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謝明澤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恢復意識時,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年。

好在久未運轉的腦袋漸漸湧入意識消失前發生的一切,他彷彿又重新回到那日,他聽着平王威脅褚厲,威脅他一命換一命,而謝明澤被堵住了嘴,沒辦法提前告知褚厲一切,可他已然服用了起死回生丹,所以他不怕死。

可褚厲不一樣,他只有一條命。

而功敗垂成只有一次,他原本不想這麼慘烈的在褚厲以及眾人面前死去,趁機跳下去就好。可萬一自己跳下去時被平王等人迅速拽回來,到時候想再用這個辦法逃離平王手裏不讓你褚厲受制於人,那就只剩出其不意。

於是,他趁著平王與褚厲交談時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直接抹了脖子,血液噴濺出來,無論誰都會以為他必死無疑。一個已經死了沒有用的人質,人大腦第一時間反射性自然是不會去救,所以,他用這一招等著所有人沒反應過來,迅速從樓頂掉了下去。

主要也是怕萬一不跳,平王這狗賊萬一連他的屍體都不放過來繼續威脅王爺怎麼辦?另外一點,也是擔心起死回生丹會立刻起效果,到時候本來抹了脖子那麼大一個口子,突然就恢復如初,他還擔心自己被當成妖物。

但王爺不一樣,他能信任的也只有褚厲……

他當時說不了話,可自己的身體太過特殊,只能希望王爺發現後會替他掩飾一二。

只是謝明澤失去意識時,除了擔心褚厲因為他的死傷心,也怕萬一褚厲對他的感情沒這麼深,並未追封他為皇后,真的把他就那麼埋了……那他就算醒了,估計也活不成會被活活憋死在棺材裏。

所以謝明澤恢復意識眼皮子顫抖一下睜開眼時,是怕自己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漆黑的棺材裏,漆黑一片,深埋地下,沒有人,只有泥土為伴。

不怪謝明澤這麼想,主要是他醒來時,沒睜開眼就感覺四周漆黑如墨,眼皮上沒感覺到絲毫光亮。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皮,四周的確漆黑一片,卻並不是棺材,入目所及,昏暗一片,可隱約還是能透過四周的漆黑窺見自己是躺在一處床榻上,四周掛着濃烈厚重的帷幕,沉沉壓下,古木森然,隱約有絲絲光亮從外面投射進來。

這是謝明澤醒來時偏頭所見,他身體許久未動,扭轉頭時就覺得骨頭咔嚓咔嚓像是生鏽的機器,只是等終於將頭轉到另外一邊,謝明澤嚇得一個激靈。

不怪他被嚇到,着實任誰死了一年第一印象就算自己不是在棺材裏也是在棺樽里,結果不僅是在床榻上,偏頭還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此刻就那麼與他躺在一處,皆是平躺,隨着他眼睛適應黑暗,藉著那幾乎能忽略不計的光,他發現兩人身上穿着大紅色的吉服,頭頂上還懸掛着長條綢緞,因為太過昏暗瞧不清楚是何物,而此刻這人就躺在他身側,與他一樣偏過頭,靜靜就那麼面無表情死死盯着他,手掌心原本緊握著的一物,被就那麼捏碎,頓時有光泄出,也將對方一雙猩紅的眼照得一清二楚。

此刻死死盯着他,猩紅而又詭譎,喑啞的嗓音就那麼盯着他,緩緩開口,溫柔而又怪異:「你、回、來、了、啊。」

謝明澤莫名打了個寒顫,四周的氣息陡然森然發寒,謝明澤反射性朝他的手看去,才發現剛剛捏碎的是一顆會發光的珠子。

因為這顆夜明珠也讓謝明澤看清楚此刻兩人的模樣,都是一身繁複的喜服,華麗而又矜貴,而頭頂上方懸掛着的也不是普通的長條綢緞,而是明黃色的緞子,上面用硃砂寫着詭異的符籙,再加上兩人這樣,讓謝明澤咕咚吞了一下口水,腦海里閃過一種可怖的念頭:這廝不會這麼狗?把棺材刨了?跟一個死人大婚吧?

