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門鑰匙

早餐是牛奶和三明治，在聯邦普遍食物都是營養液的情況下，蘭家的早餐絕對是貴族式的享受。在蘭家，餐桌上的位置是固定的，喬陌被安排在索爾的左手邊，索爾對面坐著的是戈頓將軍，而主位是索爾祖父的位置，圖諾蘭，聯邦五星上將，除了斯蒂爾元帥之外，目前聯邦軍銜最高的一位，他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

戈頓將軍微笑著打量了兩人一番，「看來你們昨天睡得不錯。」

「謝謝您的招待。」喬陌話接的異常順暢，索爾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臉，「伯父，我想我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看了眼開始閑適地吃起早餐的某人，眼神彷彿帶著利刃。

「早餐之後和我去趟書房，我會告訴你這些事情，至於喬上尉你可以一起來，當然，如果你想要回家一趟我會讓駕駛員把太空車停在門口。」

「謝謝您，我會自己開太空車回去，昨天的事情太突然，我需要安撫一下父親。」

戈頓將軍眼神閃了閃，微笑道：「達拉中校很幸運，他有個好兒子。」

「謝謝您的誇獎。」

三個人遵循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安安靜靜地吃起早餐，戈頓將軍和索爾進食的動作都非常迅速，卻沒有給人慌亂的感覺，一致性也出奇地高，應該是常年在軍隊訓練的結果，而喬陌卻有些漫不經心，但索爾他們吃完的時候，喬陌的盤子也已經乾乾淨淨。

家用機器人快速地收拾了桌子和碗盤，戈頓將軍打開投影，開始觀看早間新聞。

在喬陌考慮是不是該告辭的時候，他和索爾的通訊器同時響了起來。

「喬陌上尉您好，下面是聯邦第一軍區指揮部下達的命令，請您於今天早上10點到海澄區D-F軍事基地報道，軍部將有重要任務發布，請您務必準時到達。」

而索爾的收到的訊息除了開頭的名字和稱謂不同，內容和喬陌收到的一模一樣。

海澄區D-F軍事基地是聯邦在昆塔星主城附近最大的軍事基地，主城軍隊的日常訓練幾乎都是在那裡完成的。在軍部高層眼中，上尉這樣的軍銜並沒有太大的分量，上校卻不同，按理來說，索爾蘭接受的命令應該和身為上尉的喬陌有很大的區別，偏偏兩人同時收到了軍部的通知。

戈頓將軍卻彷彿並不意外，他看了眼通訊器，「你們還有兩個小時。既然目的地一樣，乾脆一起過去吧。」

「不需要，我想兩個小時應該夠您給我解釋一下我不知道的事情。」索爾一口拒絕。

「是的將軍，我也必須回家一趟，要知道我昨天才剛剛回到昆塔，一天之內已經接到兩條軍部的命令，我需要一點緩衝的時間。」

「好吧，既然你們這麼說，我們就待會兒再見，蘭管家替我送送上尉。」

「好的，先生。」蘭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餐廳里，抬了抬手，「喬先生，請。」

喬陌站起來對戈頓將軍行了一個禮，隨著蘭管家出了門。

等到電子門重新合上，戈頓將軍才微笑道，「這個年輕人很不簡單，雖然只是一個上尉，但很有氣度。」喬陌在他面前表現得異常從容，絲毫沒有普通軍人見到高階軍官的緊張或者崇拜，在他告訴了他索爾的事情后，也非常冷靜，還能思路清晰地和他談條件，這樣的年輕人讓他刮目相看，就算和自己的外甥相比也不遜色。

「米爾說你和喬上尉是瑟西瑞時的同學？」戈頓將軍問道。

「嗯。」索爾淡淡答了一聲。

戈頓將軍觀察著索爾的表情，「看來你們平時的關係不太好。」是因為那個孩子是平民出身又過於優秀？索爾並不像那麼狹隘的人，那這兩個人爭鋒相對的原因又是什麼？

索爾沒有回答，戈頓將軍也不勉強，「你不是很想知道昨天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么，跟我進來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索爾慢慢點頭，他表現得並不似剛才那麼急於知道真相，相反很從容。

