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冷大隊，我以一個病人家屬的名義，要求你收回你的那個滾字！否則，我會做出什麼來，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向來以溫和示人的黎若嫀咄咄逼人的架勢震懾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就連靳郗都嚇了好大一跳。

話說什麼時候見過他老媽這麼強硬的一面啊，那簡直如同金剛附體，戰鬥指數爆表，聽的人熱血澎湃。

聽著靳母的每個字，自恃高高在上的男人抿著唇角冷漠的點了點頭。

靳母說的話在他聽來，不算太過分，畢竟簡璃受傷的事情他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好，那個滾字，我收回。」

冷哲抬手抹了抹鼻尖，不再多言，拿過北澤琛手裡的飯菜，走到休息區，坐下，執起調羹，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

這小子什麼意思？

看著冷哲默默地吃飯的動作，黎若嫀心頭不由地一堵：「冷……」

「媽！」

靳郗出聲制止。

冷哲的個性他太了解，要不是非常時期，別說他媽，就算中央領導來了，想要他把說出來的話給收回去，絕對的比登天還要難。

黎若嫀本來還想說兩句，但聽見自己兒子出言阻止，想必火候也差不多了，她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適可而止的道理她這個做長輩的懂。

壓下心頭的那抹不舒坦，黎若嫀抱著手臂，轉回頭，神色複雜地看向病房內，簡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心率儀上一幀一幀地顯示出不規則的心跳波痕。

外科辦公室——

周海洋坐在塑膠辦公椅上，翹著二郎腿，雙眼死死地盯著斜對面的老太太。

要不是聽北澤琛說，他還不知道為簡璃主刀的人是秦苒。

「我說……」

周海洋抬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從他進這間辦公室，坐下，再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十分鐘了，別說一句寒暄了，他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就那麼百般無聊地陪著秦醫生看報告。

放下翹起的腿，周海洋整理了一下著裝，雙腳踩在地上，雙膝分開至肩寬，雙手環胸，濃黑的眉頭緊鎖，慢不迭地的說道：「秦苒，秦醫生，秦大專家，秦老，你這目無一切，只有你攥在手裡的報告的姿態能不能換換？三十多年了，你不覺著累，我都累。」

「累了你還坐我這兒討人嫌？！」秦苒才不管對方是不是司令員，張口直接回敬道。

「行，老子天生不招別人嫌，還就只招你嫌棄。」

周海洋外表看上去很橫很狂很嚴肅，內心實則卻是個特愛侃的人。

當然，年輕時候一點就爆的脾氣過了這麼幾十年還是存在的，只不過，當了領導，或多或少學會了控制。

「周海洋！」

放下手裡的報告，秦苒摘了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常年執刀的手指有老繭，但白皙的膚色使得她一雙手指看上去不似五十多歲：「為什麼當年我沒看出來你這麼的能說會道呢？」

「……」

說到這個，周海洋心頭不免有些來氣。

「你還好意思說。」

「我怎麼不好意思說了？」

秦苒敲著桌面，保養得體的臉上呈現出一股認真勁兒。

要不是他周海洋裝的那麼像，當年她就不會嫁給她家老頭兒了。

「要不是你當年的不敢作為，你會跟蘇蔓結婚？哎，算了吧，蘇蔓嫁給你也是她眼瞎，要換我，我也不嫁。」

「你不是沒嫁給我么。」

這都多少年的成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話說當年，當年有多少事情是他們能夠自己做主的？

周海洋摘下大檐帽，往後扒拉了一下大寸頭：「老梁頭兒還在渝州吶？」

「可不。」

她家老頭兒常年在渝州，想要回來還得組織上批准才行。

掰著手指算，差不多有三年沒見過面了。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回來。」

秦苒想到他家老梁頭，近兩年身體明顯的差了些，為了研發載人衛星，給國家衛星事業添上光榮的一筆，六十七了還奔赴在第一線，真擔心他的身體。

看著秦苒臉上消失的神采，周海洋雙手趴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傾，會心一笑：「都是為國家奉獻了，咱們這一生也值當了。」

「是啊，值當了，所以，我們的年紀一天一天的大了，還能記得過去種種，也是另一種幸福了不是。」

人上歲數后，總是喜歡感慨過去，回憶過去，想念過去的每一件事情，以及每一個人。

周海洋和秦苒，年輕的時候同在一個部隊，一個是年輕的軍官，一個是軍醫大派駐的實習醫生。

一個愛慕對方的美貌和才華，一個傾慕對方的帥氣和英勇。

只可惜，越是登對的人越在情感之路上走的艱難。

周海洋是搞拆彈爆破的，危險係數之高，顧忌的事情也多，組織上找他了解個人問題的時候，他在沒有告知秦苒的情況下，自以為是為她好的拒絕了老領導的好意，再後來選擇了喜歡他比他喜歡對方更多的蘇蔓。

