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8、糾纏並蒂蓮

「方休，你很好，你現在翅膀硬了啊！」

老嫗怒極反笑，死死盯着方休，陰惻惻道：「你是不是以為在瀚羅城冰島之上，背叛了你父親，你就可以繼續無法無天了？」

「這個方家，只要我還活着一天，就輪不到你這個孽障放肆！」

老嫗猛然轉頭，對侯立一旁的炎塵大吼道：「還等什麼，給我把這個孽障拖下去關起來！」

「太夫人，方休少爺如今是府上唯一的男丁，這麼做……」

炎塵面露難色，小心翼翼的勸說道。

「哼，就算是我方家一脈絕後，我也斷然不會將家主之位傳授給這個背棄祖宗之人！」

老嫗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怒聲道：「怎麼，連你也敢忤逆我？」

「老奴不敢。」

炎塵渾身一震，急忙躬身後退，來到方休身側。

他低聲苦苦哀求道：「方休少爺，你，你就給太夫人認個錯吧。」

「認錯？」

方休淡淡一笑，嘴角卻是滿滿的苦澀味道。

想當年他被方景隆逐出方家，周圍之人也是這般嘴臉，要他承認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萬萬沒想到三年過去，一切彷彿又重演，他依然要認下這般莫名其妙的錯嗎？

「奶奶，我想你忘記了一件事。」

方休搖搖頭，四下掃視，大堂之內依然如故，與三年前記憶之中的沒有絲毫不同。

小時候，方芊芊便喜歡躲在大堂的兩排紫檀大椅后，與他玩捉迷藏……

「好啊，你倒是告訴我這個老婆子，我忘記了什麼？」

老嫗咬牙切齒的笑問道。

「三年之前，我便已經被方景隆給逐出了方家。」

方休笑了笑，這話卻是聽得老嫗臉色微變。

「所以，我對您老的尊敬，僅僅只是出於晚輩對長輩的基本禮節而已。」

方休道：「你作為現如今方家最有權勢的人，但偏偏無法命令我這個方家之外的人。」

死寂，一片死寂。

「哥，你，你瘋了嗎！」

方芊芊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花容慘淡無比。

她急忙低聲勸說道：「奶奶好不容易同意你重新回歸方家，你，你怎麼能這樣啊？」

「其實我這次同意回來，只是為了做一件事。」

方休沒有理會方芊芊那緊張無措的關注，而是對着大堂上首坐着的老嫗拱拱手。

「勞煩方太夫人將我從方家族譜除名，從這一刻起，我要改姓林。」

終於說出積壓在心底的一席話，方休只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輕鬆釋然。

老嫗面無表情，冷冷道：「怎麼，你是覺得方姓配不上你這個林家的上門贅婿嗎？」

「還是說，為了能夠呆在林家得到一席之地，故意改名討好那種末等世家？」

「不，我的生命，是我母親林婉素給的，我寧可繼承她的姓氏。」

方休垂下眼帘，想到那個僅僅只是被方景隆當做培養基的可憐女人，不禁鼻尖酸楚，心頭狠狠揪起。

他慘然笑道：「我的出身，對於方景隆來說，也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個能夠契合青龍印氣息的載體而已。」

「既然如此，我姓林與姓方，對你們來說，又有何區別？」

「好，好，既然你不念及方家對你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情，那我也懶得多說什麼。」

老嫗聽得眉頭緊皺，老臉滿是蕭索意味。

她本以為方休同意回到方家，只要恩威並施一番，就能將這個孽障收拾得服服帖帖。

若是方休肯乖乖聽話，傳與他方家家主之位，也未嘗不可。

哪知道，這個狗東西知曉了方景隆不過是利用他的生母林婉素，來誕下一名適合容納青龍印的子嗣之後，居然打算徹底脫離方家。

既然你如此厭惡與嫌棄方家……那就成全你。

「炎塵！」

老嫗扭頭沉聲下令：「去祖宗祠堂，請族譜，徹底抹除方休的一切記錄，包括那個賤女人！」

「……是。」

炎塵聽得神色一肅，目光複雜無比的看了眼方休，隨後埋頭往老宅後院的祖宗祠堂方向大步而去。

撲通一聲，方芊芊一把跪倒在了老嫗面前，渾身顫抖，哆哆嗦嗦的想要開口為方休求情。

她自幼便深深畏懼這個名義上的奶奶，此刻為了方休下跪求情，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芊芊，你若是想要繼續留在方家，那就閉嘴。」

