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諾諾

六月天氣特別炎熱的一天。

顧一寧坐在屋前那塊泥土地上，低頭翻看群消息。

一到點，班主任立馬發送提前打好的漢字，第一時間通知大家查看高考分數。

顧一寧的攥著手機，手心出汗。

按要求登陸頁面。

他連做兩個深吐，待心跳的不那麼快了，才慢慢輸入自己的准考證號……

顧一寧：語文131，數學145，英語145，理綜282，總分703.

顧一寧鬆了口氣。

憑這個成績，他想選哪個學校都是穩進。

而憑藉在A大領軍人才選拔招生中的突出表現，額外獲得降低錄取標準的30分，就相當雞肋了。

「爸，我考上了！」

顧一寧忍不住想和人分享他的喜悅。

他給宋千帆打電話，電話提示正在通話中。

顧父正炒菜，聞聲跑了出來，「考上哪了？」

「A大，我想去A大！」

顧父：「想什麼好事！」

顧一寧：「……」

他想和哥哥一起，他想見見他口裡說的繁華大城市，想嘗嘗他讚不絕口的秘制紅燒肉。

他還想見見他那無時無刻不掛在嘴邊的那個人……

如果見了面，他該…叫嫂子吧！

「A大？你哥以前好像是說要考A大？」

顧父往衣服上擦擦手，邊掏手機，邊問顧一寧，「我打電話問問你哥，看他那邊情況怎麼樣！」

顧一寧臉上的喜悅淡了幾分，窩回原處繼續看群里各種鬼哭狼嚎的信息。

有歡喜自己超過分數線的，有忐忑分數在線上搖擺不定的，而更多的，則表示自己差的太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已經儘力了。

顧一寧興緻缺缺，早沒了最開始的那份熱情。

小城市的高中，能有這個成績已經不錯了。

如果不是他哥高中三年瘋狂給他發題庫，最後一學期每晚每晚開視頻就為了監督對方寫作業。

光憑學校里教的，自己學的，顧一寧一定考不到現在這個成績。

顧父：「你哥電話怎麼老打不通啊？你給你媽打一個過去問問？」

顧一寧「嗯」了聲，和那邊沒聊兩句就掛了電話。

「我哥考了705分，我們省的理科狀元。」

顧父哈哈大笑，用拳頭狠狠碰了下門，滿臉喜氣，「不愧是我兒子，就是牛啊！省狀元，哈哈，回頭我就去你爺爺奶奶墳前報喜去，告訴他們我家帆帆給我們家長臉、光宗耀祖啦！」

有子如此，與有榮焉。

群里班主任激動的快暈要過去了，他班上的學生，全省理科第二名！！！

當晚顧父跟朋友喝酒喝醉了。

撒酒瘋，砸東西。

顧一寧照顧了他一個晚上，第二天被手機鈴聲吵醒，才發現自己從竹凳上滾下來，趴地上睡著了。

「嗨，寧寧~」

宋千帆帶笑的帥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他剛剛睡醒，躺在床上一副慵懶的模樣。

顧一寧哆嗦把手機豎起來，「……哥……呼…呼嗚……呼嗚……」

「寧寧！躺平，深呼吸！」

宋千帆掀開被子就往外沖。

「顧國邦，顧國邦，快滾起來給你兒子拿葯！」他吼。

「……哥……」

聽到顧一寧喚他，宋千帆溫柔地哄他，「寧寧，別怕，哥哥就來，別怕啊！」

從視頻里看到顧父咕嚕震天、一點兒也沒察覺到顧一寧的異樣，宋千帆氣得眼睛都紅了。

「哥叫人過去給你找葯，寧寧乖，等哥！」

視頻切斷，顧一寧在最後一秒里看到了哥哥為他落淚的樣子。

當時他心滿意足地想，真好——在這世上，至少還人是真心在乎他的。

顧一寧再次清醒時，他好像從鬼門關里闖了一圈回來，魂魄動蕩，身心俱疲。

「……活不久了，在你們剛出生的時候，醫生就說他心臟有異常，這麼多年了，我們該盡的力都盡到了，帆帆，你要接受現實。」

宋千帆壓著聲音說：「現實就是寧寧必須活著！」

「……我已經在國外給他申請了器官捐獻，只要等到合適的心源，費用之類的我會想辦法解決，你若是不能照顧他，就給我照顧。我的弟弟，他一定能活過二十歲……」

後面的，顧一寧聽不到了，他太虛弱，又暈了過去。

但宋千帆沒能接走他，因為他的身體不允許，顧國邦也不允許他拖累自己的大兒子。

顧一寧在醫院待了半年，大學也錯過了。

出院的那天，宋千帆來了，還他給他帶了好多書，好多吃的，還有A大的明信片……

可他已經不感興趣了。

「哥，給我看看嫂子吧！」

顧一寧有個小心機，他不怕死，但他怕沒有人記得他。

這世上，哪怕多一個記得他的人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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