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遲早要面對

第1003章不會再愛了

女警一點頭，推開門，將她送了進去。而其餘人只能在門口候着，他們無權去看警局的監控，只能側耳附在門上竊聽，生怕裏面真的出事。

會談室內部和門口隔着一扇屏障，夏小檸一進門，便感覺裏面說話的人瞬間收聲了。

隔着屏障，她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她，互相揣測打量的目光抵達不到彼岸，只能憑藉半空中游弋的氣息來判定他們是怎樣的人。

沉着、嚴肅、威壓……

明明室內是通著風的，卻令人有一種下一秒要吸不上氣的窒息感。

看來聶家人，果然是像傳聞中那般威嚴。

「進來的是誰？」

一道顯得年輕，斯斯文文的男聲從裏面傳來。

夏小檸心尖一悸，十指的指尖都因壓力而緊扣在掌心，壓出一片紅印，「我是夏小檸，是你們要見我的。」

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可說完后，卻止不住的深吸氣。

好像一條岸邊渴水的魚。

「夏小檸，請進來吧，讓我們看看你。」男聲又道。

看看……

她一個受害人，有什麼好看的？難不成是想記住她的臉，方便以後打擊報復？

因為聶夜擎的緣故，夏小檸對聶家人沒有任何的好感，甚至不吝嗇用最惡的想法去揣度他們的本性。

能養出聶夜擎這個魔頭的人家，又會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善人？

只會比他惡吧？

既然已經進門，躲也躲不掉，夏小檸抬起雙足，一步一步，從容不迫的走到他們跟前。

視野一下開闊了起來，也是在見面的一瞬間，空氣中的壓迫全數不見，好像壓在心肺上的巨石被人搬運開來，那疾厲的幾束目光震撼的投射在她身上，一下便軟了下來。

夏小檸勇敢的抬頭，打量面前的人——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她想到的那麼多人。

面前只有三個人。

一男一女的中老年人，還有一個秘書模樣的年輕人。

老人一看就是養尊處優，身居高位多年，氣度溫雅不凡，精明與寬容兼備，與聶夜擎極為不相似，夏小檸反而從他們二人的眉目間讀出了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就好像曾經相識一般，她拚命的翻動回憶這本書，卻不能從中找到隻言片語的解釋。

真的只是面善嗎？

夫人一看見她，足足愣了十秒有餘，又驚又喜的說道，「小然，是你嗎？」

小然？聶羽然？

夏小檸來之前做過功課，因為聶家二老極少出現在公眾面前，所以網絡很難找到他們的正面照，但她知道他們不一般的身份，聶老爺子叫聶柯雲，聶老太太叫喻蘭，都是名門望族出身，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去了歐洲，短短十幾年卻創造了聶氏這個商業帝國的文化，可以說，聶夜擎能有今天，無非是佔了聶家的便宜。

他和聶老爺子相比，還差得遠。

喻蘭的話，讓夏小檸想到了她被迫當聶羽然的那段時光，柳眉一揚，淡淡搖頭，「我不是，我姓夏，叫夏小檸，夫人興許認錯人了。」

「怎麼會認錯人，你就是我們的小然，夜擎已經告訴我們了。」

聶柯雲年紀雖大，但保養極好，彷彿還只是四十多歲一般，氣度溫潤斯文，面龐乾淨，衣冠整潔，可以從他如今的面容上窺出幾分年輕時的風華正茂，與風韻猶存的喻蘭極為登對。

夫妻二人看上去激動極了，只有夏小檸仍有些懵——聶夜擎到底告訴他們什麼了？

她以為今天自己來見聶家人，多半是禍事，可看這模樣……

聶家人怎麼連一點責怪她的意思都沒有，還一口一個叫着小然，難不成聶家就這麼缺兒媳婦？

「我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

夏小檸稍稍站直，用自己最清朗明晰的語調，字正腔圓的強調，「我是夏小檸，不是小然，你們真的認錯了。」

喻蘭傷心的凝住了眸光，她眼若流水，晃動着心疼與不安，「你忘了，你真的忘了……」

聶柯雲輕嘆，「夜擎說的沒錯。」

看着這兩夫妻完全忽視了她，自顧自的演出，夏小檸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怎麼配合。

這場面怎麼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羽然小姐。」一直未曾開口的男秘書，鞠了一躬，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輕言細語的解釋道，「請問您是否有過失去記憶的情況？」

