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出城！
孔融沉吟了半晌，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若是孤身一人，老夫就算是身死，也會去救援。只是此事關係到全城老小的性命，老夫實在是不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只是孔世叔這般做法，未免有些不義了。」這時，一道有些稚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循著聲音望過去，卻是一個十一二歲，一臉書卷氣的少年，正拾級而上，不多時，便走上了城牆。
「五弟，你上來做什麼，這兒不是那麼安全，快下去！」孔融還沒開口，先前那個精壯青年便板著一張臉，開口呵斥道。
那十一二歲的少年搖了搖頭，輕笑道：「三哥，不必這麼擔心，這兒這麼多人都不害怕，小弟又豈是那等惜命之人？更何況，城外還有人在為我等浴血奮戰，光是站在城頭上觀看這些壯士戰鬥，小弟就覺得慚愧無比了，若是連這點小風險都不敢冒，那小弟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這是言者有意，聽者也有意，在場的人只要稍稍動動腦子，便知道少年是意有所指。
孔融聽了，知道少年是針對的自己，臉微微紅了紅，但還是無奈地說道：「曹家賢侄，你說得也有道理，老夫這樣做是有違『義』，然而，老夫違的，不過是個人小義；而不出城迎敵，滿城老幼可保無虞，此乃大仁。為大仁舍小義，老夫絕不敢辭！」一席話是說得擲地有聲，哪怕是那話里藏針的少年，也是忍不住暗暗為其喝彩。
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孔融晚宴上在劉基那兒碰了一鼻子灰的曹植，那個十五六歲的青年，則是陪同他一起來到北海的曹彰。原本在那日受辱之後，兩人是決定次日一早便返回陳留，不料黃巾很早就將北海給團團圍住，這才一直留到了現在。
經過了這麼多天，曹植似乎已經完全從那一日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依舊是一臉的自信，不過這自信之中多了幾分內斂，看上去要比之前那個表面謙遜，實則狂傲無比的少年順眼得多。
曹植微微一沉吟，隨即沖孔融鞠了一躬道：「孔世叔為大仁而舍小義，實在是令人敬佩不已。」
等到他站直了身子，話音卻是一轉：「只是，黃巾圍城多日，城外百姓多遭戕害，若能將黃巾剿除，則應該是大仁，不知小侄所說是否有誤？」
孔融心中咯噔一聲，但是以他的脾性，睜眼說瞎話的事是做不出來的，毫不遲疑的，他便點點頭道：「這是自然，若是能剪除黃巾，實乃百姓之福，的確是大仁。」
城牆之上其他人，聽這二人一問一答，卻是一頭的霧水。仁和義，他們自然是清楚得很，但是這又和城外那幾千兵馬有什麼關係？
曹植聽了孔融的回答，卻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拍了拍手道：「那好，孔世叔，如今若是派出幾千兵馬，和城外的人前後夾擊，定能大敗黃巾。這樣一來，孔世叔則是既能取得大仁，又能保全小義，為何孔世叔反而不為？」
大仁，小義！一邊是滿城百姓的性命，一邊是城外百姓的安康，又還加了來攻擊黃巾但是身份不明的幾千人的性命，這事實在有些難以決斷。
沉吟了許久，在城頭上所有人關切的目光之中，孔融還是苦笑了一聲：「賢侄，你這是給老夫出了個難題呀，兩邊皆是大仁，一個不慎，則是兩邊都保全不住，老夫……無法取捨。」
曹植聽了，只能沖曹彰無奈地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經儘力了。
遞給曹植一個寬慰的眼神，曹彰沖孔融一抱拳，大聲叫道：「孔北海，請給在下兩千兵馬，讓在下出城破敵！若是孔北海擔心城外那幾千兵馬居心叵測，等在下出城之後，拉起弔橋關閉城門即可，誓死，在下也不讓北海有絲毫危險！」
一言出，滿城驚！拉上弔橋，關閉城門，這不是一旦有半點紕漏，這兩千兵馬連同曹彰本人，都回不來了？
「三哥，不可如此！若是戰事有些許不順，豈不是你都無法回來了？萬萬不行！」孔融還沒出言，曹植就是一驚，隨即張口反對道。
曹彰自信地笑了笑：「身為七尺男兒，豈能畏懼刀兵？城外那幾千壯士正在浴血奮戰，若是真的和他們戰死在一起，那也是一大幸事！更何況，你三哥我的本事，你還不清楚？他們有誰能奈何得了我？」說完，不再管曹植，而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孔融。
