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屈辱

第一章屈辱

「神力大圓滿，三龍馬之力。」

演武大殿的真氣柱無情的顯示著十個刺眼的大字，少年眉清目秀的稚嫩臉龐冰冷如同一塊岩石，瞳孔微微得收縮，嘴角湧起一陣苦澀。緊握的雙手由於過度用力，深深的嵌進掌心，陣陣鑽心的痛。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自己還是在原地踏步，那些曾經需要羨慕仰視着自己，不斷追趕自己腳步的同年，如今一個個早已超過了自己，就是那些比自己年幼的，也比現在的自己要強上幾分。

思緒紛飛，少年恍惚的退到一旁，耳邊傳來漠然殘忍的聲音：

「王鋒，神力大圓滿，三龍馬之力，低級。」

掌管真氣柱測試的老者，低垂的眼瞼閃過一絲不忍。這個少年曾經是自己家族的天才，五歲開始練氣，六歲打通十二皮部，七歲打通十二經筋，八歲打通十二經別，九歲就踏入神力大圓滿，乃是家族數百年來的第一天才，整個龍灘城的驕傲。家族更是傾力的培養，藥材、功法，無不滿足。然而恍如災厄降臨，六年來每年的真氣測試，曾經被詡為天才的少年，卻卡在了神勇境的關口，不得寸進。按說以他的資質，要打通十二正經的手太陰肺經實在是極其容易的事情，然而結果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家族起初也不願放棄，為此嘗試了無數的方法，奈何卻找不到其中的原因，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往昔的天才如同流星一閃而逝，成為平庸的廢材，令人扼腕的同時，更是成了一個笑話。家族中人甚至不願提及，若不是家主和自己幾個老不死堅持着，只怕早已經被人掃地出門。

老者微不可察的一聲嘆息，儘管他實在不忍再刺激這個少年，不想令家族蒙羞，但真氣測試是三個家族一同掌管，三個家族少年一輩同時進行測試的，由他宣佈結果總比身旁的兩個老傢伙冷嘲熱諷看笑話要好上一些。

「看到了沒有，這就是所謂的天才，大家要向他多多學習才是，這原地踏步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

「嘖嘖，這樣的廢物都可以叫做天才，那我們算什麼。不說跟我們比，就是比我們小的都比他要強得多，幸好他不是我們家族，否則臉都丟盡了。」

「年年神力大圓滿，真是個奇迹，也不知他怎麼練的，真是丟死人了，幸好我跟他不熟。」

「你們說他的臉皮得有多厚啊，都成這樣了，還年年都敢來測試，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我要是他，一頭撞死得了。」

「難道你不知道人至賤則無敵，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哈哈哈。」

……

不屑、嘲諷、冷笑，一一落在王鋒的耳中，如同刺刀狠狠的扎進他的心臟，數年來每一次測試都不乏這樣刺耳令人齒冷的諷刺。王鋒本以為自己早已經聽得麻木了，可是胸口為何還是這般的刺痛呢，是自己還不死心嗎？

王鋒緊緊的咬着牙根，壓抑著內心的怒火，用強裝的冷漠死死的維護著自己僅有的尊嚴。他冰冷的看着那一張張惡毒的面孔，內心一一的記下。他不是個齜牙必報的小人，但也不是毫無感情可以任人欺侮的木頭。

這些人王鋒都記得，曾幾何時，還鞍前馬後跟在他的身邊，一臉恭敬，溜須拍馬。然而風雲忽變，卻好似恨不得不認識他一般，指指點點，污言穢語，更有甚者拳腳相向。

天才廢材，如此巨大的落差。若是換作他人，怕是早已承受不住壓力崩潰了。

王鋒剛剛出生沒多久，父母就雙雙逝世。因此也養成了他自尊自傲自強的性格，哪怕是受了委屈，遭受欺辱，也從不對人言，只是默默的放在心中。風光的時候他還不曾有所體會，這數年的遭遇卻讓他心性迅速的成長，也讓他明明了許多道理，這世道講的是力量之上，強者為尊，雪中送炭人少，落井下石人多，萬事不要指望他人，這世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鳳凰涅槃，醜小鴨都可以成為天鵝，我不信我王鋒會永遠如此，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後悔。」王鋒暗自發着誓言，內心變的更加冰冷堅硬。

