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人生,苦短,甜長(完)

115、人生,苦短,甜長(完)

隋家家主喊得聲嘶力竭,最後聲音在最大的那一個點上一下子戛然而止。

我爹在聽見隋家家主那麼一喊的同時,趕緊衝過去,面上的神情嚴肅,同時開始從身上翻自己的診包。

我看見老吳頭也趕緊過去。

兩個人幾乎時同時跑到隋家家主身邊的。

不過又同時停住了腳步。

我爹搖了搖頭,老吳頭轉過來面對我們,神情有些遺憾,隨後他看向隋家的老先生:「隋老先生,節哀。」

我一愣,去看隋家的家主,他如今背對着我們,還抱着墓碑,整個身體都貼在上面,因為身材消瘦,寬大的衣服遮擋住了他一大半的身子,我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隋老先生似乎是不相信,快步走過去,如同我爹和老吳頭一樣,在老家主身邊一下子停住了。

我看見他彎著腰伸出手,然後縮回來,半響之後又伸出去,那種手足無措的樣子讓人心裏酸了一下。

過了好長一會,他才蹲下身子,慢慢的把老家主抱在自己的懷裏。

隋家的老家主被翻過來,我才看見,他已經閉上眼睛,嘴角和鼻孔裏面有血滲出來。

我嚇了一跳,趕緊抱着莫悔退後了一步,同時看了一下君涼薄。

君涼薄皺着眉頭,能看得出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還是有些吃驚,眉宇間也能看出來一些難過,卻並不多。

可見,對老家主,他還是怨恨的。

隋老先生幾度張口都沒說出話來,只是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老家主的屍體,像是在輕哄小孩子一樣。

最後還是君涼薄讓人抬了木板過去,幫着隋老先生把老家主的屍體放在板子上,然後抬到一旁的空地上。

隋家的老先生半蹲在君夫人的墓碑前沒動,眼神隨着老家主一動,看見老家主被放在地上了,才轉身看着墓碑上的那幾個字。

不識字一樣看了很久,才終於開口說出話來:「阿雨,爹爹過去了,你應該能原諒他的吧,你畢竟,那麼聽話的一個孩子。」

我怕隋家老先生再出現個好歹的,趕緊拉着君涼薄的衣服過去了。

莫悔在我懷裏,蹬著小腿到處看。

我們走近了,隋老先生才抬頭看看我們,然後緩慢的站起來,去了老家主那邊。

君涼薄從我手上把莫悔接了過去,然後慢慢的蹲下,莫悔看着墓碑有些好奇,伸著小手要去抓。

君涼薄看着墓碑沉默了好長一會,「爹娘,我帶着惜言和莫悔過來看你們了。」

我眼眶突然有些發熱,目前為止,人生經歷的唯一一次生離死別是那時候的翠鳥。

我從前和翠鳥關係不好,當時她遇難,我雖然難過,但是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所以嚴格來說,我還體會不了君涼薄如今這種陰陽兩隔的心境。

我也跟着蹲下,拍了拍君涼薄的肩膀,卻找不到什麼話來說。

莫悔咿咿呀呀的伸手夠著墓碑,君涼薄索性就把她放在了地上。

莫悔不會爬不會坐着,我們把著。

君涼薄一隻手把著莫悔,另一隻手握着我的手,「惜言,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對不對。」

他問的很輕,讓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君夫人和君老先生的墓碑前,我覺得我必須要給兩個已逝的前輩一分薄面,思來想去,也只能點頭:「是,我會在這裏。」

君涼薄笑了一下,轉頭看着墓碑:「爹娘,你們聽見了,可要幫我記着。」

……

隋家老家主的突然離世讓我們在竹林旁邊逗留的時間大大的縮短了。

我和君涼薄祭拜完了君老先生和君夫人,就直接帶着老家主的遺體往回趕了。

我和我娘一輛馬車,我娘看了看我:「你這個樣子,是不是就同意留在這裏了。」

我看着她:「你們難道不是這樣希望的?」

我娘笑了:「希望是希望,但是你做決定,還是要以自己為主,不要顧慮我們的想法。」

我靠在木板上:「我想的也挺簡單,這一輩子啊,怎麼舒服怎麼活吧,別和自己過不去。」

莫悔在我娘的懷裏再次睡著了,我娘摸着她的小臉:「我如果年紀輕輕的時候,也能有你這樣的感悟該多好,這麼多年,會少走很多的彎路。」

我笑了:「你如果感悟的早,未必能看得上我爹。」

我娘哈哈大笑。

到了臨風樓已經是傍晚了,隋老先生和君涼薄商量,要連夜帶着老家主的遺體回去了。

君涼薄也不挽留,畢竟入土為安是最主要的。

連夜打點一切,隋老先生最後想了想,還是和君涼薄說:「阿嵐如果有聯繫你,你告訴她回家,我不會強迫她嫁給誰的,讓她放心。」

君涼薄應承下來:「一定。」

我們在谷口送別了隋家父子,看着老先生扶著棺柩離開,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也挺可憐的,明明他是隋家裏面最心軟的一個人,當年也是唯一一個願意私底下接濟君夫人的人,可是卻被連累的,一輩子都過的不順遂。

