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懲罰

第2章 懲罰

肖家宜卻不知道三夫人的想法,也不在乎她對自己的想法。伸手揮開三夫人攙扶她的手,神色淡然卻從從頭到尾沒有看她:「既是進門時已然錯過,那便不必再拘泥於這些虛禮了。」

前院主位上只有兩把椅子,這個三夫人敢耍心思讓她去坐她這個妾坐過的位子,這新夫人怕是沒有看起來這麼通情達理。

直起身,看着前面坐着的謝如錦,肖家宜不動聲色的問:「不知少爺派長安請我前來所為何事?」

新夫人進門時他沒有顧及她的感受,現在入門見禮更是不必在這種懲罰下人的地方,他請她來也必定不是為這事。肖家宜思及此背脊挺得筆直,心知必然有事發生,也沒了與新夫人虛與委蛇的心情。

「哼!」謝如錦看她這樣子火上心頭,再聽得這一句硬邦邦的話,一掌拍在桌上,茶盞震得灑出些許涼茶:「你房裏丫環肖萍現在何處?」

果然,肖萍還是被發現了。肖家宜心頭一緊,面上卻不露聲色:「我思念母親,多日不見便遣了肖萍回娘家探望母親。」

「我母親素來舊疾纏身,這幾日天涼,我心中擔憂夜不能寐,遣肖萍回娘家方才心安。」轉念一想,肖家宜又道:「二姨娘因我動了胎氣我難辭其咎,我娘家與萬安寺相近,我讓她去萬安寺為二姨娘祈福安胎,順便伺候婆婆。」

她如今頂着「謀害長孫」的罪名,說去寺里祈福也是可以的。幸而老夫人將家中中饋交於她手之後,便安心去萬安寺吃齋禮佛,平日裏過節才回家一次,此時必然還在寺里為新孫祈福。

謝府距萬安寺要三天路程,肖萍才出去兩日必然還未得到達萬安寺,眼前先將謝如錦敷衍過去,此事過後她速速命人去追,應該不晚。

「你還敢狡辯!」聽她這樣說謝如錦氣極,他已沒了先前的一絲懊悔。她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若非被三夫人抓個正著,才讓他明白原來她這三年來的端莊賢淑都是偽裝的,她竟然是這樣一個城府極深的女子。

「把人帶上來!」

家奴應聲將一名女子帶上,說是帶上不如說是拖上,那女子神情恍惚,早就沒了意識昏死過去。下身被打的拖出一條血印,下人將已經沒了意識的肖萍拖上來扔在肖家宜腳邊,肖萍就這麼趴着一動不動。

肖家宜心中刺痛,肖萍隨她一起長大,說是丫環也是嬌養著,比平常人家的姑娘還要金貴幾分,如今竟被打的剩了一口氣。

她盯着上首的人心中薄涼,謝如錦,你竟如此不顧念三年夫妻情分,將她的丫環打致重傷?

「相公息怒,犯不着為個下人動這麼大的火氣。」三夫人連忙上去安撫謝如錦,又轉頭對肖家宜說:「前兒個門房見這丫頭鬼鬼祟祟的從西角門出去,一整日都未回來,門房怕出事便稟了相公,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丫頭是偷跑出去的。相公怕這丫頭出事派了人去尋,誰知這丫頭未回大姐姐娘家,竟不知去向。」

三夫人柔弱無骨的柔夷撫著謝如錦胸口為他順氣,待謝如錦平息才道:「本來相公也不想多管,畢竟是大姐姐房中的丫環,只等著抓回來由大姐姐發落。」

三夫人邊說邊端起桌上原本要俸給肖家宜的茶,指腹在茶杯外探了探溫度適宜,裊裊婷婷地端到肖家宜面前:「這茶正合適,大姐姐飲了吧,冷了就傷身了。」

肖家宜不動,雙眼第一次正視這個新夫人,似乎要將她看穿一般,而新夫人則面目含笑將茶手舉過頭,手中茶盞略微顫動。

這在謝如錦眼裏成了正房夫人給故意新夫人刁難立規矩,再看腳下的肖萍,氣上心來,上前將三姨娘手中茶盞接過摔碎在肖家宜腳邊。

茶水濺起,灑在肖萍面上,潑醒了昏迷的肖萍。

肖萍恍惚中聽見有人說她私跑出府想反駁卻沒力氣,如今被茶水潑的清醒幾分,看清了眼前人是少爺和小姐,也顧不得身上傷痛,爬起來要求饒澄清,面上沾著泡開的茶葉萬分狼狽,被打腫的嘴裏卻只能「嗚嗚」哀嚎說不出一句話。爬著向前移動雙手要抓着謝如錦的衣袍也使不上力,被謝如錦厭惡的一腳踢翻在地。

肖家宜才看清,肖萍不止被打了板子還被掌了嘴上了夾棍。那手指血肉模糊詭異的彎曲著,不知斷了幾根。

她有些站不住,心中痛苦更多的是憤怒:「既是留於我發落,那為何這幅模樣?」不人不鬼,救回來怕是也已經廢了。她聲音冰冷,望向謝如錦的眸子多了幾分狠絕:「她是我肖家的家奴,要打要罰也該我說了算。」

「你還有臉說?!」謝如錦恨不能一腳踹死這丫頭,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昭陵肖家的小姐他奈何不了,一個丫頭他也動不得了?!

