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天下蒼生

「你可以當是我，恨我吧，恨我就離開這裡，好好修鍊，找機會找我來複仇。」

端康長榮語氣平靜的說完，聲音里沒有半絲的色彩與情感。

長華一瞬間站起來，朝著他撲了過去，端康長榮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剛要動，卻忽覺不對，看見長華竟是直接朝著那深淵內撲了過去。

她要跳下去！

「小心！」沈毅一瞬間驚呼出聲。

端康長榮一揮手，數道藤蔓從掌間蔓延出去，直接將端康長華纏住，將其丟回到泥潭之中。

「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

端康長華崩潰的喊著，她猛地一揮手，想要施法用藤蔓困住端康長榮，可是卻被端康長榮輕鬆的揮手擋下，反倒是將自己捆住了，倒在地上。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啊！」

「你都已經殺了父王，為什麼不讓我去死，為什麼不把我也一起殺了！」

「殺了我，殺了我……」

端康長華無力的哭喊著。

端康長榮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面無表情，輕輕用力，藤條上長出數道尖刺，端康長華直接昏死了過去。

他一揮手，捆著長華的藤條來到了沈毅身前，對沈毅道：「帶她回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毅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就是這麼一回事。」端康長榮明顯不願多講。

「你想我帶她離開，總得給她一個離開之後活下去的理由。」

端康長榮似是怔住了，沉默了片刻后，嘆息一聲。

「這是冥河，這是通往冥界的深淵。」

「我知道。」沈毅道。

「那你知道，這個深淵一旦出現在人間，會發生什麼嗎？」

「難道我們現在不在人間？」沈毅一驚。

「當然在人間，但是有一個東西擋住了它。」

「你是說……」沈毅馬上想到了，「扶桑古樹？」

「不錯。」端康長榮點點頭，平靜道：「這個裂口一旦暴露在人間，天地間的靈氣就會失衡，無數的靈氣會開始倒灌進入冥界，兩界的洞口會越來越大，最後直到兩界破碎。」

「兩界破碎？」沈毅皺眉道：「所以說，是扶桑古樹擋住了這個裂縫。」

「不錯。」端康長榮看向了深淵，道：「也擋住了建州無數人的來生。」

「為什麼。」

「因為這裡是冥河，冥河是死水，沒有什麼活物能在冥河水的澆灌下活著，哪怕是扶桑古樹也不行。」

他蹲下身，撈起一把河水，仍由河水在指間流走。

「這河水，是人間無數生靈的魂魄渡河，滿是死氣，與人間的生氣不容，哪怕只是這麼多，哪怕扶桑古樹是世間最有生氣的植物，依舊擋不住它的侵蝕，會慢慢的死去，變成一顆死樹。」

「那為什麼……」沈毅有些懵。

「為什麼扶桑古樹還活著？」端康長榮站起來，笑了笑，平靜的說道：「早就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了。」

「可……」

「現在扶桑古樹活著，是因為有人還活著。」

沈毅更懵了。

「她是不是跟你說過，端康家族的人不會得化木病。」

「是的。」

「因為根本就沒有化木病。」

「什麼！」沈毅一瞬間呆住了。

「扶桑古樹早就死了，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有我端康家族一代代人的神魂在撐著，每當我們修鍊到了化神境，就需要去木神珠那裡，讓自己的肉身死去，讓自己的神魂，融入這古樹，變成這古樹的神魂，日夜受著冥河水的倒灌，受著無數生靈難以想象的折磨。」

端康長榮下意識的看向了上空。

「靠著古樹那滂湃到無法想象的生機，我們勉強可以抵禦冥河的死氣，可是仍舊會有許多怨念逸散到樹身之中，讓靈氣里充滿了怨氣，尋常人只要被古樹的靈氣所侵染，就會化作木頭，所以才會有化木病。」

沈毅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原本以為，這一切都是修士的一己私慾，都是因為一個天大的陰謀，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是這樣。

「可，可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不讓那些人走，不讓他們離去？」

「因為不能。」端康長榮的聲音冰冷：「那些人承受著古樹里的怨念，也在消解那些怨念，如果沒有那些人的存在，一個人的神魂根本撐不了太長的時間，就會崩潰，到時候古樹還是會死。」

「這……」

「這就是真相，百年後，我也會是如此。」端康長榮嘆一口氣，道：「所以我不能告訴她，因為這一切太過於絕望，她應該有一個美好的人生，哪怕如今已然不可能那麼美好，最起碼也能活下去。」

端康長榮看向沈毅道：「現在你知道了，你可以帶她走了。」

沈毅看著地上的端康長華，搖了搖頭，道：「我還有些事想問你。」

「什麼？」

「就沒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嗎？」

「更好的辦法？」端康長榮搖搖頭道：「或許有吧，但是我沒法去嘗試。」

「為什麼？」

「因為我賭不起。」

「那你的子民們呢？」沈毅問道：「你們好歹還有百年好活，他們連五十歲都活不了，只能看著親友變成了木頭。」

「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自然該天下來管。」沈毅看著他道：「你們歷代都是這般宿命，你就沒有想過去打破？」

「打破？」

「是的，打破，我聽說，天上是有仙人的，仙人不管，地上還有還有天師府，難道天師府也不管？」沈毅看著他道：「建州的百姓，全是你的子民，你難道也不管？」

端康長榮一時間怔住了，看向了沈毅。

沈毅笑了笑，道：「殺一人，救一城，這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聖人大概會說天下蒼生為重，可我不是聖人。」

「你……」

「你也不是。」沈毅看著端康長華道：「你或許比她還想活下去，或許比她更眷戀這個世界，你想讓她帶著你的希望活下去，可你又不能，你只好逼著她活著。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死去，讓她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