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章1

風國北境,遺園村。

軲、唔……

遺園村外,有一男子從村子的方向緩步而來、漸漸映入眼帘。

這人身姿挺拔、孔武有力,其人俊毅陽剛、英武不凡,卻有些不修邊幅、鬚髮凌亂。他的右手拿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酒葫蘆,而左手則稍拉在後,只見其上纏繞着一根指粗的麻繩,用以拖拽著後方的事物。

軲、唔……

順着其手中的麻繩往後看去,可發現這男子竟單依左手拖拽著一個碩大的水缸——這水缸高過這人的半腰,單從外形上來看,這水缸倒更似一個沒有壇封的酒罈。那粗長的麻繩拴在它的壇頸處,令它可以被前人拖拽著向前走。

這水壇非但巨碩,質地也相當厚實,粗略看去也不下百斤,但這人拖拽起來卻毫不費力,連步伐未曾受到影響。

軲、唔……

當這男子走近,那落後三丈開外的水壇也得以跟上,但卻不小心碰撞到了草地上的凸起處,閃了一個小小的趔趄。好在它的平衡能力不錯,只一個小小的翻滾,便又重新地穩住了自己。但後方那道蜿蜒中突然折斷、跳開的淺溝,卻恰巧印證了它的狼狽。

軲、唔……

在水壇被拖移而產生的聲響中,那人一路穩重地直向前行,未有停頓。

他一路微垂著目光,不知所看具體;他手中拿着一個朽舊的酒葫蘆,但它的主人好像並沒有留意過它,只是不時想起時才輕輕地喝上一口。

在這人的前方不遠處,有一條東向西走的小河,河流上高下落、有些坡度,於下游處有一顆老柳。

老柳下方的河岸較為平坦,水位也不甚高漲,此時,正有幾個布衣男子有說有笑的在這裏清洗衣物。

「嘿嘿,你知道吧?早上老李去打獵,碰巧在叢里看到異動,然後……」位於最前面的高挑男子一邊涮洗著木盆里的衣物,一邊笑眯眯地說出今天的笑料。

只是不等他把話說完,位居第二位的瘦小子就好笑出聲地接走了話把子:「哈哈哈!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他當場彎弓射箭、一發命中!」

「嘿嘿嘿,但是他去拿的時候呢?」高挑男子笑咧著大嘴反問出聲,同時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瘦小子忍不住笑地說道:「然後……」

「然後老李一個箭步過去,眼疾手快的他在一瞬間就看清了那叢中之獸露出的眼睛不是猛禽所有,所以他毫不猶豫、毫不遲疑,一把就撲抱了過去,但是這不撲還好、一撲卻遭,他哇哇怪叫地從裏面跳了出來,然後頂着一臉的刺頭跑了出來……」不等瘦小子打開話匣子,那位於第三位上的中年男子就連珠炮般地說完了全部,而後頗顯無奈地把手裏的衣物丟進了盆里,搖頭感嘆道:「唉,誰知道那是個刺豬呢?刺豬也就罷了,還它舅的跑了?」

言及此處,中年男子又感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聲:「唉,世事無常,老李遭殃哪……」

這人嘴快,簡直毫無停頓可言。

「……」高挑男子和瘦小子滿目獃滯地望着這人,隨後皆是搖頭苦笑,不再多言了。

「哈哈哈,我跟你說啊,前天我還聽老李那傢伙說要去打獵呢……」反倒是那名位於最後的英俊小子,在聽到這裏后突然輕笑出聲的站了起來。

唰!

這俊小子起身後先是用力地甩了兩下手裏那件剛過完水的衣物,然後笑呵呵地轉身看向右側的三人,神色輕佻地笑道:「除卻這事兒不講,老李頭兒的打獵技巧還是極好的……」

這人正說着,卻突是目中一動,倒是正好看到了那個拖拽著水壇的男人從上坡路過。

看到對方之後,這俊小子頓時咧嘴一笑,隨之笑呵呵地揮手朝對方呼喊出聲:「嘿!老鐵!」

不過,那人好像並沒有聽到這邊的呼喊,雖然兩者相隔不遠。

「嗯?」聞聲見狀,另外三人皆有一怔,隨之也起身看去。

「喲!這不鐵木么?」

「鐵木匠,怎的今天甚早?」

「呵呵,倒是好久沒有看到鐵叔了……」見那人無誤,三人也皆是樂呵一笑,紛自樂呵道。

聞聲,那被稱為「鐵木匠」的男人不由目中一動,隨之便收住腳步、轉頭看來。

見鐵木匠看來,其人皆是咧嘴一笑,以做回應。

見狀,鐵木匠稍稍會意一笑地頓了頓首,而後便不再停留地朝着前方的河段走去。

「呵呵,多少年了,這傢伙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中年男子無奈輕笑地搖了搖頭,隨後便又重新地蹲了回去,開始重操舊業。

「我倒覺得挺好的,鐵叔這人啊,話雖不多,但心腸好,對事又認真,處事也不驚,雖然是不太善於表達了……」話語中,瘦小子也隨之蹲了回來,而後一邊涮洗著盆里的衣物一邊說道:「我倒覺得鐵叔這樣挺有魅力和氣度的。」

