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人間再無雲夢山

羽族大祭司在燃燒精華髮動終極一戰，本應該至少斃掉太陰蝰蛇或者饕餮中的一位，可在白鶯兒拚死的干擾下，功敗垂成，不但護山大陣被攻破，他自己也法力盡失，只能跪在祭壇上對著先祖的英靈悲呼奈何。

族長長翎，身負重傷，剩餘羽族中修為到達三清境界的人也在連續幾個月來的消耗，法力也所剩無幾，而且幾個個帶傷，根本無法阻止山下的百萬之眾。

望著山下不斷被打破的壁壘和結界，祭祀殿前的羽族人面色決然，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武器，準備在最後一刻與山下的敵人同歸於盡。

羽族雖然窮途末路，但信念仍在。

他們是上天的寵兒，本該翱翔九天之上，如今雖然沒落了，但骨子裡的傲氣萬年以來，仍舊沒有被歲月磨滅。

蒼天之上，黑雲如墨，暴雨如注，幾乎將天地淹沒。

雲夢山下，刀兵如林，火焰滔天，熾熱的氣息讓漫天大雨還沒等落到地上就被化成了白霧，然後很快又被海風吹散。

白鶯兒坐在黑狻猊的頭上，與太陰蝰蛇和饕餮兩大妖獸並肩而行，不緊不慢的跟在隊伍的中央，周圍儘是咆哮嘶吼的妖獸。

一個羽族的人被山下人群中衝天而起的一道光芒掃中，羽翼折斷，鮮血噴涌，慘叫著掉了下來，摔進了獸群，被撕的支離破碎，連皮帶肉的吞了下去。

山上的防禦已經搖搖欲墜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羽族人被打下山巔，被獸群分食，最近的一次甚至就距離白鶯兒不到十丈，如此近距離的看著自己的族人被妖獸撕碎吞食，白鶯兒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絲毫沒有一點不適的神情。

「不要著急，快要結束了！」

太陰蝰蛇桀桀怪笑，跟白鶯兒說完這句話之後，張開大嘴，噗的一下噴出一綠一紅兩道火焰，每一道火焰都有數丈粗細，百丈長短，熾熱無比。

「轟隆隆！」

一陣巨響過後，山巔上最後的那道防線瞬間被開了一個大口子，不知道有多少羽族之人在漫天大火下被燒成了灰燼。

白鶯兒坐在黑狻猊的頭上，出神的望著山巔上那座宏偉的祭祀大殿，喃喃道：「是呀，終於要結束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綿連數日的大雨終於散掉了，露出了久違的晴空，碧空如洗，萬里無雲。

天是好天，但天之下的雲夢山上依舊戰火紛飛，法力交織。

從山巔之上的那處宏偉的祭祀大殿開始，殷紅的鮮血一直延伸到了山腳之下，腥風刺鼻。

白鶯兒低下頭，看著腳下那條沾滿了血肉的窄路，神色複雜，這條路原本以雲夢山上特有的山石壘砌，又被祭祀大殿的人耗費數十年的時間刻下了無數的陣紋，因此，雖然過去了幾萬年之久，這條窄路依然堅固不朽，絲毫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迹。

石頭原本是白色的，跟羽族的雙翼一個顏色，可是如今，這條潔白的窄路卻是被腥臭的血肉所覆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覆蓋在窄路上的血肉有羽族的，有人族的，但是更多的卻是那些頭腦簡單的妖獸的。

小巧的玉足，乾淨的小靴子，每一次踩在窄路的石階上都會留下一個骯髒的腳印，走不過十幾步，那雙乾淨的靴子就已經被血肉給染成了紅色，連垂在小腿處的裙擺也一併被染成了紅色，濕漉漉的貼在高高的靴筒上，一扯一扯的，看上去十分難受，可白鶯兒卻是彷彿沒有感覺似的感覺似的，仍舊不緊不慢的拾級而上。

數萬妖獸和巫族靜靜的站在窄路的兩側，微微低頭，對白鶯兒頷首致意，而其餘的妖獸和巫族卻是圍困在山巔的四周，層層疊疊，綿延數里。

白鶯兒一手握著短劍，另一手則緊緊的握著，力氣之大，連指骨都清晰的暴露出來，讓她那本來就很白的肌膚更加沒有血色。

「這一刻，我等了已經太久了，久的已經忍耐不住了！」

白鶯兒站在最後一道屏障的前面，隔著那層淡淡的光幕對大祭司冷冰冰的說道。

「當年想要將我殺死在這個祭壇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有今日的下場？」

白鶯兒的目光深邃，盯著法力全失的大祭司。

長翎手扶胸口，按在那道長長的傷口上，指著白鶯兒大聲怒斥，他的動作因為激動而有些大，剛剛癒合的傷口頓時又崩裂開來，鮮血瞬間就將衣襟的打濕了。

白鶯兒緩緩轉頭，將目光移到了長翎的臉上，倔強而瘋狂盯著他的眼睛。

不知為何，怒罵不休的長翎竟被白鶯兒的目光看的心裡發虛，叫罵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就啞了下去，漸漸不被他人所聞。

