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隴川夜謀（一）
隴川某地，在勐卯至隴川的官路上，段鵬他們一行在快步趕路。
「隴川？不知道是不是史書里記載的那個「三征麓川」的地方？」段鵬自言自語道。
「段大人，這隴川原先確屬於麓川。只不過「三征麓川」？何止是三征啊？哪本史書上有這樣的記載？」這次是韋勝好奇了。經過這一路的生死相隨，段鵬很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早結識了騰衝衛惠民藥局的韋醫官了。不若，又何來像韋勝這樣的醫療好手？這一路的救護可都是仰仗著他啊。
「呵呵，韋大夫見笑了，段鵬是在一些雜書野史上看到的。不過，聽韋大夫的語氣，似乎對隴川的歷史很熟悉？」
「只能說知之一二吧，畢竟我是騰衝人啊，對這些歷史還是有所了解的。」
「那韋大夫可否告之一二？」段鵬也想知道點這些什麼的。在後代的諸多資料里，「三征麓川」由於種種原因，一直是個諱如莫深的問題。「唐朝征南昭而衰，明朝征麓川而亡。」一直存有諸多的爭議。
「麓川勐卯自思翰法時代開始勃興，雖受朝廷封為世襲宣慰使，但行事多有自以為是，而朝廷由於地理和歷史的原因，一直對麓川有鞭長莫及之困攪。在正統年間，朝廷開始對麓川進行了數次的征剿，終獲成果。不過，朝廷在數次征剿中勞師遠征，耗費許多，也為後來帶來了諸多隱患。」
「與英宗時期的「土木堡」有必然關聯？」段鵬比較關心這個問題，「土木之變」是明朝走向衰落的開始。
「舍門庭之近，圖邊徼之遠，非計之得也。此乃前朝禮部主事劉球對此事的蓋棺論定。」
「哦。那現在的麓川是個什麼情況？」段鵬繼續問道。身處麓川邊緣，段鵬還是比較善於提早了解周邊的一些情況的。
「自麓川瓦解后，朝廷分設了南甸，干崖，隴川三個宣撫使司，遮放，盞達兩個副宣撫使司，以及芒市長官司和勐卯安撫使司，共計七個世襲土司，由前麓川思機法的一些屬下擔當，互不統屬。這也就是我們騰衝衛之所以成為西南第一邊的緣故，朝廷的全屬勢力僅達於此。」
「段鵬明白了。如此說來，騰衝衛在這些宣撫使司地境內的勢力也僅限於關隘之類的軍事設施。」
「可以這麼理解。」
「多謝韋大夫了，以後我們再聊。」
「韋勝隨時恭候大人。」韋勝也是有心機的。這位年輕的段大人能如此舉一反三的去了解這些，恐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如果說其是為圖謀今後的長遠，那就值得深交了。
就在倆人說話間，一座城池的影像已顯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大人，前面即是隴川城了。」韋勝介紹道。
「好！大家先停下歇息！」段鵬吩咐道。經過了這「餌中餌」事件，段鵬對一切的事情都開始有了警覺，小心能行萬年船。
就在大夥停下休息，吃著藍琦鈺所贈送的苞米摻肉時，段鵬開始了對眾人的安排。
「為謹慎起見，我，韋大夫，新會，新繁，新榮，我們五人先期入城，其餘人在此等候。無有異常，再返出接你們。」見無人有不同意見，段鵬繼續說道，「留下的人要互相照顧，尤其是受傷之人和婉晴姑娘，段文龍，馬六，陳超，你三人負責此事！」
「是。」
在得到三人的回答后，段鵬領人走向了隴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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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川城，其實是個很小的城，加上地處偏僻，交通又不發達，顯得格外的人少。只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種生活設置還是一應俱全的。商鋪，酒樓還是在城中隨處可見，行走間也能經常看到往來的馬幫人。
王新社叔叔王定義的珠寶店鋪很容易找，大街上隨便問個人都知道王定義和他的玉鑽齋，這是隴川城裡最大的珠寶店鋪，主要經營從各地販運來的玉石，瑪瑙和翡翠珠寶等東西。店鋪還在雲南其他地方也有分號。
不巧的是，王定義並不在，據店鋪里的大掌柜說是去了鄉下，要明日方能返回。
無奈之下，段鵬等五人只好先去尋藍琦鈺的藍記豆腐鋪。
找這豆腐鋪卻費了段鵬他們不少的時間。不好找，問了許多的人都不清楚有家這樣的鋪子，最後還是在幾個年長點的老人指點下，段鵬他們這才終於知道是位於城西的一個偏僻地方。
待他們五人快要到時，只聽得一聲幼嫩的童音在不停的喊叫著，「新鮮的水豆腐，一文錢三塊；新鮮的油豆腐，一文錢兩塊。。。。。。」
走近一看，只是一間很小的小的鋪頭，門前用幾張長春凳墊上塊大木條，上擺著幾塊方形的木板，水豆腐則是用濕白布蓋著，只露出一張正賣著的沒蓋。水豆腐旁是兩個大點的平底篾筐，上面是鬆軟的油豆腐。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孩子正站在那裡叫賣著。其身後，是一位清秀的女子，正在那裡的油鍋里炸著豆腐。
