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仙人

臨近三更，中年男子習慣性醒了，為了防止驚吵醒一旁的同伴，動作極輕。

拿出靈火燭，點亮較小的一盞燈，借著微弱的亮光穿好衣袍和鞋子，隨便梳理一個髮冠。端起燈來到大堂，拿起架子上的鑼鼓，點亮一邊的燈籠，開門離去。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聲不輕不重的飄蕩在街道里。

一陣冷風吹過，打更人手中燈籠驟然大亮，燈籠紙上的符文還沒完全顯現，就直接熄滅。打更人也直接倒地，心口鮮血外涌。

一個個子嬌小的黑袍人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伸出慘白的手，打更人天靈蓋一道靈光飛入那人手中。

「楓城的也真是夠落魄的，聚靈期不到，都能擔任打更人。」黑袍里傳出一個男孩的聲音，「這樣下去，太慢了，弄不好被上面的人發現了都沒收集到足夠的靈魂。」

那人抬起頭，幽暗的眼睛望向遠方，喃喃自語「只能，冒一下險了。」

……

「砰砰砰！」楓城東南角城主府張燈結綵，熱鬧非凡。整個府邸的門窗貼滿紅色的囍字，院內酒席一百多桌全部坐滿。

「諸位！」主桌主位的一個穿著黑色錦袍的中年男人，端起一杯酒站了起來。酒席上的人也全部站起來，端起手中酒水。

「今天是我義子李元和我女兒李念兒大婚的日子，感謝大家前來赴宴。我先敬諸位一杯，今天只管，吃好喝好。」男子威嚴帶著喜悅聲音，傳遍整個酒宴。

「祝新人百年好合，祝李城主早日抱上孫子。」眾人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唯最遠處的一個身穿黑袍的人，沒有任何舉動，自顧自的喝著酒。

「哪來的野孩子，穿的鬼鬼祟祟，還半點不知禮數。」同桌的人發現了他的異樣，大身呵斥道。

「小子，起來回敬城主的禮。」那人繼續喊道，聲音不大，卻故意融入修為，讓所有人聽的清楚。

但對方半點不予理會，接著喝自己的。

男子怒了，凝氣一拳打去，並大喝一聲：「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我代你長輩管教管教你。」

「不可以！」新郎起身喊道，想要阻止已經。晚了，那大漢的拳已經收不回來。

「嘭！」拳還未碰到對方衣角，大漢就化成了血霧。

「啊！」所有人驚恐的圍向城主那邊，數百名護衛立刻護到城主周圍。

「好可怕，還沒看清，那人就死了。」

「連魂魄都被直接收走，什麼都不剩。」

「他身上從始至終都沒有半分靈氣波動。」

「那大漢可是聚靈境後期啊，只差一步，就能進入明魄境，離開凡間了。」

這時城主滿頭冷汗，從大漢死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對面那看起來瘦小的人，修為不是靈三境，絕對是魂三境，至於神三境是不太可能，或者更本不可能。

東方大陸，修為九境，靈、魂、神各三境。靈三境，主要生活在凡間。魂三境和神三境則是在「上面」，六界的核心之處。

而城主一直在不斷的向上面傳音，卻發現他們早就被對方的結界困在，沒法向外面，傳遞任何消息。

城主上前一步，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不知前輩大駕光臨，還請前輩寬恕我等。」，朝著對方，拜了下去，但卻沒有起身，靜靜等候對方發話。

那黑袍人緩緩的抬起頭來，月光照亮他的一臉，一張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少年的臉。眼睛與臉相反，無盡的幽暗深邃，讓看到他眼睛的人，直接低頭跪下，身體忍不住的發抖。

「我來，只是想帶走這對新人的。」那人輕輕說著。

李城主立刻接話：「能被前輩看中，是他們的幸事。」轉身對著身後兩人說：「還不快拜謝前輩！」

兩人剛要上前拜謝，對方冷冷說道：「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要收徒，只是要殺了他們兩個，取走他們的靈魂。」

