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埋怨

第五章,埋怨

天氣一晃就涼了,又是一個開學季。

金家最小的兩個男丁金明,金玉也隨著陣陣秋風被送入的學堂。

「寶丫頭,你撅著小嘴兒幹嘛呢?」王氏看著自己寶貝孫女悶悶不樂的趴在大桌上,心疼的問了句。

「奶,六哥和七哥都去學堂了,寶兒一個人好無聊,寶兒也想去學堂。」金寶珠看著自己小胳膊小腿兒的樣子,著實鬱悶。

「哈哈,我們寶兒最有志氣,等寶七歲,爺就給你也送去學堂!」老爺子聽的甚是欣慰。

金寶珠掰掰小手指,癟著嘴「那好吧!」

「那我去隔壁蘭姨家看看!」金寶珠眼珠子咕嚕一轉,就跑走了。

老爺子砸吧砸吧旱煙嘴子,看著小包子跑遠的身影,不知道在端詳什麼。

金家本意是讓蘭家人在大院兒住下的,但是蘭霽不願寄人籬下,而且李金氏來過幾次,話里話外都是擠兌,為了兩不為難,蘭霽開口,問金家借了些銀子,在大院邊上起了兩間土坯房,雖有些簡陋,可好歹也算是能遮風避雨,有了個踏實的落腳之地。

蘭霽也跟著金大喜去了學堂任教,十四歲的少年,一邊讀書,一邊教書,也算是撐起了蘭家的半邊天。

蘭蘭還小,才四歲的娃,啥也幹不了,就每天跟著在家綉帕子,幫人漿洗衣物的蘭母屁股後面打轉。

金寶珠到蘭家門上的時候,蘭母正挎著一大籃子的臟衣服準備去河邊洗,蘭蘭跟在後面身上也掛著一個灰撲撲的布袋子。

金寶珠三兩步跑過去「蘭姨,你又去洗衣服嗎?能不能帶上寶兒啊!寶兒也可以幫你哦!」

她看看那大件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轉了個彎「我可以幫你照顧蘭蘭,誰讓我是姐姐呢!」又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咳咳…咳……」蘭母看著眉飛色舞的小包子咳的臉通紅,忍不住上前給她順了順。

金寶珠一陣尷尬,嘿嘿傻笑「不小心勁兒使大了!」

蘭母無奈,看了看金寶珠敦實的體格和身上細棉布做的對襟短衫,再看看自己腿邊上低眉順眼,老實怯懦,一身摞著補丁粗麻布的蘭蘭,心裡一時間生出了無限的埋怨,埋怨老天爺瞎眼,埋怨她的蘭蘭可憐……唯獨沒有想過她的兒子正在拚命努力的把這個家支撐下去。

臉上苦澀一笑「好啊!有寶珠你幫我照顧蘭蘭,我又要省心不少呢!」

金寶珠人雖然小,可是芯子里可是個看慣了人情世故,俗世百態的成年人,剛剛蘭母怔愣住的時候,她就對蘭母的性子又多了幾分了解。

之前金大喜就表達過對蘭母的不喜,說她太過矯情,一路上幫不上一丁點兒忙就算了,還總是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還說別人家大多都是重男輕女的,可蘭母卻總是說他兒子是男人,就該著好吃好喝好穿好玩的都讓給蘭蘭。

後面蘭霽沒法子,解釋說蘭父是個疼老婆的,蘭母自從嫁到蘭家,蘭父什麼都緊著她,甚至連洗衣做飯這種事情都搶著做,為了讓蘭母沒有心理負擔,天天在家裡灌輸一些「男人就該讓著女人,就該無條件對女人好」的思想,以至於養成了蘭母一遇到事就悲天憫人,顧影自憐,一有挫折就覺得別人都該幫著她的性子。

說話間,幾人就到了河邊。

這條雲霧山腳下的大河,承載了十里村人的信念,也養育了十里村人的祖輩。

「呀!這不是金家的大寶貝嗎?咋地下河洗上衣服了?」午後天暖和,出來洗衣服的小姑娘小媳婦都扎堆兒似的。其中一個穿著藍底白花斜襟短衫的媳婦子,陰陽怪氣的咋呼了一句。

「劉大媳婦兒,你莫不是夜裡累的眼花了,你看那後面跟著的,是蘭寡婦,蘭家可是靠著村長過活的,他們家寶貝孫女兒能去給蘭寡婦洗衣服?」遠處一個老婦適時的插了一句,嗓門兒大的震天響。

金寶珠雖然不屑,但是也不是那種任人揉捏的主兒,扯著小奶音兒道「哎呀!大花奶這話說的可真真兒是沒錯,這劉嫂子可不就是昨兒個夜裡累的老眼昏花了嗎?」

這話一出,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但老婦,也就是里正媳婦兒王大花卻一臉八卦像的笑道「哈哈哈…哈哈…哎喲我們寶珠丫頭就是聰明伶俐的很吶,你給奶還有大家說說,你劉嫂子昨晚是咋累的啊!」

金寶珠假裝不懂的樣子,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王大花「大花奶不知道嗎?可是我聽說您家兒媳婦,就是高二嬸子天天晚上都累的去了半條命呢!難道不是跟劉嫂子一個累法兒?」

金寶珠表面上一臉小童的稚氣茫然,心裡卻在想:跟我斗,老娘開的黃腔比你吃過的鹽還多,你拿什麼跟我斗,拿你那一臉褶子嗎?

