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只是陌生人

其實，這些年來，沈念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對於那個當年狠心拋棄了自己的女子，他覺得自己其實好像也漸漸地放下了。

至於說是好像，因為他也不是太確定。

沈念希不願想起那段過往，所以現實中，他總是選擇刻意地規避那段回憶；所以生活中，他也總是用大量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因為他覺得，似乎人只要一忙起來，就不會有時間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他總是這樣想。

可是，當五年後的今天，當於如意的名字和照片，再一次的出現在沈念希的世界裏的時候，沈念希知道，這些年，他終究還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願想起是不願想起，但他卻從未忘記。

是啊，有些人，有些事，只要在你的世界裏出現過，你就該明白，他們終究會在你的世界裏留下痕迹。

就像白紙折過的痕。

就像傷口留下的疤。

即使再不明顯，終究也是抹除不掉的。

……

星期五。

窗明幾淨的大廳里，此時已經站滿了人，他們大都是前來星耀影視公司，應聘演員的藝人。

而考核團的位置，也幾乎都已經坐滿，但卻唯獨主考人的位置上，空了一塊。

「張總，往年的主考人不都是您嗎？今年是有什麼大人物要來嗎？」考核團里，一名考核員輕聲地問向一個戴着黑框眼鏡，四十左右歲的男人。

張總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鏡，迴向來人道：「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說是咱們總公司的CEO，今天要親自過來面試新藝人。」

「總公司的CEO？！」考核員顯然是吃驚不小，語氣里滿是訝異，然後他又壓低聲音，接着問道，「您是說沈念希，沈總，今天要過來嗎？」

張總這次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張總點頭，幾個離得近的考核員，迅速地議論了起來。

「我來公司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咱們的CEO呢。」

「是啊，我也是。我聽說他今年也就只有二十八歲，但是旗下的子公司，卻已經超過了十八家，真是年輕有為啊！」

「是啊是啊！我還聽說他是白手起家，並不是什麼富二代。大學畢業后，他僅僅只是用了五年的時間，就迅速地在商界崛起，真是除了天才二字，不知道還有什麼辭彙可以形容他。」

……

而就在人群的議論紛紛中，大廳的門，突然就被人從外面打了開來，然後，戴着墨鏡的沈念希，就一身西裝筆挺地，出現在了大廳的正門口。

沈念希站在那裏，彷彿渾身都散發着光芒，吸引的滿大廳人的目光，都聚焦了過去。

張總等人連忙從座位上站起，小跑着去迎接沈念希。

而面對張總等人的歡迎，沈念希並沒有給予太多的回應，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開始吧，就徑自朝着主考人的位置上，走了過去。

沈念希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當然，也包括站在面試人群里的——於如意。

五年了，已經過去整整五年了，再次見到沈念希，於如意整個人，一瞬間就彷彿像是石化的雕塑般，僵站在了原地。

五年的時間裏，她不是沒有想過，有生之年還會再次見到自己的念希哥哥。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在今天這樣一種場景下，當下這樣一種氛圍中，看到他。

現在的沈念希，高高在上，盛氣凌人，彷彿童話故事裏的白馬王子。

而她自己，卑微地站在人群的角落裏，像是個灰頭土臉的灰姑娘般地，仰望着他。

五年的時間，確實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它可以使一個人，脫胎換骨，面目全非；它也可以使一些事，翻天覆地，舊跡全無。

想想的話，確是如此！

其實，當年於如意離開沈念希，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可是，離開了，就是離開了！不管什麼緣由！不論因為什麼！結果都是她拋棄了他！

所以，理由什麼的，也就不那麼重要了吧。

畢竟，這就是一個只看結果的世界，不是嗎？

……

「孟依萱！」

待沈念希等人在座位上落座后，一名工作人員叫了第一位考核藝人的名字。

首先上來的是一個面容姣好，眉眼動人的女孩兒。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廳的正中央，顯然對於這種場面，早已經是駕輕就熟。

「大家好，各位考核團的領導們好，我的名字叫做孟依萱，今年二十二歲，我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在校期間，我就已經開始跑組了，期間也參演過很多的電視劇和電影，雖然不是主演，但是也增長了自己很多在演戲上的經驗和歷練。還有，我的特長是古典舞和芭蕾，下面是我的表演和才藝展示。」

