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隻聒噪的大眼睛兔子

謝苗住在落錦湖，落錦湖屬於城中村，這一片是全是出租房。

B市的房價這兩年飛漲，本地房東把一棟一棟的居民樓統一改造成15平米左右的單間。

每個單間再放上一張木板床和一個小桌子，就可以直接出租給B市的外地人，外地人從來不少，租金只漲不跌。

到家的時候已經8點了，進門脫了鞋，把包放在桌子上，整個人陷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她掰著指頭數自己還有多少個工作日才能轉正，數來數去，也要到6月底，刨去雙休日，整整還有10天，一個星期多點，快了。

到時候換個環境好點的、離公司近點的房子，最好還能有個小廚房，謝苗美滋滋的想。

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隔天是周五，謝苗到的時候，財務主管還沒來。

應收會計坐在出納桌子上和她一起吃早餐。謝苗把把身份證收起來放好，昨天的文檔和資料也重新歸類整理了一下。

去茶水間接完水剛坐下來的時候，財務主管剛好推門進來，臉色很嚴肅。

小何和陳可允終於在上班之前到了公司，小何先進的門，臉上神色淡淡，陳可允跟在後面，臉色是受驚之後的蒼白。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碎花連衣裙，小巧的瓜子臉，白凈細膩，被及腰的長發稍稍遮擋。

整個人像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格外惹人疼惜，只是不知道怎麼遇上了小何。

金起是一家互聯網公司，財務部門的實習生工作內容相對簡單。

報稅的事情告一段落，謝苗和陳可允就負責幫財務部跑跑腿、貼貼費用發票、審審報銷單。

那種電視裏面上演的，財務分析，股票融資、資金預算等等高大上的工作，謝苗十分嚮往，但是她不會。

除了兩個實習生菜鳥，其他人工作都是很飽和的。

周五是報銷日，出納一上班就去銀行提錢，從回來到現在，報銷的人絡繹不覺，陳可允正細聲細氣的謝謝她昨天的幫忙。

每個月都來這麼一次，和大姨媽一樣準時，謝苗已經習慣了，沖她笑笑，表示不用介意。

小何見不得新人上班摸魚:「謝苗，你過來幫我把這些文件複印一下。」

複印機在財務室門外，謝苗出抱着文件出門的時候，與進門的人碰個正著。

手裏的文件呼啦啦飛了一地。這人面生，戴着金絲邊眼鏡，鏡片後面的眼睛眯成一條線，閃著精光。

她趕緊道歉，對方扶住了她的胳膊，把謝苗從頭到尾審視了一番，眼神赤裸又誇張。

謝苗被那粘膩膩的視線看得心慌，身上迅速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忙借撿資料掙開她。

那人也蹲了下來，頭頂的髮膠味跟他的人一樣讓人發膩。

謝苗摒著氣撿文件，那人的目光卻緊盯着她不放，手也追着她的，挨挨碰碰，好幾次都差點被他佔便宜。

文件快撿完的時候，那人站起來往裏走，謝苗綳的緊緊的臉才稍微放鬆。

她抱着文件聽見他和財務室的人寒暄：「好久沒來公司了，財務部來了不少新人啊。新人好啊，公司有活力才好。」

複印文件很快，謝苗抱着複印好的文件在外面發獃，不想這麼快回辦公室。

聽到裏面腳步聲的時候，兔子一樣躲到了複印機後面。

謝天謝地，還好這個機器夠大，等到聽不見聲音了，才大大鬆了口氣，一溜煙進了辦公室。

謝苗把文件抱給小何，小何看她臉色不好，心下瞭然。

湊近她，低聲開口：「剛剛那是我們公司研發部的高起維高經理，人有點那個，不過平時不怎麼在公司，你不要擔心。」

陳可允也湊上來，她有點怕小何，但是還是期期艾艾的開口：「何姐，剛剛那個高經理，是不是我們老闆的親戚啊。」小何沒理她。

謝苗也好奇：「有可能，不然他對待員工怎麼那麼隨意。」

財務這個職業說特殊不特殊，說不特殊，它又有比較多的講究。

反正一般人不會隨意和財務人員過不去就是了。

小何的提醒到位，不打算陪她們聊八卦。把剛剛謝苗複印好的文件往陳可允桌子上一放，勒令她在下午下班之前對好交給她。

***

李希光今天要去開個新賬戶，銀行的辦事效率一向低，輪到他的時候近中午了。

工作人員刷刷了他的身份證，拿了一份「個人開卡申請書」和證件一齊從小窗口遞給他。

「你本人的身份證也要驗原件，還要再出示一個說明書，說明你和被開卡人的關係，然後把這個申請表填好，下午再來。」

被開卡人？開什麼玩笑，除了他還有誰！

李希光翻了下身份證，看了下背面，靜了大約有10秒鐘，磨了磨后槽牙，又把證件放回了口袋裏。

出了銀行，整個人被太陽光一照，熬了通宵的大腦皮層像觸電一樣，噼里啪啦的在眼前閃着火花。

腦海不停滾動了一晚上的代碼逐一燃燒殆，漸漸的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來。

馬尾短髮，小身板，像只沒發育完全的兔子，輕到他一隻手都能拎得起來。

哦，對了，還是一隻聒噪的大眼睛兔子。

李希光摸了摸口袋裏的兔子的身份證，默默的在心裏補充一句。

證件丟失，開戶事件暫停，李希光坐在電腦前對着陌生身份證看了又看，用半個小時消化了自己的證件和這個叫謝苗的女生的證件拿錯了的事實。

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只要她的資料錄入B市隨便一家公司的行政系統里，李希光都能在一分鐘之內找出來。

在正常經營報稅的公司做財務，很有辨識度的信息，沒什麼難度。

李希光把證件放在旁邊，在自己的引擎里快速輸入「謝苗」兩個字，結果顯示「查無此人。」

有點意思，他摸了摸下巴，充滿血絲的眼中閃著興味的光。

往椅背上一靠，拿出兜里的銀色打火機，點了支煙，對着電腦略略思考一會兒，另一隻手放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接着五指快速翻飛，靈活得像水裏的游魚。

改了條件，再次查詢，這次有了結果。

「實習。」——這是學校那邊的狀態。

除此之外，B市的信息一片空白。

李希光掐斷煙，兩腿交疊，望着屏幕後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怕是要當一回守株待兔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