一時間,靜謐,然後是哄堂大笑,但凡聽到這話的女人們,一個個都笑的直呼肚子疼。

「哪個,讓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瞎蛤蟆,敢欺負我老婆子的寶貝孫女兒!」一聲怒喝打斷了眾人的笑聲。

金寶珠聞音識人,一溜小碎步就跑了過去,拽著來人的衣袖,繼續用那脆生生的小奶音說道「奶奶,沒人欺負寶兒,就是大花奶說她不知道劉嫂子晚上是怎麼個累法,讓我給她講呢!」

王氏一聽,霎時火冒三丈「缺德不冒煙兒的玩意,你想知道,想知道半夜扒老劉家牆根啊,你跟一個四歲娃娃瞎咧咧啥,你也不怕老天開眼,爛了你的臭嘴……」

老太太覺得不解氣,還想繼續的時候,金寶珠拉住了她「奶奶,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大花奶家的高二嬸子晚上為著啥累。」

說完還朝王氏眨眨眼睛。

繼續繪聲繪色,口若懸河「有一次我聽見劉嫂子和人扯閑,說大花奶說的,自家二兒媳嫁進老高家六七年了,連個蛋都不生一個,就是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所以就不讓高二嬸子睡覺,白天下地幹活,晚上讓她洗一家老小的衣服,這樣一來,高二嬸子可不就晚上累的半死嗎?」

小傢伙說完假意清清嗓子,一屁股歪在旁邊的石頭上,繼續賣力「至於劉嫂子我是嘛……嘿嘿,我是聽高家大嬸子說的。高大嬸子說她婆婆磨搓老兒媳婦的法子就是跟劉大他娘學的,說劉大他娘吃兒子醋,一到晚上就不讓劉嫂子進屋睡覺,讓她在院子里幹活。」

金寶珠說的這些不全是胡編亂造,里正媳婦王大花磋磨二兒媳,村裡人盡皆知,至於劉大家,就住在他們家隔壁,有個耳朵就能聽見。

王氏看著自家孫女兒眼裡的狡黠,再看看遠處撕扒成一團的王大花和劉嫂子,心裡暗自得意:還是老娘的寶丫頭厲害,幾句話就讓那兩個黑心肝兒的打了起來。

只是她沒注意,一邊埋頭洗衣的蘭母,滿臉的嫌惡。

蘭母心想:女娃家家的,跟一群自己的長輩叫板,還恬不知恥的議論什麼晚上累不累的事兒,還挑撥的長輩不和,簡直是傷風敗俗,丟人現眼。女娃子就應該像她的蘭蘭那樣,文靜淑賢,孝順懂事。

可是她竟不知,她口中寧靜賢淑,懂事知理的蘭蘭此時看著金寶珠三言兩語,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欺負自己的人的時候,眼裡溢滿了憧憬艷羨。

「蘭蘭,蘭蘭,你看什麼呢?還不趕緊洗!」蘭母不帶一絲感情的催促,拉回了蘭蘭的思緒。同時,也讓她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跟著這個「金光閃閃」的金寶珠混。

此時低頭翻著石塊的金寶珠不知道,就是她今天的這一場「表演」,為她的追夫之路尋了一個大大的助力。

金寶珠前身是個穿金戴銀的江浙滬,頓頓吃的都是大白米飯。

春天吃青菜嫩芽兒,夏天搓燒烤啤酒,秋天食肥蝦美蟹,冬天燙各種鍋子。

可是自從到了這裡,米飯是摻著糙米,菜是野菜老瓜,更別提什麼螃蟹蝦子,大魚大肉了。

雖說老金家勉強算是個小康之家,家裡種著幾十畝地,可是架不住人口多啊,再加上金寶珠是一家子都心肝肉,老太太時不時的就要給他弄點雞肉豬肉吃,家裡也確實沒存下什麼錢,近幾年甚至出現了坐吃山空的趨勢。

金寶珠一直都在琢磨著怎麼掙錢,可是老爺子和他爹都是個保守傳統的人,始終不願採納一個小娃娃的賺錢法子。

久而久之,金寶珠也就打了退堂鼓。

可是,現在她手裡抓著的東西,讓她又萌生了賺錢的念頭,而且是勢在必得,背水一戰的那種。

「蘭姨,您先洗著,我回去一趟。」金寶珠喊了一聲,就一溜煙的跑了。

蘭母不屑「還是什麼要幫忙,愣是手指都沒沾一下子水就沒影了。」

蘭蘭不喜「娘~」

蘭母看見寶貝女兒不高興了,就收起了那副嘴臉「好好好,娘不說,不說啊!趕緊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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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有女金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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