算起來他假死一年,他醒來的這天也就是他的……忌日?選這麼一天成婚?

卧槽!!

謝明澤腦子裏此刻空白一片,想說些什麼,可剛張開口,就看到面前的人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可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抬起手朝他的臉摸過來,指腹冰冷而又帶着森森的寒意,讓謝明澤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額……」

雖然起死回生丹保持他身體一年與吞服前一樣,可到底一年沒說話,謝明澤剛開口時,嗓子還有些不適應,剛發出一個音節卻被對方擦過他唇的指腹給壓住,只聽對方就那麼瞧着他,繼續慢慢開口:「我知你不想嫁給我,可你終於入了我的夢,連哄哄我都不願嗎?」

謝明澤:……

謝明澤終於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他睜着眼就那麼瞧著近在咫尺的人,莫名鼻子一酸,王爺不會因為他的死瘋了吧?

大概謝明澤的沉默讓對方終於滿意,以為他終於肯服軟,眼底的寒意漸漸消融,「大師果然沒騙我,這些符籙是有用的,你終於肯見我了……」隨着越來越輕虛無縹緲的嗓音,可越靠越近……

謝明澤回過神,終於覺得發木的手腳有了些知覺,他勉強抬起左手擋在褚厲的臉上,捏了捏,頭一扭,將對方的手從臉上晃掉,聲音因為長久沒開口有些沙啞難聽:「你、傻——不、傻?我會這麼、這麼容易就死嗎?」

原本褚厲就那麼任他擋着臉,等聽着越來越底氣十足生龍活虎的聲音,掌心下的人僵硬在那裏,久久沒動作。

謝明澤心裏有些發酸,他放開手,乾脆側過身,握著褚厲放在他臉側完全忘記動作的手湊到鼻息間,故意重重呼吸幾下,熱氣拂在他的肌膚上:「瞧見沒?熱乎的,有呼吸的,是活的,不是死的……你這都是弄得什麼?什麼大師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什麼大師能起死回生啊,要說起死回生還是我神醫妙手回春才……唔!」

謝明澤故意喋喋不休想讓褚厲有些真實感,他是真的活着回來了,只是喋喋不休的確是有用,卻被人給……

……

半柱香后,謝明澤撲騰幾下終於將人給蹬開,太狗了,他才剛活過來啊,以前王爺多矜持啊,牽個小手都不敢!

大概終於確定人是活的,褚厲從之前死氣沉沉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變得更加沉默,只是一雙眼依然死死盯着他,可那眼神里卻有了神采,是鮮活的、奪目的,更像是凶獸,危險卻生機勃勃。與之前的模樣大相徑庭。

謝明澤雖然嘴上嫌棄,可瞧見褚厲這模樣鬆口氣,摸著有點麻的嘴,不自然低咳一聲:「王爺啊,你想想我本事多大,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這不是當時平王堵住了我的嘴說不了話,可我當時抹了脖子后肯定脖子上的傷口沒了,這多邪乎啊?是不是?肯定沒死啊。」

褚厲一直就那麼盯着謝明澤,卻是已經坐起身,只是依然一隻手緊攥著謝明澤的手,另外一隻手卻是時不時試探一下他的呼吸,彷彿怕他下一刻又會沒氣。

終於確定是活着的,不是這麼久面對的一具沒有氣息卻不會腐敗不會改變,甚至肌膚永遠鮮活的人。

謝明澤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乾脆捂著肚子:「王爺我餓了……」其實並不怎麼餓,可不找個理由,兩人就這麼待在這裏,他怎麼覺得這麼危險呢?