「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父親！」

長翎嘴角抽動，神色數變，想要反駁幾句，但他看到白鶯兒的那雙大眼睛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是自己打開這道屏障，還是準備負隅頑抗？」

白鶯兒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身前的那道光幕淡淡的說道：「若是你自己打開，我可以網開一面，只殺離火境界以上的人，剩下的人離開雲夢山自生自滅，我保證不為難。」

長翎沉聲說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白鶯兒輕笑一聲：「如果不同意，那我就讓雲夢山寸草不生！」

長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手緊緊的握起拳頭，說道：「那祭祀殿呢，你打算怎麼處理？」

「族長，不能答應她！我們寧願戰死也絕對不向巫族的畜生低頭！」

「對，寧願戰死，也絕對不向巫族的人低頭！」

「殺了這個災星！」

「殺了這個叛徒！」

「……」

長翎聽著身後那些憤怒的聲音，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他回頭看著身後那些傷痕纍纍的同族，眼中有晶瑩的淚光浮現，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已經有幾千年了，他都沒有過這樣辛酸的感覺了。

「唉！」

羽族今日怕是就要在他手中覆滅了。

「長翎，這不是你的錯！」失去了法力的羽族大祭司，蒼老的如同一個俗世的百歲老者，雞皮鶴髮，顫顫巍巍的，站都站不穩。

長翎再也抑制不住，放生大哭：「我該怎麼去面對列祖列宗的英靈啊！我是整個羽族的罪人啊！」

羽族的族長長翎，一個玉清境界的絕世高手，站在雲夢山的山巔之上，掩面而泣，哭的肆無忌憚。

羽族即將在他手中覆滅，他不能不悲，不能不苦。

苦苦等待了數萬年，非但沒能接續羽族的傳承，而且還將最後數十萬條羽族性命全部都葬送了，這樣的結果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

淚光中，他看到了身後族人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瘋狂的，有憤怒的，有嗜血的，有絕望的，但唯獨沒有妥協的！

一瞬間，他明白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

長翎哭著哭著，忽然就笑了起來，笑的豪氣干雲，與之前的哭泣一樣肆無忌憚。

「好，好，好！」

長翎鼓掌大笑：「不愧是羽族的人，我們能病死、累死、戰死，唯獨不會跪著死！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了。

放心吧，我的族人，你們的族長，你們的大祭司都不是軟骨頭！

今日就讓我們一起戰死在這裡吧，黃泉路上，我來護佑你們！

來世願我們回歸九天之上，從此人間沒有雲夢山！」

「從此人間沒有雲夢山！」身後的羽族齊聲大吼，如雷一般的聲音被海風帶到了九天之上，傳的很遠很遠……

「來吧！」

長翎拔刀，指向屏障之外的白鶯兒，傲然道：「來吧，讓我看看你這個曾經的羽族人如何讓自己的族群寸草不生！」

白鶯兒嗤笑，指著長翎和他身後的那群供奉說道：「自己的族群？哈哈哈哈……」

她那白嫩的手指從長翎等人身上一個一個的點過去，尖聲說道：「當初將我逐出雲夢山，還想要將我殺死在這座祭壇上的時候，你們中有誰還當我是自己的族人？

是你？是你？還是你？」

每一個被白鶯兒點到的人都羞愧的偏過頭去，不敢與她對視。

「夠了！」

長翎大喝，指著白鶯兒說道：「為了整個族群的安危，犧牲一兩個人的性命又有何妨？大義面前，換做任何人都要做出一個決定！」

「包括殺掉自己的親生女兒是嗎？」白鶯兒譏諷的看著長翎。

長翎一滯，手中的長刀不自然的低垂了下來，背上的那雙羽翼也微微的顫抖起來，片刻后，長翎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道：「是，不要說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是要了我這條命，也覺悟二話！

因為我不但是一個父親，還是羽族的族長！」

「好，你總算是說出來了，父親，這麼多年了，我終於知道了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了。」

白鶯兒在聽到長翎的話后出奇的恢復了平靜，然後開口說道：「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的告訴我。」

長翎點點頭：「好，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隱瞞你的了，你問吧！」

白鶯兒指著山腳下護山大陣所在的位置說道：「這座大陣是誰所創，又有誰能夠開啟和關閉？」

長翎一愣，疑惑的望著白鶯兒說道：「你問這個？對你來說很重要？」

白鶯兒點點頭：「為了攻破這座大陣，死的人太多了，我總得知道來龍去脈，也好向死去的這些屬下有個交代！」

長翎聽到白鶯兒說要給死去的巫族和妖獸一個交代，不免有些黯然，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嘆息著對白鶯兒說道：「這座大陣是羽族第三位祭祀所創，能夠開啟和關閉這座大陣的一向只有祭祀殿一脈，不過羽族的傳承斷了以後，為了防止出現意外，能夠開啟和關閉這座大陣的除了大祭司之外，還多了我這個族長。」