李城主聽後面色大變，一把將兩個人拉到身後。數百護衛立刻揚起兵刃，將其圍住，百人腳下陣法浮現，彼此之間靈力相連。

「但現在，我心情很不好，數千年來，敢罵我爹娘的，我必定血洗一切。」少年笑吟吟看著眾人，身上煞氣慢慢浮出。

「殺！」護衛們踏著法陣，殺了上去。

少年沒有動手，煞氣如水波一樣輕輕一盪，法陣連同人一起化作飛灰，只有血被他留下來。數百條魂光，湧入他袖中。

少年慢慢走向眾人，被他靠近的人，都無一倖免，連慘叫都不用發出，或者說連痛的機會都沒有，只有無盡的恐懼。

殺戮沒有持續太久，在場得五六千人，哪怕對方走的很慢，也不過一刻鐘，少年就殺完所有人，來到最後剩下的新人面前。冷笑的看著兩人，李元將李念兒緊緊護在身後，眼睛布滿血絲，惡狠狠的盯著，少年。

「不甘，絕望，痛苦，無能為力對吧！」少年笑著說道：「可是，又能怎樣呢？你可以再憤怒點，你的靈魂很特別，所以是你害了他們。因為你是魚餌，很誘人的魚餌。」

「你想把我怎麼樣，我都無所謂，只要放過念兒就行，我給你我的一切。」李元悲涼的說著，已經推到牆角的他們，已無處可逃。

少年背後的煞氣，繞過了他，穿透李念兒的身體，李念兒栽倒在地，嘴中的鮮血向外涌著。李元立刻回身抱住她，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外涌。

「對不起了，念兒，可能要先走一步了。」話落，生機全無。

「不，不要啊！」李元號啕大哭起來。

「噗！」一把黑紅色充滿煞氣長劍，從他後背穿心而出，心血順著長劍流出。

李元的靈魂星星點點聚到半空中，越來越亮，驅散著黑夜，魂光的里的煞氣也在不斷增加，讓光亮弱了下去。

「咔嚓！」周圍響起東西破碎的聲音，無數惡鬼來到院中，看著空中那個正在凝聚的靈魂。

「哈哈哈，這是帶有一絲神力的仙魂。這人前世很可能修鍊到神三境最後一境通神，居然出現在這凡間。」

「諸位，這種逆天級的天材地寶，就算分出無數份，也都難以讓我等吃掉，所以我們應該一起聯手。」

「那地上的老東西，看起來年輕，絕對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一身煞氣，可比那浩然正氣難對付。」

「天不亡我等，逃出鬼牢，還遇到這樣的好東西。」

「動手，我們可都是魂三境歸真境的凶鬼，拿下他還不是一如反掌。」

話落，十幾隻惡鬼衝殺過去，想要撕碎那少了，至於那少年的靈魂他們是不會考慮的，東方大陸，煞氣是一種禁忌，比魔氣要恐怕，甚至發現煞氣使用者，還要全力追殺。

「轟！」在惡鬼殺到少年身邊時，少年手中劍的煞氣徹底爆發出來，剎那間那煞氣直接吞殺了所有惡鬼。

「完美得誘餌，讓無數生靈和亡靈瘋狂，可惜時間不多了。」少年慘白的手，對準空中，輕輕一握，空中的那個靈魂被煞氣直接壓成一顆明珠，再向那女屍一招，又一顆很小明珠，兩顆明珠飛向少年。

就在快要到手的那一刻，少年手被許多紅線死死纏住，兩顆明珠也被紅線拉離他較遠的地方。

「三千紅線繞凡。月老，不在天宮那月老廟好好待著等死，來這送死？」少年微笑著說道。

漫天紅線中，走出一青年男子，一身潔白的長袍與月色交映。一根白玉簪別住那一頭多出許多白絲白絲的墨發，左手還有許多紅線遊走在指尖。右手持著一柄白色長劍，劍身上有些若隱若現的紅絲，劍柄是一對鴛鴦租成的，劍柄下兩寸處，刻著鴛鴦二字。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這一笑，月色似乎更美了，周圍的花一下子努開綻放，花朵都朝向那青年男子，又將綠葉合攏少許，很是害羞羞。

「月楓眠，當年那可是風華絕代的月仙人，如今落到這般凄慘，不知道如今修為還在不在神三境，怕不是跌到了魂三境了吧！」少年嘲諷的說道。

「還好，還差一點。當年打下大半個東方大陸的天魔地煞，何嘗不是意氣風發，傲世天下。如今地煞你不也這般落魄嗎？」青年溫和磁性的聲音，讓周遭冰涼的空氣開始漸漸暖和，如沐春風。