褚厲終於有了動作,只是依然不肯鬆開他,卻也怕真的餓着他,終於將厚重的帷幕撩開。

殿內的光頓時傾瀉進來,讓四周的情景也愈發清晰,謝明澤瞧見是個不認識的宮殿,四周鑲嵌著夜明珠,只是用紅紗蓋着,不僅如此,四周也佈置的怎麼看……都像是新房。

謝明澤再看看兩人身上大紅色的喜服,心裏之前那個猜測愈發得到驗證,只是不敢問也不敢提。

等下了床榻看到不遠處燃燒着的紅燭,立刻確定了。

桌子上就擺着各種大喜之日擺放的食物,不僅如此,更加豐富,光是糕點就有十多種,還有一些吃食,謝明澤出事的時候已經是夏日,如今死了一年天也是熱的,加上食物放了沒多久並不涼。

他剛開始沒覺得餓,他的身體還處在當時剛用起死回生丹的狀態,可那之前他被平王關了這麼久沒怎麼吃好,這會兒瞧見這麼多美食,忍不住大步朝前走了兩步。

只是卻被扯了一下,這才發現兩人衣角是綁在一起的,謝明澤伸手要去解,卻被褚厲阻止,終於從相信謝明澤活着時開了口:「先吃。」

謝明澤猜到是成婚是打的結,具體是什麼他也不清楚,想想也沒管,好在褚厲一直跟着他,沒再被扯到。

等坐下后,謝明澤吃個半飽,抬頭看向褚厲,發現他坐在自己身旁,也沒吃,就那麼一直偏著頭盯着他,瞧得他愈發心虛沒底氣:「王爺你不吃嗎?」

褚厲望着他,慢慢搖頭:「吃。」可說了吃,卻沒動靜。

只是那目光怎麼瞧帶了些意味不明。

謝明澤看他不像是餓的,等吃得差不多,才想着等下要怎麼解釋自己假死的事,就看到褚厲突然開口:「吃好了嗎?」

謝明澤嗯了聲,卻看到褚厲將不遠處的兩杯酒拿過來,推了一杯給他。

謝明澤:「??」

褚厲解釋:「合巹酒。阿澤大概不知,今晚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你一直沒有呼吸,可身體卻沒有問題,我一直希冀着哪一天……也許阿澤就醒了。就如當初你替我沖喜一般,我也想替你沖喜……阿澤你看,是不是有了效果?」他說到這,垂下眼,彷彿又回到之前死氣沉沉的慘淡模樣,讓謝明澤心裏一酸,不、不就是喝個合巹酒么。

謝明澤:「我這也沒說不喝啊……」就一杯酒,應該沒問題吧?想着以前也就是親一下,大不了等下他從系統那裏弄個醒酒丹。

想通之後,謝明澤端起酒杯就要喝。

卻被褚厲阻止,提醒:「這是合巹酒。」

謝明澤明白過來:「合巹合巹……」說着就穿過褚厲的胳膊,一飲而盡。

只是等酒水入口,才發現烈得很,比他喝過的任何一次都要烈上很多,他瞪圓了眼想吐出來,可抬頭就對上褚厲一飲而盡后瞧着他的雙目,大概沒睡過好覺,一雙眼猩紅佈滿血絲,尤其是此刻瞧清楚模樣,竟是比自己記憶里憔悴很多。

謝明澤心頭一軟,咕咚咽了下去,辣得他趕緊又吃了好幾口食物,覺得這份辣意消散后他就讓系統給他、給他……兌換……唔……醒酒……酒……

……

翌日謝明澤再醒來躺在那裏很久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醉到的,雖然以前也是一杯倒,可好歹還有點緩和的餘地,這好傢夥……直接就醉的死死的不說,還、還……

謝明澤動了動,覺得渾身都不舒坦,可偏偏醉酒時的記憶讓他想耍賴都耍不了,還是他主動的,問題是,這是某人故意引他的,估計裝可憐扮無辜,垂着眼靜靜坐在那裏,讓他心軟去親他,結果、結果……就一發不可收拾。