「下一個，何暢。」

隨着老者的喊聲，一長相普通卻身材魁梧的少年，傲然得自人群中走了出來，此人跟王鋒同年，是何家家主何為天的獨子，看其氣息，修為遠勝過王鋒，場中也只有寥寥幾人能與他相提並論。

龍灘城三大家族分別是王家、何家、張家。

這三大家族掌握著整個龍灘城的各個行業，壟斷著龍灘城的經濟命脈，就是落於城中的官府也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王家佔據城南，主營車馬行、珠寶店、客棧、酒樓。

何家佔據城東，主營藥材、礦石、布坊。

張家佔據城西，主營鏢局、糧食、食鹽。

至於城北，則是貧民窟，只有幾個小幫派在那裏折騰，根本入不得三大家族的眼中。

三大家族即相互扶持，又相互競爭，彼此提防，關係複雜的很。

何暢不緩不急的伸手，按在真氣柱上，真氣剛一輸入，真氣柱光芒急閃，立時引得眾人注目。

「何暢，神勇四層，十一龍馬之力，高級。」

聽到老者宣佈的結果，何家子弟一片歡呼，老者身旁一直木著臉的白髮老頭眉頭舒展，紅光滿面。另一個略顯猥瑣的老頭卻不滿的冷哼了一聲。

老者又不動聲色的看了人群中的王鋒一眼，心頭滿是苦澀。若是王鋒不曾中途夭折，區區神勇四層又何足道哉，又哪輪到何老頭得意。好在家族中又重新培養了幾個苗子，尤其是王林，雖然比不得王鋒當年的冠絕一時，但也不比何暢遜色，足以支撐場面。

「厲害啊，以這樣的速度，三十歲之內進入先天，幾乎是穩噹噹的。天才，這才是真正的天才，哪像那個西北貨，只能唬唬人而已。」

「我們這一代，以後怕是要以他為首了。」

……

唏噓聲，讚歎聲絡繹不絕。聽得何暢那個舒暢，今日可謂是真正春風得意。他看着人群中面無表情的王鋒，嘴角瞥了瞥，一陣不屑。

「下一個，王林。」

何暢剛下場，一身青衣面容俊朗的王林，便昂首挺胸的踏入場中。單憑這賣相，就吸引了在場諸多懷春少女的目光。受歡迎度完全不是何暢可以比擬，男人喜歡美女，女人同樣喜歡美男。剛剛志得意滿的何暢，裝作不屑的呸了聲，實則心裏早已經羨慕嫉妒恨得不行。

王林自信從容的伸手按在了真氣柱上，一陣不遜色何暢的光芒亮起。

「王林，神勇四層，十一龍馬之力。」

聽到宣佈的結果，一時間又是議論紛紛。

「神勇四層，居然又一個神勇四層，這怎麼可能？」

「天哪，跟他們生在同一時代簡直是我們的悲劇，這往後讓我們怎麼混。」

何老頭得意的面孔多了幾分陰霾，自從王鋒倒下后他才鬆了口氣，沒想到王家居然又培養了個不遜自己寶貝孫子的天才，這底蘊果然不凡。猥瑣的張老頭依舊是那副臭臭的模樣。此時老者倒是鬆了口氣，總算沒有丟人。