老嫗吐出口濁氣，緩緩閉上渾濁老眼。

「你隨你母親秦卿月一同入我方家，身體內並未流淌我方氏一族的血脈。」

「若是敢多言，那就跟着這個孽子一塊滾出方家去！」

聽到這話，方芊芊嬌軀一震，把頭埋得更低了。

「……」

方休嘴角抿動，深深看了眼這個老婦人。

按理來說，如今方景隆失蹤，她便是與自己最親的人了。

可惜方休無論如何，都對這個名義上的奶奶，生不出半分親近之意來。

「……好，那就請一併將我的名字，從方家族譜上抹除吧。」

過得片刻，方芊芊緩緩抬頭，一字一句道。

死寂，大堂之內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芊芊，別胡鬧！」

方休聽得眉頭大皺，忍不住低聲喝止。

這個死丫頭自幼嬌生慣養，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若是也學他這般脫離方家，日後可怎麼辦？

「方芊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老嫗豁然睜眼，渾濁目光變得陰沉狠辣。

她直勾勾盯着俏臉慘白的方芊芊，厲聲道：「你莫不是以為你還能與從前一樣，在這方家之內蠻橫撒野？」

「奶奶，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方芊芊緩緩站起身，頗為眷戀的深深看了眼大堂四周。

「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喊您奶奶了。」

她頓了頓，不顧老嫗那氣急敗壞的雷霆怒色，依然輕聲笑道：「只要跟着我哥，我便能感受到家的溫暖……」

「好，好得很！」

老嫗再度怒極反笑，扭頭望向正捧著一本磚頭厚度的大花名冊走來的炎塵。

「將方休，方芊芊還有林婉素三人的名字，從方式族譜一併抹除！」

炎塵獃獃張嘴，僵在原地，直到老嫗連連怒聲催促，這才回過神來。

「走吧。」

方休搖搖頭，再也懶得多看一眼這個名義上的奶奶，帶着方芊芊扭頭就走。

「哥，以後我跟着你姓林好不好嘛？」

直到兩人並肩出了方家大宅，站在人影稀疏的大街邊上。

方芊芊這才鼓起勇氣，抬眼望向方休。

「你呀你，你叫我說你什麼好？」

方休伸出手指頭，恨恨一戳方芊芊那雪白光潔的額頭，都被這個任性的死丫頭給氣樂了。

「耶！那我以後就叫林芊芊了！」

方芊芊一瞧方休居然沒有罵她，頓時開心得星眸眯起，衝上來摟住方休的胳膊就是一陣撒嬌。

「鬆手，鬆手，多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毛手毛腳的！」

方休黑著臉，忙不迭掙脫掉方芊芊的魔爪。

他沒好氣的哼唧道：「我跟你說，我和你嫂子已經那啥了，你以後給我老實點，知道不？」

「……你們什麼啥了？」

方芊芊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懵逼的反問道。

「總之你以後別對我有啥非分之想，不然就把你趕出林家，讓你流落街頭！」

方休朝着街邊一條路過的流浪犬努努嘴，虎著臉嚇唬。

「看到了吧，要是跟它一樣，你就只能天天翻垃圾箱找吃的。」

「我才不信你捨得讓我餓肚子呢。」

方芊芊得意洋洋的歪著小腦袋，繼續摟着方休的胳膊撒嬌起來。

「芊芊，你過來。」

然而笑着笑着，方芊芊逐漸察覺到方休神色凝重，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不少。

她下意思順着方休的目光望去。

正瞧見一個渾身罩在黑色斗篷內的身影，從黝黑的巷口顯露，裊裊朝這頭走來。

片刻過後，那人站到距離方休三米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

隨即掀開斗篷，露出了一張欺霜賽雪的艷麗容顏來。

「……媽？」

望着這張熟悉無比的面孔，方芊芊渾身僵硬，怯生生的喊了一聲。

「秦姨，好久不見。」

站在方芊芊身側的方休，則是神色複雜，緩緩開口道。

對面那人，赫然正是方休的繼母，沉香教的前任神女，秦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