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謎（6）

金昌裕被抽打得狼狽不堪，身後的太醫也不乏出了血的，殿內的人都不曾見到玄燁發這樣大的脾氣，所以包括太皇太后在內，無一例外地都被嚇住了，就連瑪琭的哭聲都微弱了很多。

對於玄燁來說，在宮中投毒危害到的遠不僅僅是一個小公主，甚至也不僅僅是他自己的性命，而是對他至高無上皇權的挑釁！今日能是投毒，那麼明日呢？玄燁以年少有為的君主自居，日夜希望着得到臣民的認可，可是到頭來竟然連自己酣睡之處的安全都不能保證？那他還算得上是什麼君主？真真是連舞台上的戲子都弗如遠甚了！

所以玄燁大發雷霆，他一氣之下驅逐了守在永和宮外面的所有侍衛！

這些侍衛大多是旗人，玄燁不能直接處決他們，所以流放已然是極刑了。

只是這樣處理真的好嗎？

小公主中毒一事尚未查清，那些侍衛們甚至有可能是證人、是線索呀！

可是我不敢開口，誰知玄燁在聽到我的話之後會不會索性連我都發落了？

一個失去了理智的人是惹不得的，甚至是躲都來不及呢！

不過好在太皇太后還沒有被憤怒和恐慌所吞噬，她輕輕地攔下了玄燁，道：「在此事尚未查清之前，哀家不同意處理永和宮內外的任何人！」

聞言，玄燁沉悶地坐回了椅子上。

此時，外頭的太監來傳話，說是貴妃來了！

我的心裏又是一震，這時候將貴妃喊了來，那我的處境……

可是來的不僅是貴妃，還有她身後帶着的一大堆太醫。

不用說，這些太醫自然是去驗證金昌裕所說之真假了。想來，貴妃也是因為這些太醫才來晚的——太皇太后應當是同時派人去請玄燁、我和貴妃的，我和玄燁在一起，所以一塊兒先來了，貴妃同時還要去將其他的太醫們帶來和金昌裕對質，所以直到這時候才來。

貴妃也跪在了我旁邊，其實並沒有人讓她跪，但她向來守禮，又處處以我為尊，所以才和我跪在了一起。

和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了的我相比，此時的貴妃尚且算是鎮定自若，畢竟她從頭到尾都與此事沒有直接的關係，她又是除我之外後宮位分最高的人，很有可能要暫時代我掌管六宮，所以太皇太后和玄燁應該都不會遷怒於她。

不久，那些進去檢查的太醫就回來了，他們在玄燁腳邊跪成了一派，低聲訴說着剛才檢查得到的結論——小公主確實是中毒而殤，並非照顧不善。

聽到這兒，我竟不知是該不該松這一口氣了。

雖然洗刷了照顧不善的冤屈，但是中毒一事足以說明宮中保衛不夠森嚴，也變相說明了我統領後宮的失職之處。

但茲事體大，也許不會將某一個環節上的過錯歸結於我？

我不知道，因為這完全是玄燁一念間的事情！

玄燁這時候冷靜了下來，所以也不急着發落誰了。他轉而對金昌裕說：「把你的帽子戴好，把頭抬起來！」饒是傲氣的金昌裕，此時此刻也不免有些慌亂，連忙照着玄燁說的做了。可是他那幅狼狽的樣子實在惹得玄燁生氣，玄燁便做了個手勢，金昌裕遂又把頭低下了！玄燁問道：「你們說，公主中的是什麼毒？什麼時候中的？」

玄燁不問是誰，也不問原因，因為他知道太醫們根本無從回答這些問題。

太醫們都不大敢說話，這時候誰說話誰就得負責到底，當着太皇太后和皇帝，又事關公主，誰敢站出來呢？

還是金昌裕。

他說：「依臣判斷，公主所中之毒為夾竹桃，此物劇毒，單一葉子便可使嬰孩喪命！不過公主尚在襁褓中，她不可能獨自接觸到此物，所以具體的中毒時間可能還要問問公主身邊照顧的人都在什麼時候接觸過公主，尤其是乳母。」

玄燁不言，望向了其他的太醫，尤其是貴妃帶來的那幾個。

然而那幾個人並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玄燁冷哼一聲，冷不防地就將腳邊的太醫給踹倒了！

那些太醫們也很識趣，自覺地就換了一塊兒地方跪着，把玄燁腳邊的地方都給空出來了。

玄燁於是命令將公主身邊照顧的人都帶上來，那些人都是女人，不是嬤嬤就是宮女，她們一一說了自己與公主相處的時間。事實上，公主這一天都沒有獨處過，始終都有人照顧在旁，而且為了防止有人做出什麼不利於公主的事兒，每次陪着公主的人都不會少於三個，而且至少要有一個嬤嬤在場。這也是我當初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法子，為的就是保障公主平安。

聽到她們都有認真地執行，我心裏略略鬆了口氣。

玄燁的神情也有所放鬆，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哪裏不對——乳母呢？

聽了半天，可帶上來的這些人里並沒有公主的乳母啊！

金昌裕所說的那個關鍵的乳母在哪裏呢？

如果她這時候沒能上殿，那麼是不是已經說明……

如果我記得不錯，在事發之後，永和宮裏的人，除了瑪琭，都是被太皇太后統一管束起來的，這時候怎麼會偏偏少了公主的乳母呢？

在場的人應該都意識到了蹊蹺之處，太皇太後派蘇麻喇嬤嬤即可去將乳母找回來，而玄燁則發落了這些人。他道：「你們……」他指著永和宮裏的人，「你們照顧公主不利，暫交由宗人府管束，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發落。你們……」他指著金昌裕身後的那些太醫，「革職！永世不得入宮當差！」他又向著貴妃帶來的那些太醫們揮揮手，他們慶幸地退了出去，他們和這裏是無關了。

在發落了這些人之後，終於要到我了。

在發落我的問題上，玄燁卻絲毫都不為難，他道：「凡事必有痕迹。一個能在宮中下毒之人，一個能在這種時候將公主乳母帶走的人，定然不是常人，說不準就是在場的人！」

我的心砰砰直跳，他究竟要如何處置我呢？

他難道是在懷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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