地煞一劍斬出，劍氣切破纏繞自己的紅線，殺向月楓眠。

月楓眠抬手一劍遞出，震碎了劍氣，數千紅線浮在身後，開弓射箭般射像地煞。

煞氣立刻像繭一樣，將地煞包裹住。

「砰砰砰！」

被彈開的紅線，落到地上，直接劃開琉璃晶石地板，像落在豆腐上的到刀一樣鋒利。

黑紅的繭散開，地煞來到月楓眠身前，一劍刺去。月楓眠抬起左手，紅線結盾去擋，但被那把叫極煞的劍輕鬆切破。只能用鴛鴦再遞一劍，勉強，擊退地煞。

地煞沒有追擊，也不敢輕易追擊。這是兩人第一次交，但都深知對方根底，都是真正經歷過大起大落的巔峰修士。活的也足夠久，月楓眠活的比他更久遠。無法知道現在從神壇墜到深淵的他，還有什麼底牌。

「天地陰陽兩神器，兩儀與鴛鴦。你們這樣都是活神話的人物，真是難纏。還搶我一小輩的東西，更是可惡。」地煞笑嘻嘻的說道。

「萬煞合一出極煞，一入星雲必封神。你不過差一點而已，如今我才羽化境而已，隨時可能直接跌到魂三境，而你如今可都是到了歸寂境的大修士了。先達道者為長，更算不上欺負小輩了。該是我這小輩，冒犯前輩。」月楓眠輕輕回答道。

「咻！」地煞直接殺了上去，劍招不快，威勢極大。月楓眠，劍招也不快，不知道是不是修為的差距，始終處於下風。白袍上，也開始染上幾朵血梅。

「月楓眠，把他們的魂珠給我，不然，我不介意殺了你。鴛鴦就算是神器，你不可能完全護得住你。何況，當年的那件事後，這幾千年來，還有幾個人相信你那時靈時不靈的紅線，乖乖回去等死就好。」地煞越打越凶，雖然害怕對方的底牌，但是，思來想去，沒有時間耗了，再拖下去，「上面」來人，他的計劃就可能會破壞了。

「這對新人，就挺喜歡我的紅線，也相信我。沒本事護住他們的生，那麼，就竭盡全力護住他們的魂。」月楓眠咬著牙說道，後退一大步，輕撫手中的長劍，頭髮一下子白了更多，臉上也浮現淺微的皺紋：「無上禁術，朝朝暮暮。」

「天長地久！」

「轟！」白色劍氣，連接天地，一劍將地煞地煞劈道城外數千里的山脈中。楓城的從城主府，到哪山脈，大地上一道長長的裂痕，觸目驚心。

「咳咳咳！」月楓眠咳嗽了起來，用手去捂住，鮮血從指縫間流出，無奈抬頭看了看身後的遠方，笑了笑說道：「怕你們眼神不好，耳朵又太聾，所以聲勢弄的大一點。」

「但即便如此，上面的人依然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月楓眠，你還真是可悲。仙界的話，還會有人出手救，這人界，想救你的人有，敢出手的太弱，不弱的不願意出手，更不會讓下面的人出手。

靜靜等著，無論我們兩個誰輸誰贏，他們都能獲得最大的利益。」地煞慢慢走入城中，身上的法袍破碎嚴重，護體的煞氣也少了三分。

「月楓眠，交出魂珠，死都死了，你還能起死回生不成？送他們去輪迴，還不如交給我。何況你也沒機會了，剛才那一劍是夠強，但是你現在還能使出幾劍。

你不是是有三劍嗎？另外兩劍試試，我很想看看花前月下和你那朝朝暮暮，到底有多強。」

地煞瞬移到月楓眠面前，煞氣匯入左手，一拳轟在他身上，直接將他崩了出去，一路撞穿數不清的建築。

月楓眠雙手緊緊握住鴛鴦，將其深深插入地上，這樣滑行了數千米，才停了下來。狠狠的咽下那一大口鮮血，拔劍，迎擊已經殺到身邊的地煞。

「如你所願，花前月下。」月楓眠消失在原地，無聲無息。整座城池，在那一劍天長地久后，所有人早早逃離。

月亮在這一刻，好像越來越大，地上也不斷開著銀白色的花。輝映著明月，越來越亮，亮的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轟！」一聲巨響爆開，白光之下，方圓一千多里的楓城，變成平整的廢墟。地煞被鴛鴦刺穿左胸膛釘在地上，充滿煞氣的血，腐蝕著大地。

