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說服（下）
「家父東萊劉繇，小子和家父到孔北海府上赴宴，黃巾圍城之日，剛好小子一時貪玩，出了城，這才能到得了此處。至於來貴寨求助，完全是因為羊先生告訴小子，臧寨主義薄雲天，其餘幾位寨主也是俠義人士，百姓有難，你們不可能不救，因此我們才趕到這兒來。」劉基的心理年齡遠遠比實際年齡大，這胡話自然是張口就來，來之前就知道你這黑雲寨上有個臧霸，鬼知道其他人！
可是這貨看上去實在是太過於人畜無害了，哪怕是臧霸心中已經將他放到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還是不自覺地相信了劉基的一番胡言胡語，看向羊毅的目光之中更是多了幾分暖意。
「東萊劉繇？莫不是牟平侯之後，劉太尉之侄，又多次拒絕朝廷徵辟的正禮先生？」臧霸還沒說話，一邊的孫觀卻是已經很吃驚了，急忙插嘴道。
「孫寨主知道家父？」劉基的劍眉挑了挑，有些驚訝地問道。
什麼時候老頭子的名聲已經傳到這邊來了？
他卻是沒想過，漢室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餘威尚在，而東萊劉家，又未曾家道中落，身為這一代劉家之主的劉繇，起碼在這一代還是蠻有名氣的。平心而論，能穿越出劉繇這樣的老子，是劉基的福分。
而孫觀所謂的劉太尉，則是指的老頭子地大伯劉寵，曾經官至太尉一職，是這一支劉家近百年最為出色的人物了。只是劉基對這個老頭的映像，也僅僅局限於他的嚴厲，其它的，還真沒感覺。
孫觀的眼中閃過一絲羨慕，語氣變得恭敬起來：「令尊與尊伯父早年即被人必為龍與騏驥，又雙雙被舉為茂才；尊伯父前些年被舉為兗州刺史，名震一方，後來更是參與討伐董卓，而令尊昔日被舉薦之後，棄官而歸，隨後朝廷徵辟都拒而不納，足可見君子風度，也是一方英傑。孫某如果不知道的話，豈不是太過孤陋寡聞了？」
雖然孫觀口中是連同劉基的伯父與父親一起稱讚的，但是羊毅還是很敏銳地發現了，提起劉岱之時，孫觀眼中那濃濃的艷羨。
暗道一聲有戲，羊毅臉上堆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二當家的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已經不再拒絕朝廷徵辟了。雖然有違他的夙願，但是能為漢室，為天下蒼生謀一份福利，老爺他就算是拋棄那一身傲骨，我這當下人的，也是依然佩服得緊。」
雖然把握不小，羊毅的手上也還是被汗珠給浸濕了。
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數不清了吧……
羊毅的嘴角微微挑起，思緒慢慢地飄回了很多年以前，那恢弘的大殿之上，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人正侃侃而談，大廳之上站得直直的趙國文武滿臉的目瞪口呆，端坐在大廳一頭的一國之主滿眼放光，上至一國之君，下至滿朝文武，都被中年人一席話所完全打動……
又有了這種感覺了呀……羊毅不由得閉上了雙眼，突然感覺眼睛有些酸酸的。
多謝了，少爺，我羊毅這一條命，從此以後就是你的了……
「羊先生？羊先生？」正沉浸在以前的羊毅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襟正被人扯動著，耳邊又傳來了一陣陣急切的喊聲。
回過神來的羊毅，才發現竟是劉基正在一臉焦急地扯著他的衣襟。
向劉基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劉基卻是努努嘴，示意他往那邊看。
順著劉基所指的方向，羊毅看見了一臉尷尬的孫觀。
「那個，羊先生。」孫觀有些猶豫，但是望了臧霸一眼后，似乎是得到了什麼鼓勵一般，他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您剛剛說正禮先生接受朝廷徵辟了？不知道能否給我們透露一下，是什麼官職？」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羊毅心中一喜，正準備說出口，一直甘當綠葉的劉基卻搶先了一步：「我爹爹好像將會去揚州上任吧，官職是什麼來著……揚州刺史？」
說完，一臉的自豪，而後又將問詢的目光地投向羊毅，雖然，他忍住笑忍得很辛苦……
羊毅先是一愣，隨後看著劉基眼中的狡黠，卻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沒錯，老爺這次是接受了朝廷委任的揚州刺史一職，不日就將上任。」