見段鵬他們來到，孩子連忙打著招呼道：「幾位叔叔，來稱點油豆腐吧，都是我娘炸的，又香又軟的。還有水豆腐，今早才做出來的，很水嫩的。」
段鵬笑了笑，擺了下手，「我們不是來買豆腐的，想打聽一個人，不知道你是知道不知道？」
「叔叔請說。」
「我們有個朋友，他是隴川人，喚作藍琦鈺，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啊？」段鵬嘴裡是這麼說，但眼神卻是看著那炸油豆腐的女子。
果然，聽聞段鵬這麼一說，那女子渾身一震，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轉身面對著段鵬。
「這位客官，請問你們找藍琦鈺做什麼？」這女子很警惕的，小心翼翼的問道。
「哦。我們是藍琦鈺的朋友，是從麗江府來的。藍琦鈺和我們都是一起在那做工的兄弟，我們回勐卯，他委託我們來看看他家人。」段鵬並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爹？」這小傢伙沒經驗，一句話就露了底。
見此情景，那女子就只好實說了：「我就是他娘子。各位叔叔們請屋裡坐吧。」說著，把段鵬他們五人領進了屋。
屋子也很小的，前門和後門是直通的，後面還有一個小院，裡面似乎放置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一種很重的土味。
待進得屋來坐下，段鵬趕緊說道：「我叫段鵬，藍兄弟和我們一起在麗江府幫人看管馬幫的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沒出去在外跑。這次我們兄弟幾個路過隴川，他就委託我們來看看嫂子你和孩子，我們沒別的意思。」
聽得段鵬如此一說，這女子的眼淚唰的一下不爭氣的留了出來，「我相公現在可好？」
「還好，藍兄弟整日的嘮叨著你們娘倆，也總是跟我們說起家裡的一些事。他說，他也在努力的掙錢，想早點把債給還了。」
段鵬剛說到這裡，外面的那小孩跑了進來，「叔叔，我爹他幾時回來啊？」
段鵬忽然感到了殘忍，他不忍心把實情告訴這對可憐的母子，只好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繼續「善意的謊言」道：「快了，快了，你爹說等掙夠了錢就回來的。」
「那要幾時啊？」這孩子有些不死心。
「鑫兒，好了，你快去外面的攤子上看著，不要打攪叔叔們了。」說完，這女子有些歉意的對著段鵬他們說道，「孩子很小就沒見他爹了，有些挂念，叔叔們別介意。」
段鵬笑了笑，道：「無妨，無妨，可以理解。」
忽然，這女子似乎想起了什麼，道：「各位叔叔大老遠來，還未吃飯吧？我這就做去。」說完就開始起身。
段鵬有些不好意思了，雖說已時至中午了，還沒吃飯，但這跑到人家家裡就這麼吃，實在是有些愧疚。最大的麻煩是，這麼遠的說來看望兄弟的家人，卻連個禮物都沒有，實在是讓人有些難堪了。但在這情況下，段鵬卻沒有任何的法子，現實就是這麼的殘酷，沒錢就真能活生生的憋死人！
想到這裡，他只好面帶愧色的說道：「那就有勞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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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午飯讓段鵬他們五人吃的有些難受。這娘倆一直過的是簡簡單單的日子，平日里還需要摳摳唆唆的積攢些錢來還債，而段鵬他們幾個突然的造訪，一下子燒飯都不適應了，結果五人還只是吃了個半飽。
飯後，這女人問道：「各位叔叔還有什麼打算？是今天返回勐卯嗎？」
段鵬想了想，有些尷尬的說道：「嫂子，我們從昨天起到現在，已經整整走了一天的路了，打算休整下，明兒再返回勐卯。這次就打攪你了，我們還得出城去，城外我們還有十五個人。」說完，段鵬起身打算出去了。
聽聞段鵬他們要走，門外正在賣豆腐的孩童急忙跑了進來說道：「段叔叔不要走，今晚就住我家吧。」
女子一聽孩子這麼說，面有難色，這也確實，人家孤兒寡母的，這麼些人如何能住呢？況且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段鵬卻接著說道：「主要是我們中間有女眷，所以沒辦法，只能停一天。」
聽了段鵬這話，女子才稍微放心了點，開口說道：「段兄弟，那要不請他們都來住一晚吧。都是在外面走的，個中的艱辛我能理解。相公在麗江府也肯定得到了叔叔們的相助的。」
「哪裡，哪裡。能幫到忙的，我們都只是儘力而已。」段鵬說完此話，忽然有種想揍自己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