偏偏醉酒後理智全無……

悔啊,問就是後悔,他不該一時心軟喝了那杯合巹酒。

尤其是,醉酒後還被問了好多話,他還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謝明澤睫毛顫了顫,身邊有溫柔的聲音傳來:「不舒服,要不要我替你捏捏?」

謝明澤嗖的一下睜開眼,眼刀斜睨過去:「你那是捏嗎?」那是佔便宜還是……都占那種。

他昨個兒醉酒這廝也是這麼說的,說他躺了這麼久替他捏捏伺候他,他當時醉了傻乎乎就信了,悔啊,沒抵擋住誘惑……

想到這,謝明澤惱羞成怒乾脆又閉上眼。

可某個人的聲音愈發可憐,帶着長長的嘆息:「……我一直不知,原來阿澤是存了與我和離的心思。我一直想着從邊關回來娶你,可誰知……」

謝明澤眼皮一跳:翻舊賬?

某人:「我也沒想到阿澤瞞了我這麼多事,原來你上輩子是嫁給褚平了,還當了他的皇后,甚至……你是不是一直不願意嫁給我……」

謝明澤頭皮發麻,這可不是他說的!難道是從平王嘴裏知道的?

謝明澤心虛不易,悄悄睜開一條眼縫,瞄他一眼,就看到褚厲垂着眼側躺在那裏,一頭長發披散在那裏,遮住大半張臉,也不知為何臉色蒼白,被身上大紅色的裏衣一襯,讓人覺得慘兮兮的。謝明澤想到自己的確是存了心思,雖說昨晚上這廝騙他喝酒不對,可自己也的確是醉后被美色所惑是自己先動的手……

「咳咳,誰跟你說的?沒有的事。」事是真的,可人可不是他。

這事要是過不去,估計這廝能記一輩子,要是時不時翻出來,那還能行。

自己都能起死回生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褚厲終於抬眼,眼神晦暗酸澀,沒說話,可眼神里控訴讓謝明澤心虛:「真沒有的事,你是不是聽平王說的,他騙你的,我保證,絕對我、上、輩、子沒嫁過他!」嫁給太子的是原身,他上輩子可好好的,誰都沒嫁過。

這話可不是假的。

褚厲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探過身整個將他抱住,頭埋在他脖頸間,聲音嗡嗡的:「你真的沒騙我……」

謝明澤拍了拍他的後背:「當然!」

褚厲:「這我就放心了……」

謝明澤卻是身體一僵:「既然放心了,能把手拿出來嗎?」這廝果然不安好心,又裝可憐!

直到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帶着顫抖惴惴不安的聲音:「皇、皇上……該上朝了。」

因為整個大殿全部都封的嚴嚴實實,一直燃燒着紅燭以及四周鑲嵌著夜明珠,是以謝明澤一直不清楚時辰,可他死的時候是白日,難道他從假死醒來與這廝在榻上混了一個白天加一夜了?

謝明澤剛想勸褚厲去上朝,只是等意識到另外一件事:「等等,你成皇帝了?」

褚厲原本聽到殿外的聲音陰鷙的目光在謝明澤看過來時緩和下來,指腹輕輕蹭了蹭他臉側的軟肉,聲音溫柔平緩:「阿澤,我說過,等我回來以後我會君,而你是我的皇后……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謝明澤張口想問褚寅帝與平王,想想這兩個傢伙估計也沒好下場,乾脆沒問,怕又戳褚厲傷口:「那你去上朝吧。」

褚厲聽到這身體卻是一僵,攥著謝明澤手腕的動作一緊,卻又怕他發現很快鬆開,聲音帶着溫和的誘哄:「我們剛剛大婚,今日就不去了。」

謝明澤打了個哈欠:「還是去吧,你都是皇帝了。」

褚厲的額頭抵在他脖頸上,遮住眼底詭譎執拗的光,他想問,他是不是又想趁着他離開從他身邊消失或者逃離再或者又假死一年?可這些被他死死壓了下來,再抬起頭時,情緒已經恢復平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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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醫術在古代萬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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