孔融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曹彰的眼睛道：「賢侄，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出城迎敵，老夫定會下令關上城門，黃巾不敗，城門絕不會開，你可要想清楚了。」
曹彰自信地笑了笑：「大丈夫應該像衛青、霍去病一樣建功立業，驅除戎狄，若是連這樣的風險都不敢冒，談何建功立業？」
將曹彰心意已決，孔融竟是沖他長鞠了一躬，其他人竟是扶都扶不住。
直起身子，孔融方才說道：「方才那一禮，乃是為賢侄的高義所施，賢侄完全受得起。城中兵馬如今尚有五千，賢侄可隨意挑選三千。事不宜遲，還請賢侄小心為上，若是賢侄能平安歸來，老夫定為賢侄舉辦一次慶功宴席；若是賢侄遭遇不幸，老夫也定會給賢侄一個交代！」
哈哈一笑，曹彰也不推辭，即刻便走下城牆，挑選兵馬去了。
而此時西門之外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群龍，不對，應該說群蟲無首的黃巾完全沒有絲毫抵抗之力，被殺得潰不成軍。六千兵馬，逃了一大半，被殺了一兩千，剩下的都將武器往地上一扔，不作任何抵抗。
可是，身為統帥的羊毅，此時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
「少爺，城中軍隊仍未出城迎戰，看樣子他們是仍有顧慮，現在來看，也只有你親自上前，表明身份，才能讓北海的人出城協助了。不然，等其它幾面的黃巾過來，我等又會陷入一番苦戰了。」沉吟了半晌，羊毅轉過頭去，對著身邊的劉基說道。
此時的劉基，右手上纏了厚厚的幾層粗布，看上去頗具喜感，聽羊毅這麼一說，他也是苦笑了一聲：「呵呵，看樣子也只能是我去了。不過，羊先生，你可得派點人跟我一起上去呀，我現在的狀態，可沒有辦法和別人打一戰了。」
羊毅點點頭道：「這是自然，少爺的安危我肯定是放在首位的，這百餘名騎兵，少爺就帶上一半過去吧。不過事不宜遲，等到其它幾方的黃巾過來，就有點晚了。」
「這是自然，羊先生，等我的好消息吧！」興奮地笑了一聲，劉基便縱馬望城門處跑去。
有幾十名騎兵保護，那些零星的黃巾躲還來不及，自是不可能站出來挑事的。
只是，出乎劉基意料的是，自己離城門還遠，城門處卻將弔橋放了下來。
見到事情有變，劉基止住馬，不在前行，而是死死地盯著城門。
果然，弔橋放下來之後，城門也被緩緩地打開了，隨後是一大隊士兵沖了出來。
是北海的士兵！
他們想要幹什麼？
劉基看了，並沒有貿然上前，而是靜靜地看著那一隊兵馬。
等到看見領頭的人之時，劉基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是他！曹彰，長大後會被人妻曹稱為黃須兒的猛男，人妻曹的兒子之中軍事天賦最強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之前被自己削了面子的！他，是敵，還是友？
不過隨即曹彰的表現讓劉基鬆了一口氣，出城之後，曹彰便大喝道：「不知是哪兒的壯士來北海施以援手？還請在這兒便明言，免得等會兒發生誤會！」
呼……劉基長舒了一口氣，和曹彰這樣的猛男敵對實在不是他想要的，起碼不是現在的他想要的。
確定了敵我，劉基便趨馬上前，沖曹彰抱了抱拳：「曹兄，別來無恙乎？這些人是小弟搬來的救兵！」
劉家小子！曹彰看到劉基卻是吃了一驚，在黃巾圍城之後他們都是以為劉基還有甄宓都是凶多吉少，劉繇更是當時都暈了過去，若非眾人苦勸，醒轉過來的劉繇定是要衝出城去和黃巾決一死戰。如今在這裡見到劉基，而且對方更是嚴明這些來歷不明的人是他搬來的救兵，這怎麼會不讓人驚訝？
微微一遲疑，曹彰還是掉轉過馬頭，沖著城門上大聲喊道：「孔世叔，這些人是劉家兄弟拉過來的救兵，劉家兄弟並沒有遭遇不測！」
劉家兄弟，是哪個姓劉的？一時之間，城頭上的人大都是一頭霧水。
城頭上有一個一直低著頭的男人，他的面容有些消瘦，頭髮亂蓬蓬的，身上的長袍也是髒兮兮的，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眼中閃爍出了令人不敢直視的精光，竟是一下子趴到了城牆上，沖著曹彰大聲喊道：「是阿丑嗎？曹賢侄，是不是我家阿丑？」
阿丑？難道，是那個小子？
聽到那個有些邋遢的男子的話，眾人的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年紀輕輕，卻又狡猾無比的少年的身影。
ps：抱歉，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