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VS舊時光

醫院的走廊里，彌散著八四消毒液因子的味道。

手術室門前站著的所有人都淚流滿面，抽泣的，默默擦淚的。

來去匆忙的醫生護士，白色的大褂上沾染著鮮紅色的血，這個血色，那麼刺眼，彷彿能透過它看到刀子刺進胸膛時的畫面。

一個高大的男人，閉了下眼睛，輕吐一口氣，趕緊轉身，試圖擋住此時以淚洗面的女孩。

女孩的頭髮雖然凌亂但依舊柔順，貼在她的後背，臉上比這裡的任何一人都要蒼白，淚水一股股從她的眼裡流出，劃過她細膩的臉頰，落在手上，衣服上，地上。手腳冰涼，涼的可以結冰，筆直纖細的雙腿只能靠旁邊人的攙扶支撐著，濃密睫毛包圍下濕漉漉的眼眸再沒有以往那麼清晰明亮，她也失去了原本的陽光開朗。

即使這個高大的男人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擋住了她的視線，但她還是看到了，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直擊她心底的那抹顏色。

一個瘦小的身子，一下子從旁邊人的懷裡跌坐在地磚上。

嬌憶

嬌憶老闆

嬌總

......

一時間都過來扶她，她可不能有什麼事啊，她一定要挺住。

醫院裡手忙腳亂的畫面從她模糊的眼裡一幅幅閃過。

大大小小的醫用推車，還有ICU的儀器都被推送到那個存在最後唯一一絲希望的手術室里。

輪子在地磚上吱吱的一圈圈轉著，輪子與地面摩擦出的，好像是希望，是生命，是有所人的期待。

走廊里所有的聲音，彷彿都傳不到嬌憶的耳朵里，而能進她耳朵里的，是遠在手術室里一聲聲心率測試儀的聲音，她的心跳也隨之跳動。

他不是跟自己說過，他無所不能嗎？他不是跟自己說過，藍嬌憶沒有喬一磊是不完整的，而喬一磊有了藍嬌憶才是最好的喬一磊嗎？他不是說會保護自己一輩子的嗎？

可是，他為什麼現在躺在手術室里。

冷，很冷，就像是在寒冰的包圍里，她需要懷抱，需要安慰，需要那個此時躺在手術室里的那個男人。眼淚無聲無息的淌下。

一邊的人也一樣的淚流不止，心痛，心疼。

他們把蒼白無力的嬌憶扶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她就任由她們扶著，已經感覺不到她們的存在了，滿腦子都是那個手術室，雖然在裡面的不是她，但是她的心好像也隨著手術室門關上的那一刻躺在了手術台上。

這一瞬閃過了無數畫面，讓她隱隱約約能清晰的看到當時發生的事，那些美好的事發生過又好像沒發生過，它們一瞬間消失，瞬間又回來……

像是欣賞一場畫展，一幅沒看完，沒捉摸透，下一幅又映入眼帘。

彷彿那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縈繞在她身邊。

她說，好聽，她喜歡，沉迷，追隨。

她伸出手說你好，我叫藍嬌憶。當時緊張的心跳也在現在的心房隱隱作祟。

腦海中是那天在他懷裡的畫面，他的聲音和紊亂的呼吸灑在她的頭頂，「恭喜你，藍嬌憶，你的表白成功了，現在你擁有我了，但並不是因為你感動了我，而是我覺得，我喜歡你更多」

她的眼淚像是雨一樣傾落。

回憶的畫面模糊，聲音也不清晰。那天他朦朦朧朧醉醺醺一身酒氣的樣子，用力抱住她，頭埋在她胸前，低沉沙啞的說道，「你是我戒不掉的心動」。

想起這，她的心，再一次被敲動。

是戒不掉，你也是我戒不掉的溫柔，所以親愛的喬先生，請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繼續愛我。

帶著最真誠的祈禱看向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開了，但燈還沒有滅，時間過了不久，但在嬌憶看來就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的心裡有一束小火苗冉冉升起，想要趕緊走過去問情況，但是自己的腿也不知道是不聽使喚了還是失去知覺了。

「病人的家屬是誰？」那個大夫手裡拿著一個A4紙大小的單子，沖這邊問了一句。

所有人看向了一個方向。

「我，我是，我是他未婚妻！」嬌憶努力的站了起來。

醫生拿著單子走過去，手裡還拿了一根簽字筆，「你好，我是病人的主治醫生，這是...病人的病危通知單，請你確認簽字！」

病危通知單...病危通知單...

