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環

通房丫環

仁安帝五十六年,春末。

乍暖還寒之時,在李宅後院的偏僻一角,一個年輕少婦正做着手裏的針線活。

那年輕少婦年約二十四、五歲,年紀算不得輕,要放在一般人家,只怕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但她的眉眼生的極為精緻,特別是眉間一點紅痣,越發襯托其明艷動人,只是眉眼間隱隱有着一股怯懦之氣,打扮也老氣了些,硬生生把原本十分的美貌減了好幾分。

少婦的手指飛快的動着,專心的綉着手中的虎頭帽,小小巧巧的虎頭帽被繡的活靈活現,就連一旁的丫環都忍不住贊了贊。

「晴姑娘這一手綉活是越發好了。」一旁伺候的小丫環贊了贊,又問道:「晴姑娘要不要歇一會兒,你還懷着小少爺呢。」

「別胡說。」顧晴有些緊張的一望左右,「還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呢。」

雖是輕斥着小丫頭,但她摸著微微籠起的肚子的手卻極為溫柔,顯然是愛極了腹中骨肉。

「哎,一定是小少爺。」小丫環喜滋滋的笑道:「我娘說了,姑娘的肚子是尖的,這肚子尖生男,肚子圓生女,姑娘十之八/九是個男胎。」

按說生兒子是每個做通房、姨娘最大的願望,不過顧晴聞言不喜反驚,連忙喝斥道:「別說了。」

見小丫環還有些不明白,顧晴低聲道:「庶長子……太惹眼了。」

特別是在太太膝下沒有嫡子的時候。

小丫環頓時秒懂,三太太連生了三個嫡女,想兒子可說是想瘋了,要不是生三姑娘時還傷了身子,也不會應了三少爺,停了晴姑娘的避子湯。

雖是如此,但以三太太的性子,要是晴姑娘當真生了兒子,只怕以後這日子也不好過了,她歉疚道:「是奴婢說錯了話,請姑娘責罰。」

顧晴安慰道:「下次小心點便是。」

當着她的面說一說也就罷了,但要是讓太太聽到……

想着太太的手段,顧晴心下一緊,臉色微微泛白,她連忙低頭刺繡,想把方才胸中那一絲不安消掉,但不知怎麼的心越發亂了,而且一個不小心,繡花針頓時刺到了手指上。

「哎啊!」見顧晴受了傷,小丫環連忙道:「奴婢去拿傷葯。」

顧晴不在意道:「不用了,不過是個小傷罷了。」

刺繡那有不扎到手的,她早就習慣了。

她下意識的摸着手腕上的平安扣,這個平安扣跟了她一輩子了,從她有記憶時就掛在她的手腕上,平安扣不過是石頭所做,不值幾個錢,但卻是她親生爹娘唯一留給她的東西,顧晴只要一心煩,便會下意識的摸著平安扣,好似爹娘就在這邊安慰她一般。

在顧晴沒注意的時候,指尖血落在平安扣上,不過一瞬間便被平安扣給吸收了,平安扣上還隱隱閃過一道虹光。

小丫環歉然道:「都是奴婢不好。」

要是她不提太太,說不定也不會嚇到了晴姑娘了。

顧晴溫柔淺笑,「是我自個刺到了手,關你什麼事呢。」

顧晴低頭摸了摸自個微凸的肚子,眼眸柔的好似能滴出水來,「我倒希望這個孩子是個女兒。」

雖說生了兒子,太太再怎麼不甘願也得升她做姨娘,但顧晴倒希望自己能生個女兒,太太不缺女兒,想來也不屑養一個婢生女,也要是女兒,便可以養在自個身旁了。

想到能夠親自養個嬌嬌的小女兒,顧晴的眉眼頓時彎彎的笑了。

見到顧晴笑了,小丫環整個人心臟碰碰直跳,忍不住捂住了小心肝,姑娘真是太漂亮了,怪不得無論三爺身邊有多少女人來來去去,但這身旁總是有一個晴姑娘。

正當主僕兩人說笑之間,突然一個穿着醬色衣裳的婦人帶着好幾個粗使婆子沖了過來。

乍見那婦人,顧晴眉心微皺,但仍起身福了一福,恭敬道:「見過陳嬤嬤。」

這陳嬤嬤是太太的奶嬤嬤,就連太太都敬她三分,更別提像她們這般的通房丫環了。

陳嬤嬤劈頭便甩了顧晴一個大耳刮子,冷笑道:「晴姑娘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啊!李家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偷人!」

顧晴和小丫環都驚的呆了,小丫環連忙道:「陳嬤嬤,這話不可亂說啊。」

在這深深內宅中,有幾件事是不能認的,第一是背主;第二是偷人,晴姑娘還懷着孩子呢,要是被冤枉偷人,這叫晴姑娘和孩子怎麼活!

想到此處,小丫環心中一動,莫非太太當真那麼狠,容不得晴姑娘肚子裏的孩子?