「噗！」地煞一把拔出身上的鴛鴦，鴛鴦立刻掙脫他的手，飛走。飛到不遠處月楓眠的手中，月楓眠顫顫巍巍的站著，哪怕渾身是血的，依然那樣的美。

地煞緩緩爬起來，看著月楓眠調促道：「一個男人長的這般還看，有點過分了。」

「怨恨！」地煞一劍斬出，黑紅煞氣，沒有以刃的形態，砍像月楓眠。而是化作鎖鏈，將他全身鎖住，不斷收緊，深入骨髓。

「嫉妒！」地煞又是一劍，煞氣化作無數長蛇，來回穿梭月楓眠的身體，白色的長袍只剩下紅色，鴛鴦也落到地上。

地煞手一招，月楓眠飛到他面前，左手刺穿他的丹田，將裡面那兩顆魂珠抓出。

「月楓眠，夜路較長，一路走好。可惜你最後一條紅線，也就這樣了。」

「朝朝暮暮！」這句話在夜空中飄蕩，聲音聽起來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樣。

「噗！」地煞看著從身後穿心而出，直到自己眼前的鴛鴦劍。周圍的一切不斷重疊改變，回到月楓眠使出天長地久的前一刻，經歷過絕對生死和無盡絕望的人，是不會手幻術影響，除非是以幻術為主的神位。

此刻的月楓眠已是一頭白髮，容顏沒變，但是面色蒼白，病態嚴重。

「啊！」地煞用力向前一直衝，讓鴛鴦抽出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轉過身去，極度虛弱的說道：「好一個朝朝暮暮。能夠隨意撥動時間，神器，就是神器。輸的不冤，可惜，可恨。」

說完后，地煞化作一縷煞氣，逃離這裡。

月楓眠徹底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一大口鮮血吐出去。身上氣勢一落千丈，整個人萎靡不振。

這時他周圍飄蕩著許多玫瑰花瓣，看到這花瓣，開心的笑了起來。

「為什麼總是要一個人去做這些事，就不能帶上我，還是說我是你的累贅？」花瓣凝聚成一個女子，穿著暗紅色的衣裙，一隻紅色玫瑰發簪系住哪一頭長到腰的墨發。嬌小輕薄的丹唇，讓人食指大動。白皙的臉蛋透著誘人的紅潤，鼻樑高度適中，眼睛不大，睫毛輕長。十指指甲也是暗紅色，配上豐滿的身材，一舉一動，牽動人心。

月楓眠笑了笑，想要說話。但有些頭暈，一下子要倒地，女子瞬間來到他身邊蹲了下來，將他抱在懷中。望著他那一頭白髮，心痛萬分。輕輕撫摸著那俊美的臉，哪怕開始出現皺紋，依然不影響他的美。

「你怎麼會是我的累贅，能遇到你，是我一輩子的幸事。」月楓眠終於有了少許力氣，弱弱的說了一句話。

而他們周圍開始有人慢慢圍上來，手中的法器對著他們，蓄勢待發。

女子抬起頭看著這些穿著統一制服的修士，嘲笑的說道：「李無白，你還真是下作的可以，分支族人全部被殺光了，都不出現，一切結束，出來爭搶功勞和東西。」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袍子上綉著幾隻麒麟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威嚴的開口說道：「這裡是人界，他們還是我李家的人，死後自然歸我李家所屬。」

月楓眠從那女子懷中，抬起頭，笑著答道：「這樣說可不對，六界規矩，亡靈歸鬼界管，過忘川入輪迴。所以你的說法無效，他們我會送去鬼界，至於你的人品，實在不可信。」

「重傷了就好好休息，少說話。有我在還不夠嗎？」女子輕輕呵斥他。

「咳咳，他們人多，不能讓他們仗勢欺負你。」月楓眠憤憤的說道。

「哼，算你有良心。」女子微微笑著。

「靈玫，月楓眠，要恩愛，去你們仙界，這裡是人界，這裡還是我李家所屬地。交出他們二人的魂珠，你們自由離去，不計較你們擅闖之責。在說靈玫你我現在同是歸寂境初期，打起來討不到絲毫便宜。

月楓眠一個跌境跌到聚靈後期的，在我這些魂清境手下能怎樣？你只怕是護不住的。」李無白冰涼的說道。

「什麼打算。」靈玫低下身子問道。

「現在的你更美，更誘人。」月楓眠不著調的說了一句。

靈玫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前，白了一眼說道：「到底什麼打算。」

「相信我嗎？」

「嗯！」靈玫點點頭。

「打，而且我感覺到我好像很熟悉的兩人來了，我們打的過。」月楓眠看著李無白說道：「連你老祖我都揍過，還怕你的小毛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