楊甘一道指揮著最後兩千精銳下山，直撲漢軍而去。
諸葛亮不得已放出最後的預備隊，讓姜維帶著八百白毦兵去阻擊郭淮部。至於能斬殺多少鮮卑狼兵，就要看馬岱、王平所部能堅持多久，若是被張郃一舉突破，那這一局只能打成擊潰戰了。
「張郃，嘿，好一個萬夫之將。」漢軍陣中，諸葛亮搖著羽毛扇，對除掉魏軍這員大將的決心前所未有的堅定。
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高建所部，眼下唯一能抵擋張郃攻擊的只有安遠軍。若能擋住魏軍，漢軍就能完成丞相諸葛亮的合圍大計，將數千鮮卑武士盡數斬殺於此。
「張郃竟然能趕來救援，子尚兄，真有你的！」關興從開始的不理解，到現在對高建佩服的五體投地。
「擂鼓，迎戰魏軍！」
高建冷然下令，終於等到了變故，這一戰的結局，將由自己來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