「今早母親身邊的長寧將這丫頭押回來要我嚴加管教,我才知她偷跑去了萬安寺,言我於你不仁不義,寵妾滅妻縱容二夫人詩婷欺辱與你,母親實在不耐才將她送了回來。」

謝如錦看着自己的妻子,言語更是惱怒:「肖家宜,你入我謝家三年,我敬你重你,你執掌中饋我不曾過問半分,府中大小事務有你做主。我心知詩婷入門虧欠了你,再寵愛她也不允許她對你不敬,謝府上下你一人獨大無人能撼動你的地位。如今,你房裏丫環私自出府,出了這樣的醜事,你讓我如何再將謝府交付於你?」

肖萍爬著挪過來嘴裏嗚咽著聲響更大,一遍搖頭一遍磕頭,祈求少爺不要遷怒小姐,是她害了小姐,她只是想小姐好過一些,讓小姐少受一些委屈。

她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肖家宜聽不全謝如錦在說什麼,耳朵里全是肖萍的嗚咽聲,她現在只想儘快帶肖萍去看大夫,她的傷太重拖不得,可肖家宜才一動,身旁的三夫人立即攙扶住她。

「大姐姐小心。」

那力道,肖家宜竟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一副要殺她而後快的神情。

「你捫心自問,我可有待你不仁不義?我可有欺辱與你?」

捫心自問,捫心自問,丈夫給了她家中「地位和尊敬」卻未曾給過自己任何夫妻該有的情分,他的心給了他的「最愛」,她只是一個佔着妻子名分的管家,即使她這個管家做的再完美也無濟於事。

他的妻子只有二夫人一個,不……現在再加上眼前這個三夫人。

她以為他接二夫人入門時她心裏的血都流幹了,那麼現在她心中的痛又是怎麼回事?

耳邊肖萍的求饒聲漸漸弱下去,再不救就來不及了,她被三夫人攙扶著無法動彈,這樣直直面對着夫君無情的質問,肖家宜心灰意冷,一口腥甜湧上她的喉頭被她強行壓下去,唇邊再無一絲血色。

「是妾管教不周,還請夫君開恩,留肖萍一命讓妾將她趕出府外。」她知道,她唇邊的血色流回了心底,又從心中的傷口溢出,流遍全身也冷透全身。

謝如錦面色陰冷不看她,一言不發。

肖家宜見狀,閉上眼把自己最後的驕傲自尊關起來,她被三夫人鉗制着攙扶要屈身作低也不行,只得放軟語氣:「夫君教訓的是,是妾未教好下人,才出了這等敗壞門風的事,此事應由妾來受罰。肖萍與李媽媽違反家規,理應同罰,但李媽媽年事已高,還請夫君看在你我夫妻情分上饒恕李媽媽,准她倆出府,永不再入。」

這是二夫人入府之後她第一次叫謝如錦夫君,他傷透她的心所以她也不再奢望他能是自己的夫君,連帶着肖萍和李媽媽也不再叫他姑爺,而是改叫少爺。謝如錦一直沒有發現,或者他已經發現了只是他不在乎他在肖家宜面前是什麼。

肖家宜知道現在不是硬氣的時候。

肖萍再拖下去,必死無疑。

他知道李媽媽偷偷去佛堂照顧她,他等的就是讓她自己認罪。

「求夫君准許。」這一刻她所有自尊都沒有了,二姨娘入府時她丟了一半,這是她的另一半。

三姨娘握着她的手臂更緊了幾分,眼裏閃爍著莫測的光芒。

謝如錦卻仍然未看她一眼,彷彿在等她說完。

「妾入佛堂三月,未誦經禮佛,未真心悔過,佛經未抄,有辱神明。」她嘴唇顫抖,心裏最後一滴血流干,墜入冰窖。「求夫君准妾再入佛堂思過。」

謝如錦恥笑:「你還知道你侮辱神明,神明都不願再見你。」

原來他知道啊,自己進了佛堂根本什麼都沒做。

肖萍已經全沒了音氣。

肖家宜吹了冷風,又經了這一場事故,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人也開始恍惚,她看了一眼身邊溫婉的三姨娘,放棄了她最後的堅持。

「妾有違婦德,甘願將中饋交於三姨娘。」

她在佛堂不方便,家中都是由這個新進門的三姨娘在打理,現在,他要的她也十分清楚。

謝如錦,如你所願。

「求夫君准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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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歸星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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