說完自己的自我介紹后，這位名叫孟依萱的女孩兒，就當場表演了一段自己事先準備好的表演作品，然後又跳了一段古典舞，而她的舞姿，當真可以用驚若翩鴻，宛若游龍來形容了。

戲終舞罷，各位考核團的成員也是紛紛點頭。

但是張總的心思，顯然並沒有在跳舞上，一舞過後，他側頭看向了沈念希。

沈念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繼續。

接下來的是一個男生，高大英俊，長相帥氣。他先是無實物地表演了一段個人solo，然後又拿着結他，自彈自唱了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他的嗓音低沉而又充滿磁性，一曲歌罷，當真是足以迷倒萬千少男少女。

而聽到《好久不見》這首歌，沈念希和於如意都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們沉浸在曲調與歌詞的憂傷意境裏，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是苦笑了一下。

然後又是第三個考核藝人。

第四個。

……

「於如意！」

工作人員按照順序列表，叫到了於如意的名字。

聽到於如意的名字，沈念希側頭，看了一眼叫名字的工作人員，然後，他又整理了一下鼻子上的墨鏡，然後就又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放在了大廳的正中央。

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於如意的心裏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其實，有那麼幾個瞬間，她是想逃離這裏的。可是，在北京，工作本來就不好找，況且這次的機會，還是她的好閨蜜安筱筱，幾經託人才得到的。所以，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利刃油鍋，她也是無路可退的。

從於如意的位置到大廳中央，可能也就只有短短几米的距離，可是於如意卻感覺，這一小段的路，用盡了自己一生的力氣。

她低着頭走到了大廳中央，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這才抬起頭，看向了考核團的方向。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思，於如意開口道：「大家好，各位領導好，我的名字叫做於如意，今年二十五歲。我並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但是也曾在韓國，系統地學習過影視表演。我是前兩個月剛剛回的國，也曾試着跑過組，但也只是出演了一些路人甲，龍套乙什麼的。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可能還不夠好，但我還是希望領導們可以給我一次機會。今天我帶來的表演是……」

「等一下！」

還沒有等於如意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一直沉默無聲地看着考核的沈念希，突然就出聲打斷了於如意的話，他把墨鏡從臉上拿下來，然後直視着眼前的女孩兒，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地道：「你說你多大啦？」

突然被人打斷話，於如意也是直直地看着沈念希。

五年了，這是他們分開五年後的第一次見面，沒有熟絡的寒暄，沒有貼心的問候，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於如意明白沈念希的陌生感來源在哪，畢竟換做任何一個人，被自己最親最愛的人拋棄之後，應該也就都不會再有什麼往日恩情了吧。

你若無情！我怎有意！人之常情，於如意理解。

「二十五歲。」於如意整理了一下思緒，淡淡地道。

「你說你都二十五歲了，才要開始演戲，你覺得你還有未來嗎？」沈念希冷漠地道。

其實，當這句話說出口后，沈念希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變得如此尖酸刻薄。

是因為仇恨嗎？

是因為不甘嗎？

沈念希也不知道。

或許，他是該仇恨的，畢竟是曾經那麼深深愛過的姑娘啊！

為什麼？為什麼當年你就能那麼狠心地拋棄我？！

又或許，他是該不甘的，畢竟，俗話說得好，有仇不報非君子！

雖然這仇，是情仇！

可情仇，終究也是一種仇啊！

「你說你都二十五歲了，才要開始演戲，你覺得你還有未來嗎？」

聽着沈念希如此說自己，於如意也是一愣。畢竟，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念希哥哥對她總是那麼的溫柔體貼，那麼的關懷備至，何曾，他何曾用過這種口氣和她說過話。

記得小時候，不論自己怎樣煩他，惱他，他都是那麼的充滿耐心和包容。

可是，如今呢？

他好尖酸！好刻薄！也好陌生！

尖酸的可怕！刻薄的可怕！也陌生的可怕！

眼前的人，真的還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念希哥哥嗎？

於如意也不知道。

可是，轉念想想——是啊，畢竟已經是分開五年了，五年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啊！

畢竟，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個五年呢？

五年的分離，五年的再見，或許，真的是，再深的感情，也淡了；或許，真的是，再近的人，也遠了。

於如意今年也已經二十五歲了，她也早已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有些事，有些道理，她也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