在聽了長翎這一番話后，不知道為什麼，幾乎所有人都感覺白鶯兒一下子彷彿解脫了一般，整個人都輕鬆起來，變得風采飛揚，一如當年那個敢愛敢恨的羽族公主！

她隨手拍掉裙擺上那些已經乾涸的血漬，揮手嚇到了攻山的命令，然後她對著長翎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最後在叫你一聲父親吧，這輩子孰是孰非，就讓後人來評價吧，願你我來世再不為父女！」

「吼吼吼！」

白鶯兒手一揮，百獸咆哮，萬人嘶吼，鼓盪著強悍的力量擊在了羽族最後的那道屏障上。

屏障內，僅剩下的羽族在長翎的帶領下，冷冷的站在那裡，隨時準備著戰死在祭祀殿前。

「閃開，我來！」

太陰蝰蛇見攻擊了一刻鐘之後那道屏障都沒有被攻破，便大吼一聲，扭動著巨大的身軀遊了過來。

「呼！」

紅蓮業火和九幽陰靈火從太陰蝰蛇的口中噴出，如火山噴發一般撞在了屏障上，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生生燒出了兩個大洞，然後就見它擺起那條長長的尾巴，嗚的一聲狠狠的抽了上去。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了天地，澎湃的妖力與屏障的法力齊齊迸發，將整座雲夢山都撼的一陣亂抖，人頭大小的石頭咕嚕嚕的滾下了山崖，周圍那些修為淺薄的人和妖獸也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失去了神志，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咔嚓……咔嚓……咔嚓……」

肉眼可見的淚痕從屏障上浮現，沿著被紅蓮業火和九幽陰靈火燒出來的大洞迅速蔓延，最後直至整個光幕。

「哼，雕蟲小技！」

太陰蝰蛇不屑的看了看，然後噴出一口妖氣，將碎裂的屏障吹散了。

「吼吼吼！」

屏障已破，周圍的妖獸和巫族人都興奮的叫了起來，不過沒有白鶯兒的命令，他們並沒有立刻衝進去殺人，而是將包圍圈漸漸收緊，將殘餘的羽族人都擠在了祭祀殿前。

數十萬人擠在這裡，即便是祭祀殿再雄偉也顯得十分擁擠，除了大祭司所在的祭壇之外，幾乎所有的地方都站滿了人。

「聖主大人，蝰蛇大人，二位不想看看羽族的祭祀殿有什麼神奇之處嗎？」

白鶯兒見大局已定，便回頭笑著對饕餮和太陰蝰蛇發起了邀請。

饕餮和太陰蝰蛇大笑：「好，羽族的祭祀殿，幾萬年前曾經來過一次，不知道過去了這麼久還有什麼變化沒，哈哈哈，走，一起隨白護法看看去。」

饕餮和太陰蝰蛇使了個術法，將自己的肉身變得只有兩丈多高，然後就隨著白鶯兒向大祭司所在的祭壇走去。

「畜生，膽敢褻瀆祭祀殿！」

一個羽族的長老大叫一聲就撲了過去，不過卻被白鶯兒隨手一擊給斃掉了。

白鶯兒哼了一聲，將這具屍體踢開，冷冷的看了長翎一眼，然後就這麼施施然的走上了祭壇。

「不要輕舉妄動！」

長翎伸手攔住了後面幾個準備上去拚命的族人。

「族長！」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你還指望什麼？」

族人不解的開口說道，可長翎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將那些要衝上去拚命的族人都攔了回去。

白鶯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祭壇的中央，然後一把揪住大祭司的衣襟將其拎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大笑道：「原來這就是玉清境界的絕世高手啊，哈哈哈哈……

我聽說能夠修鍊到玉清境界的不但肉身強悍，魂魄更是無可比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陰蝰蛇笑道：「白護法說的沒錯，能夠突破到玉清境界之後，無論是肉身還是魂魄都會有一個質的飛躍，這老東西雖然法力全失，但魂魄仍舊強悍，你想要怎麼收拾他？

本座可以將他的魂魄抽出來封印起來，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白鶯兒搖搖頭：「把他的魂魄抽出來多沒意思，不如把他的魂魄封印到這座祭壇里吧，當年他想要將我殺死在這祭壇上，今天就讓他嘗嘗這個滋味，這就叫做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哈哈哈哈！」

太陰蝰蛇和饕餮互相看了一眼，也跟著笑了起來。

「好，本座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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