一雙雙眼睛瞳孔瞪得那麼大，屏住了呼吸，不，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但是嬌憶好像要比剛剛冷靜的多，咽了一下唾液，下眼瞼動了一下，抖著手接過那個所謂的病危通知單。

「抱歉，病人存在太多致命的風險，我們只要發現一處致命的風險，就需要下一張病危通知，請您配合！」那個大夫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麼刺耳，那麼難聽。

看著單子上的一行行字，最刺眼的是成功率百分之一。百分之一，這四個字最奪人眼目，淚水打濕了單子，一滴淚水落在百分之一上。

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呵呵，百分之一，這跟宣布手術失敗，跟下死亡通知單有什麼區別。

有一個男人再也淡定不下去了，雙手狠狠的提起了大夫的衣領，嚇得一旁的人和護士們趕緊上前拉開，「你們大夫是幹什麼的，搶救病人是你們的職責，現在你告訴我們成功率百分之一！現在給我去搶救他，如果失敗，你們...完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一時著急，衝動了，抱歉您別介意...」另一個女孩急著給大夫道歉，這可是主治醫生，是唯一的救命希望。

大夫倒是很和氣，「您的心情，我們理解，但是病人致命的傷太多，我們必須謹慎才行。」

「我簽！」

肯定的語氣裡帶有著難以掩飾的畏懼。

這兩個字彷彿在和上天打個賭，賭一個健健康康的喬一磊，賭一個她高大挺拔的Superman。

嬌憶閉了閉眼睛，眼眶裡的淚水被夾了出來，全部滴到那張通知單上。

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即使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一定不要哭，現在哭了，沒有人給她擦眼淚，沒有人能做她的防空洞，可她還是哭了。哭的那麼傷心欲絕。

雖然一邊有人不停地安慰她，但對她來說，只會讓她更難過。

她哽咽的說，「我簽，哪怕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希望我也會簽，我...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一定要儘力救他，我不...不能沒有他，如果...如果...那我也不活了！」

一旁的女孩聽到這句趕緊抱住了她，「嬌憶老闆，喬總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別怕！」

「我們一定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你放心！」大夫看的出女孩的絕望，心裡暗自鼓氣要試試救活他。

哆哆嗦嗦的拿著簽字筆，手抖的一直找不準落筆的位置。

藍嬌憶，放心，你的超人，你的鋼鐵俠做完這個手術就回到你身邊了。

歪歪斜斜的寫下藍嬌憶三個大字，淚水已經滴在上面與鋼筆字融到了一起。

這是她有生以來簽過最丑最難看的名字。

看著醫護都開始了最後的掙扎，她兩眼無神緊緊的盯著手術室那個燈牌...

盯著盯著，她笑了，笑的自然，笑的傷心，笑著笑著，淚水已經布滿了臉頰，沒有人能控制住她的眼淚。

一旁的人都安靜的站在她身邊等著手術室里的人，見她又笑又哭的樣子，都不知道她怎麼了，是瘋了嗎？是嚇傻了嗎？

只是，

當時嬌憶的心裡有一場海嘯，但是她靜靜的站在那裡，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或許，在場的人，有人能懂得她為什麼哭的梨花帶雨臉上還有甜甜的笑容，因為此時他們的記憶里彷彿有一部愛情電影在此刻即將結局......

看著那個一直亮著的燈牌，嬌憶想起了自己和手術室裡面正在搶救的人以往的點點滴滴。

多少個花開花落身邊都有喬一磊陪著。彷彿曾經發生的的一切就在眼前。

那麼美好...那麼...刻骨銘心...

柳樹下面搖擺，遠方思緒歸來，遙遙鈴聲響起，飄過教室窗檯，遠離世俗塵埃，有我純真年代，淡淡花香迎風吹來潔白的愛。

邁進教室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后黑板上寫著的高考倒計時——21天，這幾個大字，簡單粗暴，但是清晰明了。

在四十多雙眼睛的注目下，一個「安眠藥」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

拼一年春夏秋冬，搏一生無怨無悔。

這是每次上課前老師都會激情四射必講的勵志語錄。

畢業班的考生們身著一身肥大又單調的校服，聚精會神目不轉睛的看著講台前即將要講課的數學老師，即使臉上還帶著難以散去的困意，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知道，這一戰只能是背水一戰，熬過去了才會更加接近烏雲過後的幸福線。

而藍嬌憶，一個對於生活有著自己獨特想法的女孩，更是知道什麼叫做讓幸福線接近地平線。

充電寶、數據線、手機、耳機、數學筆記，各部門就位，OK，action！

講台下第一排靠門的課桌下有兩個女生正在竊竊私語中。

「藍嬌憶你再看你男神演出的視頻，你就別考大學了！」

「...啊，好。沒事，哈哈！」

「藍嬌憶還有一個月高考！喂，你聽見我說話了嗎？」這個女生明顯已經有點疾言厲色了。

「嗯，知道啦，還有一個月高考是吧，記著呢！」

「藍嬌憶，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什麼執迷不悟啊，你看看，我男神帥不帥，你聽聽他唱的歌好聽不，我跟你說，你要是了解他，你會愛上他的！」

這個女生突然局促不安的一直碰她的胳膊，但是藍嬌憶完全陷入誇獎自己男神的境地中，無法自拔，自己只好無奈的驚恐萬狀的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