戈頓將軍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感情這小子只是在外人面前表現出毫不知情的樣子讓對方放鬆警惕，又或者只是想借那種表現把喬陌早點趕回家？

戈頓將軍並沒有拐彎抹角，他直視著索爾：「喬陌之所以會在你的房間，是因為你昨晚拉著他不讓他離開，誰說話都沒有用。」

喬陌不只在他的房間，還在他的床上，索爾冷冰冰道：「我猜到了。」

「哦？」戈頓將軍感興趣地看著他。

「每年總有段時間會莫名其妙地失去一小段記憶，儘管很短暫，但並不難察覺，你們對此從不解釋也表現得太過理所當然，定期的身體檢查比軍部要求的多了幾項內容，常駐的家庭醫生並不是每個聯邦軍人家庭的必需品，整整二十年，家裡沒有請過新的傭人，連家用機器人的數量都非常保守。」索爾一條條地說著，安靜地看著戈頓將軍。

「沒想到破綻這麼多。」戈頓將軍笑了笑，不以為意，「我很欣慰，即使是在家裡這麼安逸的環境你還能保持著警惕和思考，這說明我們的教育並沒有失敗。那麼你得到了什麼結論？」

索爾語氣平靜，天生帶著些冰冷的嗓音讓他的話更加富有力度，「二十年前的我參與過的軍部「創神計劃」，事後卻記憶模糊，應該是那時候出的問題。」他直視著戈頓，說出驚人的話，「是不是還有另一個『我』的存在？」

戈頓將軍這次真的驚訝了，他沒想到索爾竟然真的能觸摸到真相，在主人格長期佔據主導地位后，一般是很難意識到另一重人格存在的，而且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這裡。

索爾看見戈頓將軍的表情就明白過來，實際上在此之前他一直只是猜測，這一次會這麼說也是試探大於篤定，結果卻真的和他猜想的沒有出入。

索爾微微垂下眼，那麼，真的是在二十年前的「創神計劃」出了問題，他長期處於興奮狀態的精神力也有了合理的解釋，一般的人精神力是具有波動性的，在他們平靜或者抑鬱的時候精神力的波動也會跟著降低，而興奮或者情緒激動的時候自然會升高，但他的精神力卻無時無刻地表現出興奮的狀態，控制精神力波動也曾經給他帶來很大的困擾，一般人幾乎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因為只要人有情緒，精神力就不會一直高或者低，但如果他的精神力並不是只受他一個人控制，這樣的狀況就能夠理解，因為體內的另一個『他』始終在動，『他』想要出來……

「索爾，我很抱歉，當年要不是我主張讓你加入這個計劃，父親也不一定會同意。」戈頓將軍的愧疚讓索爾收斂了臉上的沉冷。

「並不是您的錯，事實已經造成，我會想辦法控制。」務實派的好處就是永遠向前看。

戈頓將軍嘆了口氣，「其實，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在努力解決這種狀況。你的另一重人格常年處在幼生期一直沒有成長的跡象而且非常不穩定，我們跟阿爾法教授商量過，為了不影響你成長，每年都會定期為你進行催眠治療，壓制另一重人格的出現，不告訴你是怕你有所察覺影響了另一重人格，而前段時間軍部例行檢查時阿爾法教授單獨為你進行了檢測，發現你的深層意識已經趨於成熟，也就是第二人格終於到了成長期，他會頻繁覺醒，再壓制下去只有壞處，所以父親主張取消了你的催眠。」戈頓將軍停了停，「第二人格的成長需要某種刺激或者某個關鍵人物，就像門都會需要鑰匙一樣，只是這把鑰匙是隨機的，而昨天，你的第二人格已經完全覺醒。關鍵人物也是你自己找到的。」

索爾的表情變得很難看，有些事情已經擺在眼前，「怎麼會是他？」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註定，誰知道呢，米爾管家說你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

