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中人
一片迷離之中，回憶裏面那一個艷麗妖嬈的面孔，在逐漸的呈現出來。
青蘿小扇，半遮著美人臉，只露出那一雙略帶盈盈秋水的雙眸，那濃妝艷抹之下，紅唇一勾，笑開了這世上最為絕美的容顏。
踩踏着那高跟鞋，一步一步的扭動着那旗袍包裹住的身軀，玲瓏剔透，完美無瑕。
她是靳大帥最喜愛的小妾。
有傳聞說，當年皖軍軍閥之首的靳冀青，無論去哪裏打仗都要帶着這個小妾在自己身邊，盛寵冠絕一時，無人可媲。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後來一切就慢慢的變了，絕美的容顏從那笑意盈盈之中，逐漸變得愁苦了起來，直道有一天，父帥將槍口抵觸在她的腦門上。
「賤人，枉我那麼寵愛你，你竟然敢背着我偷人……」大帥氣憤到了極點，也不顧著當時的靳少寒還小，在奶娘的懷中大聲的哭着。
奶娘只緊緊的捂著靳少寒的口，讓他的哭聲變成了嗚咽聲。
「大帥，我求你了，不管我怎麼樣，你好好對待少寒，他畢竟是你的親骨肉，親骨肉啊大帥……」女子苦求的聲音，難以抑制下靳冀青內心的憤怒。
「奶娘，將少爺帶下去。」靳大帥怒喊，粗獷的臉上此刻就連鬍子也被氣得顫抖了起來，一雙眼因為怒意，圓睜得血紅。
奶娘不敢違抗大帥的意思，帶着年少的孩子剛轉過身去的時候，就聽得「砰」的一聲槍響，震得連房間頂上的水晶燈也不住的晃了幾晃。
「母親……」年少的孩子再也禁不住心裏的害怕和悲傷了，彷彿知道這一聲槍響代表着什麼。
不顧奶娘的拖拽，他掙扎著從奶娘的懷抱中跳了下來，朝着此刻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奔跑過去，但是，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麼，他的腳步停頓在了當場。
那美艷的容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扭曲了起來，帶着不甘，也帶着遺憾，圓睜著一雙眼，腦門上的窟窿，血液不斷的流淌著。
這容顏再怎麼艷麗，也艷麗不過這一抹從母親腦袋上流出來的血，他也不知道到底那個時候，這段時間是怎麼熬過去的。
那容顏，多少年了，都已經變得這樣的模糊了，可是，卻在雨夜之中，那個在林中的女子又再度勾起了這不堪回首的過往。
就這樣交疊在一起，這世上竟然……真有長得如此相似之人。
「轟」
一聲驚雷從山洞外面驚醒，靳少寒驀然睜開了眼睛。
但見眼前的山洞還是那個山洞，女子……則還是那個女子。
只是，和夢裏的那個絕美的容顏，竟然是這樣的相似。
沈清影此刻倚靠着山壁睡著了，靳少寒卸下了一身的冰寒，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容顏，「為什麼要長得這麼像，死了就死了，你害苦了我這麼多年，為什麼還要再次出現在我的夢中？」
他的話是帶着怨氣的，但是，眼神看着這個熟睡的容顏，卻是憐惜的，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敢去想的。
因為，大帥府出了這麼丟人的事情，他身為她的兒子，也是丟人的。但那個終究那是自己的母親，犯了再大的錯，也抹煞不了這一點。
靳少寒起身，朝着沈清影的身邊走去，在她的面前，仔細看下去，卻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夢裏的人容顏太艷麗勾魂，眼前的這個女子容顏卻是跟出水芙蓉似的，不沾半分風塵，絕大的不一樣。
靳少寒忍不住將手輕輕的抬起，觸摸在她的容顏上面。
「呃……不，不要，母親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睡夢之中，沈清影嚶嚀出聲，就在靳少寒觸碰到她臉頰的那一刻，竟然也有淚從她的臉頰上溢了出來。
靳少寒的心忽然一落，她也一樣夢到了自己的母親么？
下一刻，沈清影似乎在夢裏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聲害怕的高喊，「姨娘不要啊！」隨後卻是被嚇醒來了。
睜眼的時候，這一張俊逸冰冷的臉龐近在咫尺，又再度將她嚇了一跳，臉色更加蒼白了起來。
這一刻的四目相對，兩人都呆住了，他卸下了冰冷，手還觸碰在她的臉上，而她還在睡夢剛醒之中。
可是，下一刻沈清影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頓時，她一聲尖叫聲起，深怕靳少寒再一次的對自己怎麼樣。
「別動。」靳少寒瞬間又恢復了那一副冰冷暴躁的模樣，垂眸看了她的身上一眼，她和自己一樣，全身都濕透了，一個晚上就這麼窩著。
側眼看了看身邊的火堆，說道：「把衣服脫了。」
沈清影再一次瞠大雙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還是對自己虎視眈眈，她不斷的搖著頭，一味的朝着身後挪著退過去。
靳少寒這下更怒了，「把衣服烤乾，你以為我想做什麼？」他怒道，可是卻忘了在林中自己對她所說的那一番邪魅的話，至今都是沈清影夢靨一般的存在。
沈清影沒有回應他，但是那清麗的容顏上卻也是帶着堅決，靳少寒見狀，也沒再勉強她，只是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看這樣子很疲憊。
依舊閉着眼睛，等待着天亮雨停的一刻。
沈清影看着他在自己旁邊的模樣，這張側臉有着驚為天人的鬼斧神工，不知道是心裏的悸動還是他昨晚上的做法太露骨，沈清影總有種不敢靠近的羞澀。
「你是從哪裏來的？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普通人，更不像是郢城這邊的人。」沈清影終於開口，心裏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
「這些不是你該問的。」靳少寒冰冷的一句話，回絕得沈清影又再度靜逸了下去，一場大雨的相逢，這本是以後不會再相遇的，他更是不想有過多的交集。
可是，靳少寒在她噤聲下來的時候，卻是連他自己都意外的問了一句，「你叫沈清影？」
沈清影「嗯」了一聲，對這個脾氣暴躁的男人不敢再多說什麼。
靳少寒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好名字」之後，卻是忽然站了起來，收了收自己的槍，跨步朝着外面走去。
沈清影一詫異，「外面天還沒亮……」
「我到洞外去，你把衣服脫下來烤乾吧！」他將沈清影的話語打斷，冰冷的說出了這麼一句，她的身子不比他，再這麼下去的話，恐怕會得病。
「你是誰？」沈清影在他起身出去的時候，再次忍不住問了他一句。
靳少寒站在那裏，沉默了許久，最後竟然是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的跟她說：「靳少寒。不過你最好別記住這個名字，對你沒好處。」
說完筆挺的朝着山洞外走去。
看着他朝着外面雨夜走出去的身影，筆挺的身影站在洞口外面。
忽然，沈清影又覺得他並不是像在林子之中那麼可惡了，只是……到底哪個才是他？
火光，映着她此刻心中的疑惑，他不想她記住的這個名字，卻偏偏像是烙印在腦海里似的。
「靳少寒。」她輕聲的重複了一遍。
洞口外面，他淋著雨，剛毅得就像是石雕風蝕的一般，可是，心裏卻對這個女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