嘶……黑雲寨的五位當家的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州之刺史，這是什麼概念？能掌控一州的人，絕對是這亂世之中的牛人，雖說劉繇還未上任，但是他已經佔據了大義的名分，誰反對他，那就是和大漢作對，揚州有這個膽量的人可是不多……
孫觀更是滿眼的艷羨，他已經對這一家人無語了。當哥哥的是兗州刺史，當弟弟的竟然就成了揚州刺史了……天下十三大州，這兩兄弟居然就……
稍稍有些可惜的是，劉基的大伯劉岱已經被黃巾所害，不過，恐怕他不死的話，劉繇也沒機會當上揚州刺史吧。
想到這兒來，孫觀的心裡又暗暗高興起來，若不是劉岱已經死了，哪裡輪得到他來和劉繇搭上線？
「咳咳。」臧霸輕咳兩聲，阻止了已經心情激蕩的孫觀繼續問下去，很是嚴肅地向羊毅問道：「不管你家老爺是何官職，這一次你們到這裡來，是你們自己的主意對吧？」
羊毅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這種事情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想得到，不是你想瞞就能瞞過去的。
臧霸臉上現出一絲笑容，讓人有些捉摸不定：「那不知羊先生提及你家老爺作甚？莫不是羊先生想說，解了北海之圍，你家老爺可以給我們表多大的官職？這空口白話的，可是不能讓我放心的。」
羊毅搖搖頭道：「若是幾位當家的願意在我家老爺那兒做事，那羊某肯定會向老爺一力舉薦，不過這事老爺目前的確並不知情。羊某提及我家老爺，只是想證明羊某絕非妄言之人而已。」
「那我解了北海之圍，我寨中能得到什麼好處？您又如何讓我寨子無後顧之憂？」臧霸的言辭逐漸變得激烈起來了，這一刻，他的身份只有一個：黑雲寨大當家！
羊毅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樣子，自信滿滿地說道：「三千石糧食，足以裝備五百人的武器，這些當做酬勞可夠？」
臧霸搖搖頭道：「東西是不少，但是這完全是水中浮萍，等解北海之圍后，孔融不給的話怎麼辦？我們是匪，他是官，他又是孔聖人的後代，是決計不肯給我們這些山賊半點好處的，救了他的性命也一樣。」
劉基也是暗暗點頭，臧霸的顧慮絕對不是杞人憂天，以孔融的性子，還真是不會給臧霸他們半粒糧食。
羊毅搖搖頭，依舊是自信滿滿：「羊某知道大當家的有這個顧慮，因此這三千石糧食，五百人的裝備，都是可以在幾天之內備齊的，不如這樣，還是五天，五天之後，糧食兵器就能夠送上山來，不過到時候還得請大當家的派人去接一下才行。」
「你可以現在就給我糧食？也許我不該問的，但是，能不能告訴我，這些糧食是哪兒來的？」臧霸的眉頭微微蹙起，問道。
「河北甄家。」緩緩的，羊毅口中吐出了四個字，就住口不言了。
河北甄家，這四個字的分量已經足夠重了，起碼對於這些山賊來說是的。
他們的衣食父母就是這些商人，哪些家族的實力強，哪些實力弱，他們都是一清二楚的。對於甄家這種老主顧，他們自然是不會陌生的，有了甄家這個龐然大物在，臧霸的一切疑惑就都解除了。
三千石糧食，也就是三千斛糧食，對於他們來說不是小數目，但是對於天下間有數的大商販甄家來說，就完全是九牛一毛了。
臧霸點點頭，接著說道：「三千石糧食，足夠賭一回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們的後路怎麼辦。如果出了兵，有別的寨子來搶我的黑雲寨，那我們豈不是有家難回了？據我所知，對我這寨子有覬覦之心的人，可不在少數。」
終於到了最後一關了！羊毅心中也隱隱有些興奮，沉吟了片刻，羊毅開口道：「說實話，來到貴寨之前，我是沒有多大把握的，但是走過一次到這裡的小路之後，羊某心中就有底了。試問大當家的，這等險要的地形，安排數百壯士守衛，其它人要怎麼才能攻進來？」
臧霸沉思了許久，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映襯著他額頭上的刀疤，顯得有些恐怖，但是在此時的羊毅看來，卻是格外的可愛。
「那這幾天就勞煩羊先生了。老二，你給我傳令下去，寨中兄弟，這幾天都聽羊先生指揮！」
孫觀的嘴唇蠕動了幾下，還是重重地點頭道：「是！」
等他轉過身出門之後，眼中竟然已經噙滿了淚水。
看著孫觀離去的背影，羊毅也不再收斂自己的笑容，緩緩開口道：「大當家的，羊某將會向你證明，你選擇相信我是一件正確的選擇。」
「但願如此。」
只是，商議得相當愉快的兩人都沒有發現，屋中一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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