「倒是不假……」高挑男子輕輕點頭附議。

「呵呵……」俊小子輕笑出聲。

……

另一側,行經至河岸老柳處的鐵木匠有些心不在焉地舉起手裏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隨後靜默的停在了河岸前。

漱漱……

雖是上轉下游的河段,但此處的水流卻並不湍急,但流速倒也不緩,也時見魚兒冒泡、躍出水面。

咕——

又有魚兒躍出水面,濺起一蓬水花,盪起圈圈漣漪。

鐵木匠被這魚兒引去了目光,卻也只是望了一眼,因那魚兒穿梭入水、隱匿不現了。

鐵木匠晃神般靜默的望着魚兒消失的地方,一動不動得站在那裏,就連遠處已經洗完衣物、正準備離開的俊小子幾人跟他打招呼也沒反應。

鐵木匠的後方,距離老柳樹不遠的坡路口上。

「走吧,老鐵這傢伙又神遊天外了。」中年漢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隨之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俊小子三人未嘗不可地聳了聳肩,隨之便轉身跟上了中年漢子。

四人一路有說有笑,不消片刻,便走近了村子。

河岸旁。

水已無聲,魚兒不現,唯有兩片拳頭大小的荷葉自上游漂流而過,靜悄悄而轉悠悠。

鐵木匠靜默無聲地望着河面,直到那兩片荷葉漂流過去后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一般的撤回目光,而後默默地舉起酒葫蘆,打算喝上一口。

然而,不待酒水入口,他卻突然目光一凝地頓住了手,隨之眉頭微皺地垂放下了拿着酒葫蘆的右手,默默地轉目看向河流的上游處。

汩汩……

坡折處的流水漱漱有聲,只是沒有太大的波動,不一會兒后,只見一枝蓮蓬先是探出頭來,隨之乘着一團荷葉出來。

遠遠看去,那荷葉如舟,蓮蓬作傘,只一葉青翠、一蓬見萎。

「……」見此,鐵木匠為之沉默,隨之便不再多看地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酒水。

「唪——唪——」一口烈酒下肚,鐵木匠不由緊閉上雙眼地舒釋了一口心氣。

只,這一口心氣未完,其人卻陡然地怒睜開了他那乍然間變得鋒銳逼人、滿是震動的雙眸!

呼!

只見那目中精芒乍作之一瞬,其人也已豁然出手——那巨碩的水壇,竟被他振臂擲去,用作漏網般將那一蓬荷葉打撈了回來。

呼!

水壇在完成捕撈的轉瞬間便被鐵木匠振臂收回,其動作之簡單隨意,就如同馬師在揮收鞭子。

嘭!

水壇砰然墜落在鐵木匠的左側不遠,其內的滿杠清流雖有溢動之嫌,卻一滴也未傾灑出來。

鐵木匠神情凝重、目光閃動地望着前方的水壇,或者說,是那漂浮在水壇中央浮動不止的荷葉,一時之間,他竟有些躊躇不前。

「唪——」稍作滯步后,鐵木匠微微挺胸地輕提了一口氣,而後慢慢舉步地走向了前方的水壇。

一步、兩步……

距離不遠,但也令其不敢怠慢,待他走到跟前,往壇中看去的那眼,頓時令他如遭霹靂,心神震蕩而神情驚凝,滿目震動而又顯陰沉。

那壇里,只一葉青荷,一枝枯蓬;而那荷葉之上,那蓮蓬之下,卻有半顆白玉般剔透的蛋殼!那蛋殼之中,躺着的,是一個嬰孩兒……

那嬰孩兒正在酣睡,他稍有蜷縮的躺在蛋殼裏,不時的甩動着……自己的尾巴!

此子非人!

其酣睡中有一犬齒尖尖露鋒,十指指尖銳利森冷,一頭白髮仿如冬雪、長及其臀,一條雪白長尾既柔軟蓬鬆又富含光澤,看起來極是妖異。

然,除此之外,這嬰孩倒也與常人無異,只不過他肌膚溫潤、似脂如玉,更細微時,又有些異樣的紋理一閃即逝。

「……」鐵木匠神情凝重又顯得陰沉地望着他,於不自覺中,他慢慢地握緊了纏繞着麻繩的左拳,卻又在心緒變動時,慢慢地鬆了開來。

小子模樣喜人,很是可愛,他酣睡香甜的躺在蛋殼裏,當那朵位於他腦袋上方的蓮蓬突有晃動時,他好像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稍稍咧嘴地發出了一聲低笑。

「……」眼見於此,鐵木匠為之沉默,神情也慢慢地緩和了下來。

鐵木匠眼目低垂地望着他,好久沒有動靜,也沒有表情。他的目光很深邃,深邃的有些幽遠,有些空洞。

「咕唔、咕唔……」

好一會兒后,鐵木匠突然舉起酒葫蘆猛灌了幾大口烈酒,隨後轉身便走地用左手抓扣住水壇的壇口,一語不發地拖着水壇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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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I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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