等對方的人都走了,我們才回去休息。

君涼薄直接跟着我回了我的院子,我爹娘當做沒看見一樣。

我娘甚至還趕緊把莫悔抱走了,生怕我要帶着她睡覺一樣。

我有些臉紅,沖着他們兩個的背影叫:「哎,你們老兩口什麼意思啊。」

自然是沒人回答我的。

蘇止和寧清站在廂房那邊,蘇止負手而立,看着我和君涼薄半響才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寧清胳膊夾着個盒子,裏面是果脯堅果,他拿着慢慢的吃,看着我和君涼薄笑,笑得不懷好意。

我臉色更紅了,也不知道自己紅個什麼勁。

寧清笑完了,夾着果脯盒子走了,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吐槽:「這麼晚了,還吃零食,胖死你得了。」

君涼薄過來摟着我的肩膀:「這麼晚了,該休息了。」

我差點蹦起來,「睡什麼睡,不困,坐在這裏聊聊天好了。」

君涼薄笑了起來,也不和我廢話,直接把我扛起來,朝着房間里走去。

我踢著腿,礙於情面,聲音壓低了一些,「君涼薄你放我下來,你這樣成什麼樣子了。」

君涼薄理都不理我,直接進了房間,把我放在床上。

我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看他:「你是不是以為從前那些事情我都不計較了?」

君涼薄蹲下來,摸着我的臉:「你怎麼會不記得,你要記住一輩子,然後向我索要補償,而我要用一輩子來彌補你。」

我依舊瞪着他,君涼薄看了看我,然後坐在我旁邊,摟着我的肩膀,語氣帶着些懇求,「惜言,我只剩你了,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了。」

這個男人,手握一個江湖勢力龐大的臨風樓,又因為兩進兩出不悔林而成為江湖上一個神話。

他居然說他一無所有,居然求我別丟下他?

我撇嘴:「你如今這地位,還怕我丟下你?」

君涼薄用額頭貼着我的額頭:「我如今這地位,也全是你給的。」

我臉頰的滾燙還沒有退去,扭了一下身子,脫離他的控制,「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會說話,越來越會哄人了。」

君涼薄依舊深情款款:「我只說給你聽,只哄你一個人。」

……

第二天我坐在石桌旁邊,用手指著下巴在思考。

我娘抱着莫悔出去晃了一圈回來,看見我愣了一下,「在想什麼,看起來好像很糾結的樣子。」

「我們出來的時候,家裏還有什麼東西沒拿么?」

我娘呵呵的笑起來:「放心吧,當初走的時候,你爹說不會那麼快回去,需要的都拿着了,剩下一個空房子,就留在那裏吧。」

我嘆了一口氣:「那如果我們回去的話,也沒辦法居住啊。」

我娘抿著嘴笑,點頭,「是啊,回去沒辦法居住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娘低頭逗弄了一下莫悔,然後看着我:「剛剛遇見君樓主,他說想要補一個婚禮出來,說那樣對你才公平,他過來問我的意思,這種事情,我怎麼做主,你們生孩子我們都不知道,成親這個事情,還是你們自己決定吧。」

我頓了一下,有些意外:「成親?」

我娘點頭:「是啊,按理說你們早就應該成親了,難道你沒想過?」

我不說話,這個事情,還確實是沒想過的。

我娘無奈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千萬不能省略,女人一輩子也就一次的。」

我娘抱着莫悔回房間午睡的時候,我還坐在椅子上思考。

我是什麼時候原諒了君涼薄的?

思來想去,想起最多的畫面,是那時候,他得了寧清的暗號一路追蹤而至,他於深夜之中突然降臨,帶着夜色的清冷,也帶着讓人熟悉的心安的味道。

我雖然在隋家老頭子那裏沒有受到刁難,但看見他,還是覺得欣喜。

後來記憶回來了,對他那些又愛又恨的感覺也回歸,再看他,突然發現,介意的事情越來越少。

他給了我一個莫悔,其實已經抵得過所有了。

我那麼容易滿足的一個人。

可能感情都是這樣,開始什麼都介意,後來什麼都原諒。

遇見他之後,有苦有甜,好在苦短,甜長。

我想的昏昏欲睡,迷糊的時候突然落入一個懷抱。

那人的味道讓我安定下來。

我聽見他說:「怎麼在這裏就睡著了。」

我閉着眼睛笑了起來。

君涼薄把我放在床上,並未離開,而是也跟着躺了下來。

他摟着我,也不在意我聽不聽得見,「惜言,剛剛吳伯告訴我,莫悔身上的毒清理的差不多了。」

「……」

「惜言,我給莫悔定做了好多的衣服,到時候你看看漂不漂亮,我覺得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

「惜言,剛剛凌老先生和我說,他覺得臨風樓很好,是個居住的好地方,你說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都已經原諒我了呢。」

「……」

「惜言,我們成親吧,定在下個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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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不曾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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