一想到此,小丫環整張臉頓時嚇的雪白,望向陳嬤嬤的眼神隱有懼意。

顧晴也顧不得臉上的疼痛,一臉正色道:「陳媽媽這話從何而來?奴婢雖是卑賤的通房丫環,但從小伺候着老太太,豈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之事。」

她就算再卑賤也是老太太一手調/教出來的大丫環,這打狗還得看主人;再則,太太就算想要處置她,怎麼也不該用這種理由,要是傳了出去,只怕老太太的名聲也被影響到了。

陳嬤嬤不由得一噎,這晴姑娘之所以能夠在三爺身邊待這麼久,還不就是仗着她是老太太給的,這才讓太太不好處置了,不過……

陳嬤嬤眼眸一利,太太下定決心要打殺晴丫頭,她就算再牙尖嘴利也沒有用。

她當下喝斥道:「太太都查的清清楚楚,你不但偷人,還想把你肚子裏的孽種塞給三爺,你好大的膽子!」

「陳嬤嬤!」顧晴臉色微白,扶著肚子喝道:「我敬你是太太的奶嬤嬤,但你再怎麼的也不能拿我腹中骨肉說事,這可是三爺的骨肉!」

她眼眸微沉,厲聲道:「陳嬤嬤不分由說便給奴婢烙了這麼一個罪名,半點罪證都沒有,莫非是太太容不得庶長子?」

顧晴向來溫溫柔柔,這般厲言疾色的跟着嬤嬤們說話還是頭一回,別說伺候顧晴的小丫環與幾個來拿人的婆子,就連陳嬤嬤都不由得嚇了一跳,一時間竟然不敢說話了。

顧晴森然道:「奴婢命賤,太太打殺就打殺了,但奴婢肚子裏的可是三爺期待已久的兒子,三爺故然是不會拿太太怎的,可是旁人……」

她意味深長的往婆子們瞄了一眼,這言下之意可是再清楚明白也不過了,三爺自然不可能為了一個通房丫環拿自個的嫡妻如何,不過打殺幾個粗使婆子卻不是什麼難事。

事實上,眼下這些婆子要是真動手了,只怕一個也逃不掉,要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拿偷人為由,處置了一個懷胎的侍妾,那李家所有庶出的子嗣不就危矣了嗎?

是以顧晴這話一說,不少人都面面相覷,甚至有些惴惴不安了。

誰不知道,這晴姑娘可是三爺最喜歡的心尖子啊,要是晴姑娘有個三長兩短……

就算不怕三爺惱了,拿她們這些下人出氣,但也得看看晴姑娘肚子裏的護身符啊,怎麼說這可是三爺頭一個兒子呢,雖說庶子不如嫡子金貴,可這前提是得有個嫡子啊,要是太太一直沒個嫡子……

如此一想,好些人便有些怯步了,原本架住晴姑娘的手也默默地放了開來。

更甚著,還有好些人反而打着圓場道:「陳嬤嬤,要不要先查個清楚再說?或著,等三爺回來?」

陳嬤嬤臉色微沉,還來不及說話之時,只聽一女子高聲喝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直接打死。」

顧晴臉色微白,只見一貴婦被好些丫環婆子簇擁著走來。

那貴婦年約二十七、八歲,一身大紅錦緞華服,頭上好些珠翠,說不出的華麗貴氣,只是容貌平凡,整個人被華麗的衣飾給壓住了,越發襯的容貌普通。

不僅如此,貴婦陰沉着一張臉,就連眼神也都是冷漠的很,一見便讓人下意識的覺得難以親近。

顧晴喃喃道:「太太……」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三房的太太──陳氏,也是可以拿捏顧晴生死的主母。

一見到她,陳嬤嬤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連忙到了那貴婦跟前告狀道:「太太,晴姑娘……」

陳氏抬起了手,制止住了陳嬤嬤的話頭,她冷冷的瞧了顧晴一眼,朱唇微張,「堵住她的嘴,直接打死!」

顧晴的臉頓時白了,「太太,你不能──」

陳氏連瞧都沒瞧顧晴一眼,瞧了左右僕婦一眼,淡淡道:「這事自有我和五太太擔着。」

「太太!太太!」顧晴臉色慘白,「我肚子裏的是三爺的骨肉,你不能──」

「打!」陳氏陰冷的瞧著顧晴,狠不得上手直接把顧晴那一張嬌艷的臉給撕碎,她早就想顧晴給打殺了,但她不能,她可是李宅的三太太,是陳家的嫡女,身份高貴,那能和一個通房丫環爭寵。

她眼眸一冷,眼眸間儘是遮掩不住的殺意,「有事有我和五太太擔着,打!」

「太太!」顧睛瞪大了眼,她萬沒想到太太竟然當真敢打死她,顧晴放開喉嚨喊著,「太太!我肚子裏的可是三爺的骨肉,太太──」

但她沒有機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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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拐嫡女重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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