聽着如此多的感嘆之聲，王林不禁多了幾分得意。回到場下，王林望了眼如石頭般一動不動的王鋒，凶光直閃。從小到大，王鋒一直壓在自己的頭上，族中長輩更是以他為榜樣，時時的鞭策自己，為此還曾多次受到父親的責打。而族中不管有什麼好東西都優先給王鋒供著，自己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為此王林心裏早就將王鋒恨透了，所以一確定王鋒成了廢材，他就迫不及待的將王鋒揍了一頓，發泄著從小積攢的怨氣。雖然因此被責罰了一頓，他心裏依舊舒爽不已。可是令王林沒想到的是，就算是到了現在，他明明早已將王鋒遠遠甩到了後面，家主王天豪竟然暗地將一株千年人蔘送給王鋒，若不是他收買的李管事相告，只怕他還被瞞在鼓裏。這樣的靈藥本該就是屬於他的，現在居然跑到了那等廢物身上，叫他怎能甘心。

「下一個，張雅婷。」

隨着老者的聲音響起，喧鬧的人群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場中的少女身上。

秀髮輕舞，白裙飄飄，眉似遠山含黛，目如冷月晶瑩，蓮步輕移，宛如凌波仙子。還未成年，便有如此風姿，他日，又該是何等的傾國傾城。

素手輕按，一截如凝脂白玉般的皓腕自滑落的白袖中若隱若現。

「張雅婷，神勇七層，十七龍馬之力。」

老者剛剛宣佈結果，所有人都驚呆了，整個演武大殿靜的只剩彼此的呼吸聲。

「神勇七層，居然是七層，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樣的天賦，不說龍灘城，就是整個大禹朝怕也沒幾個。」

不說場中少男少女不敢想像，就連負責測試的三個老頭此刻也是目瞪口呆，這樣的水準完全超出了少年一輩的層次，堪比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了。三個老頭彼此對了一眼，心起同時湧起一個念頭：當年這丫頭僅比王鋒若遜一籌，僅僅過了五年便有此成就，若是王鋒沒有夭折，那又該是何等的精才艷絕。

他們終究是見過世面，怔了怔，便回過神來。王姓老者和何老頭具是面露苦色，今天自己兩家，算是完全成了張家的陪襯。一臉猥瑣的張老頭此時完全樂開了花，摸著鬍鬚，欣喜著連連道：「好好好。」

場中如王林，何暢等人一陣沮喪，儘管美色當前，從此往後隨着實力差距增大，怕是只能遠遠仰望了。

王林心中突的一凜，眼前實力令人不敢想像的少女當年也只能屈居在王鋒之後。若是王鋒真的因為那顆千年人蔘而突然恢復了，自己豈不是又要當孫子。不行，我王林豈能居於人下，這等禍患還是早點清除，大不了受點責罰就是。

這般想着，王林俊朗的面容愈發的猙獰扭曲。

測試結束，眾人便各自散去。王鋒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清冷動人的聲音。

「王鋒。」

不用回頭，王鋒也知道是張雅婷，腳步一頓，轉身看着她道：「有事？」

張雅婷搖搖頭，清麗的俏臉，渾似不沾人間煙火，如月的目光落在王鋒的臉上，道：「很久不見，就是想看看你。」

不知怎的，王鋒心中湧起一股煩躁，冷冷道：「是想看我的笑話吧。如今看到了，你可以高興了。」

話剛出口，王鋒就後悔了，自己這是怎麼了。然而他性格倔強，說出的話從不收回，梗著脖子站在那邊恍似一塊頑石。

張雅婷性情清冷，一心修鍊，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只跟同樣天賦絕佳的王鋒有過共同語言。這幾年她都住在鰲揚城，並不清楚王鋒的遭遇。剛一回來又聽到如此多針對王鋒的閑言碎語，只是下意識的想安慰幾句。她本不擅言辭，突然被王鋒這麼一說，怔了怔，才平靜道：「我沒那個意思的，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柔柔的聲音，令王鋒心頭一暖，然而又想到自身的遭遇以及如今彼此的差距，實在不願張雅婷因自己之故遭受牽連，忍受那些風言風語。只得硬著心腸道：「我乏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告辭。」

說着王鋒頭也不回的離去。望着王鋒遠去的蕭索的背影，張雅婷心頭不自覺的閃過一絲失落，駐足良久，才幽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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