剛才進門時還冷淡的出奇，這會就和善起來，果然，秘書一個個的都是看人下菜碟。

夏小檸不躲不閃，正面回應，「的確有過。」

「那您想起來了嗎？」

「沒有。」

「那你想知道，你的原生家庭，和真正父母嗎？」

夏小檸：「……」怎麼感覺在下套。

她站的太久，受傷的雙腿有些輕微發軟酸痛，不斷的交換著雙腿站立着。

秘書見狀，連忙搬了張椅子給她坐下，白來的椅子不坐白不坐，夏小檸才剛坐上，就對上喻蘭關切的雙眸。

實在是，讓夏小檸受寵若驚。

「在為你解答之前，麻煩您先閱覽兩份文件，可能看過以後，你就明白了。」

秘書從手中的文件袋裏抽出兩張薄紙，輕柔的放置在夏小檸的手心裏，薄紙帶着溫度，不冷不熱，恰好熨到了夏小檸的心裏。

厚度、重力，都似曾相識，夏小檸眼睫一閃，一垂，輕低下下頜。

這是兩份DNA鑒定書，就像一股熔岩，流進了她的心軌。

一份是聶柯雲和她的，一份是喻蘭和她的。

都明確的寫着，她和他們是親生父子關係，聶柯雲和喻蘭，是她的親生父母。

夏小檸頭一疼——

她猛的扶住了頭，彎腰將兩份文書擰成一團，腦海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出來，可太疼了，疼的叫人想哭，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似一團霧，而霧後方是她丟失已久的記憶，那團霧，散不開，扯不爛，永遠圍繞着她。

「小然，然然，你怎麼了，別嚇媽媽……」喻蘭嚇壞了。

聶柯雲也嚇壞了。

兩個人坐不住，衝到聶羽然面前扶着她，捧起她的臉查看情況，失而復得的明珠，怎麼能不心疼。

「我頭疼……」夏小檸有氣無力的一歪，撞進了喻蘭的懷中。

喻蘭的懷抱馨香、溫暖，與她想像中的母親一般無二，那份屬於血緣自帶的親密，呼之欲出。

喻蘭心疼的抱着她，一下一下輕柔的拍著，「然然乖，媽媽在這兒，不痛了。」

聶柯雲急的眼角都紅了，體面斯文不復存在，他叉著腰團團轉，沖秘書道，「去找最好的醫院給小姐治病，快聯繫！」

休息了片刻，那裂痛才從體內驅逐。

夏小檸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身濕露露的冷汗，凝掛在她脆弱的眼角眉梢處。

她本來想今天不讓聶家人看見她的憔悴，可還是敗了。

夏小檸又怎麼會想到，她居然是聶柯雲和喻蘭的親生女兒……

「然然，是我們太心急了，不該這麼突然的告訴你。」

聶柯雲不敢碰她，怕她驚，怕她一碰就碎，大權在握的老人，此刻卻無助的像個孩子。

難怪，他們的眉眼這樣熟悉……

夏小檸唇瓣蒼白，靠在喻蘭懷中一動不動，半晌方才吃力的說道，「沒事，我到底是誰，我也不清楚了，你們到底知道什麼，告訴我，好不好？」

她語氣里幾乎帶上了祈求，她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是聶羽然嗎？

是夏小檸嗎？

還是別人……

聶柯雲與喻蘭對視一眼，似在疑慮，聶柯雲抬手沖秘書一指，秘書微微點頭，快步上前。

「羽然小姐，接下來的話，請你一定要記住，但不必為此憂心，先生和夫人，都希望你能健康快樂，如果會讓你難過的話，他們寧可隱瞞。」

夏小檸徐徐莞爾，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她試圖坐正，身體虛弱，也抵不過求知慾。

「沒事，你說吧，我聽好。」

秘書得到聶柯雲的眼神首肯，方才說道，「羽然小姐是先生和夫人的獨生女，夜擎少爺，是他們在您幼年收養的，你們從前一直相處的很好，並且萌生戀情，先生對夫人非常支持，本來應該訂婚的，但夜擎少爺包藏禍心，在訂婚前夕背叛了聶家，企圖報復先生和夫人，也為此，您傷心欲絕，決心離開……先生和夫人一直在找你，但每次得到你的消息，線索都中斷，你去了帝都之後，一次車禍讓你喪生意識，被何錦繡利用生子，事後何錦繡將你送去臨北，但臨北地震，你失蹤了。我們得到的消息顯示，也是在那以後，你被夏家收養，易名夏小檸。」

至此，所有的謎團都解開，所有的問題都說得通了。

她為什麼會被何錦繡利用，為什麼會生下兩個孩子，為什麼聶夜擎執著於她——

原來他們之前是戀人，是青梅竹馬，可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不愛的，就不會再愛了。

喻蘭想抱她，將她失去許久沒有音訊的女兒再次抱進懷中，可夏小檸推開了她。

她清醒而理智的看着面前的三個人，從他們的臉上，沒有看見一分企圖傷害的威脅和陰謀，「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然然，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害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家，是媽媽疏忽了，弄丟了你，對不起然然……」

喻蘭失望的曲下膝，抬頭揉住夏小檸的雙手，懇切又悵然的說道，「夜擎做了這種事，我們不會饒恕他，之前，我們已經原諒過一次，但他傷害你，我們不會放過他，這件案子該怎麼判，就怎麼判，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媽媽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回歸正常的生活。」

聶柯雲雖不說話，但眼底亦是流露出同樣的希冀。

夏小檸避開了他們的眼睛，心底如漲出一片醋湖，酸的離譜，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命運的多舛，還是因為終於找到了親生父母。

可她失去的，還是太多了。

「我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你們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