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非夢

2071年12月31日，嶄新的一年即將開始，沒人知道新的一年會發生什麼，但也沒人去擔心，因為美好的日子總是在後面的，現在需要的只是享受此刻的歡愉，偶爾憧憬一下未來的美好。

12月的天氣十分寒冷，仿照壁爐製作的電子取暖器里，模擬出的火焰效果十分逼真，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能感覺到屋裡的溫暖。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吃著聊著，內容無非是為了讓兒子有更廣闊的平台而規劃著的移居國外的事情。當然，想要離開並不僅僅是因為兒子，夫妻倆也想要徹底改變一下現在的生活，畢竟也終於等到這個時候了。

說笑聲和音箱中播放的歡快音樂聲，淹沒了本就不重的碗筷觸碰桌面的聲音，也讓樓梯上的腳步聲顯得若有若無。兒子似乎發現了什麼，抬頭看了看，還來不及細想，就被爸爸描述的國外風光所吸引，投入了新一輪的暢想中。

明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因為是新一年的開始，也是女孩的生日。可是，從十幾年前的一天開始，這個日子就不再有與眾不同的意義。女孩明天就要迎來她的十八歲，這對所有孩子來說都是重要的日子。十八歲，意味著成年，可對女孩的父母來說，卻意味著一個負擔終於可以卸下了。

家裡最近似乎真的某些太熱鬧了，沒人能夠記起女孩的生日，彷彿這個日子也和其他364個日子沒什麼區別，連這幾年一直有心記著說聲生日快樂的弟弟，在此刻的氛圍下，也似乎只剩下憧憬異國世界的喜悅而已。

家裡真的很溫馨，是啊，這種溫馨只屬於三個人。

女孩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剛剛的溫暖就像是幻境一般，那麼遙遠。

今天的晚餐，女孩結束的有些早，不過也沒人在意。這個家雖然沒有為她留存多少愛，可基本的溫飽卻從來不會剋扣，這是他們最大的仁慈。女孩本就不餓，現在身處幽靜的環境里，更是與所有外界感官隔絕開來，除了片刻的一痛。

「1...2...3...4...」浴室里傳出了嘩嘩的水聲，和輕輕的數數聲，明知沒人能夠聽到，可女孩依舊讓自己數出了聲。

漸漸地，水聲慢慢變小了，數數聲也變成了幾不可聞的氣聲，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幾分，恍惚間卻依稀有些忘了數到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分隨著那溫暖的液體一起流失了，女孩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忍了忍后，實在忍不住了，想伸出舌頭舔一舔似乎幹得有些難受的嘴唇，可舌頭卻像麻木了一般，已經沒有力氣貼上唇瓣了。

如今人們的壽命都很長，這是科技發展的功勞，就算平均只有八九十年，那也是無數個日日夜夜，人們有更多時間享受活著的美好。可這日日夜夜，對於某些人來說也很短，快樂的日子瞬間溜走，不快的日子又想努力讓它淡卻，久而久之，也就不覺得日子有多長了。

可笑的是，記憶也是如此，快樂的記憶總那麼短暫，不快的記憶卻那麼深刻，無時無刻不想抹去，於是也就沒有多少記憶留下了。

有些疼，不是手腕，而是渾身上下慢慢出現了鑽入骨髓的疼，可大腦太過遲鈍，有種疼的不是自己的錯覺。一開始還能感覺到身體逐漸的冰冷，現在只剩下了木然，隱約間，有什麼在被抽離，毫不受控制的被抽離開去。

「會不會後悔？」女孩心裡冒出了這個問題，當門外出現響動時，有一瞬間女孩很想回答，會。可笑的是，明明耳朵已經聽不清了，卻仍舊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發出聲音的人，並沒有多少心痛，有的只是惶恐不安，將這個可憐的「會」也抹殺了個乾淨。

女孩的靈魂在那一刻笑了，笑的有些慘然。彌留之際，她想看看那個男孩，那個還能帶給她幾分溫馨的弟弟，哪怕只是聽到他的聲音也好。

可遺憾的是，這樣的場景，他必然會被保護的很好，直到意識消散，女孩也沒感覺到弟弟的靠近。

「嘩啦」一聲，窗帘拉動的聲音讓女孩心裡突地一跳，這聲音好熟悉，當她睜開眼時，恍惚間以為自己依舊是那個在慘白房間中醒來的虛弱破敗的自己，可此刻，她看到的是卻一大束金燦燦的陽光，和陽光下，逆光中也無比清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