「真是荒謬。」索爾冷著臉。

「很抱歉一直瞞著你，蘭家只有你一個繼承人，我和父親將來的擔子都會交到你的肩膀上，蘭家不能失去你，軍隊也不能失去蘭家，為了不影響這一切，我們只得採取那樣的做法。」

「我理解。」索爾淡淡道，「就算聯邦不會把我當做瘋子，也總有人擅於抓住別人的痛腳。」蘭家在軍隊紮根多年，總會有幾個死對頭，歷來權利鬥爭就是如此，所以蘭家需要一個『正常』的繼承人。

兩個人眼神相交，有些話不用說也瞭然於心了。

「等到你的第二人格完全成熟，就有機會融合，到時候也就沒問題了。」戈頓將軍緩緩道，他只說了『有機會』而不是『一定』，說明這件事情仍然有風險，他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一點索爾當然也不會遺漏。

「所以這段時間你要多跟喬陌相處，不管你現在怎麼看他，你都必須這樣做，不要忘記他就是你的鑰匙。」

索爾抿著唇，淡淡道：「我明白了。」

喬陌一回到家就被達拉叫進了書房，昨天聖地亞傳回的消息讓他很擔心，蘭家在整個聯邦舉足輕重，而喬陌卻在演習中打傷了蘭家的少爺，還在蘭家停留了一晚上，儘管知道以蘭家的行事應該不會為難喬陌，但達拉仍然放不下心。

「我沒事的，父親，只是配合他們為蘭家少爺做了些治療。」

「真的沒事嗎，蘭少爺傷的很嚴重？」

「並不嚴重，不過有些麻煩。」喬陌溫和地安撫達拉，「您看起來精神很差，我昨天不是有發過訊息讓您安心休息么？」

達拉嘆了口氣，「你剛剛才回來，我怕你又出什麼意外。」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達拉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見到你父親了嗎？」

喬陌仍然保持著微笑，「見到了。」

「他有沒有……」

「沒有，父親，他沒有和我說話，您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元首大人是不會隨便和一個上尉說話的。」喬陌語氣淡淡的。

達拉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很恨他？」當年喬陌的外公在監獄里病死，林家全家作為政治犯被流放到流亡星上，喬陌的舅舅在被押送到流亡的途中病亡，母親林思也在流亡星慘死，而喬陌的親生父親喬凌卻是嬌妻美眷，一路高升，在林家出事時他始終沒伸過援手，如今卻坐上了聯邦元首的位置。

喬陌神情冷淡，「我並不恨他，他身為政客，處在他那個位置做出什麼選擇都不奇怪，他當年沒選擇救林家也是為了自保，況且他從沒和母親結過婚。」而他也從沒把那個男人當成自己的父親，他的父親只有眼前這個人。

「陌陌……」達拉很想說喬凌其實一直在關注他，但這樣的話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喬陌笑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有您就夠了，而且，馬上還要多一個威爾斯不是嗎？」

達拉終於笑了笑，點了點頭。

「好了，一會兒我還要去趟D-F基地，我先去換件衣服。」等喬陌走後，達拉才緩緩嘆了口氣。

喬陌離開書房回到自己的房間，*立刻興奮地挪過來，「你終於回來了，我……」

「閉嘴。」喬陌淡淡瞥了*一眼，「在你說話之前，先幫我查一查蘭家的資料。」

「蘭家，是聯邦最顯赫的那個蘭家？」*還沒來得及表達它的委屈就被喬陌的話勾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是那個蘭家，給你十五分鐘。」

「沒問題，小意思！」這點事情怎麼會難倒它！*立刻開始查起蘭家的資料，而喬陌從衣櫃里拿出了他的軍裝，他站在穿衣鏡前換上，冷淡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像之前跟達拉說的，他並不恨喬凌，因為喬凌跟他毫無關係，但如果母親死亡的背後有他的影子，他一定會讓喬凌的下半輩子變得無比精彩，不管他是不是聯邦的元首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繼續~╭(╯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