秦苒不是經不住打擊的女人，當她得知周海洋的決定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對他有絲毫傾慕之情，專心投身於事業，最終成為了享譽全國的外科權威。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上天關閉了一扇窗，卻打開了另一扇門的道理吧。

秦苒一邊收拾桌上的報告，一邊點開簡璃的治療方案：「我知道你來我這裡的原因，不過這個丫頭的情況遠比想象中的嚴重。」

「有腦積水的現象嗎？」

聽冷哲他們說，簡璃想要醒過來得靠她的生命意志，周海洋不信這一說法，他總覺得一個人要不要醒過來，極大可能跟人的大腦受損程度有著密切的關係。

「沒有。」

秦苒砌好一踏報告，將其放在一邊，戴上眼鏡，仔細地盯著電腦上的每一行小字繼續說道：「在炸彈爆炸的時候，她的身體受到地表高溫的炙烤，造成中度燒傷，以至於她大腦形成了一種自我保戶意識，所以，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這在心理學上很常見。」

「那麼我們現在除了等之外，還能做點兒別的什麼？」

辦公室外，一身迷彩叢林作戰服的男人停下了腳步，周司令員的問題正好也是他心裡所想要問的。

冷哲悄然的站在門外，背了手，豎起耳朵聽得真切，生怕漏掉了其中的任何一個字。

「根據目前的醫學來看，親人的呼喚，熟悉的事務，以及動人的情話等等，不管是哪一條，都是極有可能讓她蘇醒過來的法子。」

「親人的呼喚？呵，這麼大的事情，我還不知道她家有哪些親戚願意主動來面對。」

自從簡培明出事，簡家人幾乎跟簡璃斷了聯繫，再加上她外婆日漸加重的阿茲海默綜合症，能跟她親近的親人寥寥可數。

至於熟悉的事務……

「她在Z集團軍待的這些年，熟悉的人和事務倒是不少，只不過Z集團軍遠在英倫海，調來一兩個人也無濟於事啊。」

再說鐵狼，待的時間那就更短了，甭說熟悉，他甚至懷疑依照簡璃的非常人訓練手法，不知道有多少人記著仇呢，想要幫忙估計也幫不上。

排除掉前兩者，就只剩下動人的情話了。

「你給我說說，什麼叫動人的情話？」

周海洋單手拖著腦袋，微眯了雙眼，一臉鄙夷的反問道。

「欸，周司令員，這個問題你怎麼能問我呢？」

「不是你說的嘛。我不問你，問誰？」

啪！

周海洋的話前一秒落地，秦苒拿起文件夾子后一秒的拍到了他的腦門兒上。

「越老越不正經！」

「嘿，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嗎？「摸著被拍疼的腦門兒，周海洋笑，「你可能不知道，我那徒弟啊，除了喜歡跟炮啊彈啊的打交道，對感情這種事情，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

聽到周海洋這麼說，秦苒放下文件夾子，轉身盯著電腦屏幕，癟嘴：「難怪能成為你徒弟。」

滑鼠滑動，看了一會兒方案，秦苒習慣性的用左手摸著耳垂。不知是不是看見了門口晃動的影子，忽然對著電腦顯示器喊了一句：「冷大隊長，請進。」

「……」

冷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可以對天發誓，對於他們兩位中年人的互動，他是一個字都沒聽見。

「咳。」

用力的咳嗽了一聲，頎長的身形悠悠地從門邊閃了出來。

周海洋靠上塑膠椅子椅背，右手手指扯著左手中指指關節，愜意的模樣跟下午見到的三分微怒形成鮮明的對比。

冷哲自以為自己是個極其會變臉的高手，沒想到人中還有人中龍，他真的太小巧他周司令員了。

「冷大隊，坐。」

偏頭，周海洋伸手隨意的做了個請的動作，努嘴示意他坐下來，慢慢聊。

「周司令員，您客氣。」

以往，冷哲可以目空一切，但現在遇到的是關乎到簡璃能否醒過來的問題，他不能任性妄為。

「冷隊長。」秦苒揭開茶杯蓋子，「簡教官的手術是成功的，接下來需要我們藉助外界力量來喚醒她沉睡的潛意識，所以……」

「我知道。」

剛才他已經聽到了，而且聽仔細了，不需要秦老再重複一遍。

「那麼你是怎麼考慮的？」

「三管齊下吧。」

「三管？」周海洋詫異，「每個方法都用？」

「是。」

目前來說，這是最好的方法。

「那行吧。除了動人的情話她沒有，其他的都可以試。」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周海洋同意他的想法。

「不，秦老的建議，她每一樣都有。」

簡璃有她表哥一家，有她熟悉的戰友，還有他。

因此，不管哪種方法，他都會去試一試，他相信她不會讓他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