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黃藥師見樓京墨的脈象雖有內損卻還平穩,他才由衷地鬆了一口氣又惱道,「你也不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有心情笑得出來!」

凌寒子氣急敗壞地投出一瓶逍遙三笑散,此毒對內傷之人即刻見效,而石窟內三人全都受了內傷。黃藥師才聽著凌寒子怪笑三聲氣絕,當下他眼見樓京墨笑出聲來,怎麼能不下意識地心頭一顫,唯恐她也吸入了殘毒。

樓京墨看到黃藥師驟變的臉色,她忍住了笑意,「我這不是高興。你也看到那間石窟里溫泉邊上種了多少葯植,每一株都是稀世少見,難為凌寒子能把它們都養活了。」

「非但如此,經過剛才一戰,我從未如此肯定對治療哥的毒有了八成把握。凌寒子在溫泉之側創出玄冥功法那般陰冷功夫,天地冷熱相輔相剋而世間陰陽相成,哥的毒以火毒內熱侵心脈而成,剛好與凌寒子的情況相反。」

樓京墨越說越起勁,她心裡的喜悅之色是再也遮掩不住,「只要我能湊齊了解毒的葯植,再尋覓一處合適的極寒之地,外加摸索出一套不傷經脈就可調和體內冷熱氣息平和的內功,那麼讓哥哥不留後遺症的完全康復便不成問題。」

黃藥師靜靜地聽著,面對樓京墨從未顯露過的簡單興奮與歡喜,他發現自己惱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就這麼高興?認識你這些年,我還沒見你這樣笑。」

「第一次切切實實地肯定哥的身體痊癒有望,我當然開心。」

樓京墨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在她初至此世受困於身體不調時,是樓恪全心全意地照顧了她八年。「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而在我最弱小的時候得了哥哥的不離不棄,這足以讓我將他作兄長真心愛重一輩子了。」

「你說得在理。可惜,我沒有如此親緣福分。」

黃藥師沉默片刻終有一嘆,他搖搖頭示意樓京墨不必出言安慰,這就便要回聽溪村,不過他卻在起身時伸手彈了一記樓京墨的額頭。

「黃固!你幹嘛!」樓京墨摸了摸額頭,根據疼痛程度判斷那裡肯定紅了。

「一碼歸一碼,誰讓你剛才忍住不笑,給我添亂的。」

黃藥師避而不認是他關心則亂,樓京墨憤憤又忍而不發的模樣讓他也笑了起來。

環視四周之景還在谷底密林,此地距離金石洞也算不得太遠,可難免讓人升起一種隔世之感。

即便兩人從入陣進洞到水下逃生只有兩個時辰,但其中的危險讓他們極有可能見不到日頭正中高懸,這會正是死裡逃生。

黃藥師轉換話題提起樓恪的病,「好了,你也彆氣。我們修養幾天再進金石洞取走那些那些葯植,之後你有什麼安排?摸索最合適的治病內功需要時日,你原本就計劃先用那些藥物給樓大哥調理身體,那就該找一處不受干擾又氣候適宜的居所,不如就去江南靜養一段時日。」

「這幾年,我在東海上建了一座桃花島,嘉興出船入海便至。依我看樓大哥不妨到島上修養一段時日。十多年裡小樓春的生意越做越大,也不見你們建一處像樣的宅院安家,我便騰個地方給你。」

黃藥師說完一長段話,這是他第一次邀請人上島長居,卻沒有等到任何回應。他的眼底一暗,又看見樓京墨面帶猶豫,「怎麼,是覺得桃花島還不夠好,不能入你法眼?」

「當然不是。」樓京墨斬釘截鐵地表明她絕非看不上桃花島,她很明白如果回答慢了一拍,黃藥師一定會當場翻臉。

果不其然,黃藥師見樓京墨說得肯定,他才臉色稍霽,「那你又猶豫什麼?難道早就選定了更好的去處?」

「也不算定了去處,早前哥哥提過他有意在終南山過一段清靜日子。不過你說得對,江南的氣候更適宜調養,而且桃花島懸於海上,才能真的隔絕那些世俗紛擾。」

樓京墨沒有多言樓恪想與王重陽多加交流有關曾經對抗金兵一事,現在看來讓樓恪留在終南山確實不能讓他做到不為瑣事煩憂的靜養。

「我剛才只是走神。想起回到江南尋一個合適的落腳點,除了商行會館,便只有姑蘇舊醫館。」

樓河留下的姑蘇舊醫館早已不對外營業,一切卻還維持著十多年前的模樣。

黃藥師在江南與樓恪重遇後去過舊醫館,如今回想,在醫館里的那一年雖時光匆匆卻最為無憂。他沉默了片刻放低聲音問到,「小硯,你是否想過安定下來,尋一處自己的家?」

「家?」樓京墨聽得不由心中一動,側頭看向神色不明的黃藥師。天大地大,她又能以何處為家,終是笑著搖搖頭,「我從沒想得那麼遠,目前只希望讓哥的身體痊癒,至於其他的事情還來日方長。何況身在江湖,大江南北何處不是家。」

黃藥師聞言腳步一頓,又似根本不曾問起此事般地向村口方向而去。「現在凌寒子死了,我倒想看看刀老頭那伙人知道之後會給出什麼說法。」

兩人一路以內功烘乾了衣衫,剛走出密林就見到以刀老頭為首十幾個老頭向他們齊齊跪下。

「恩人在上,還請受我等一拜。」

刀老頭一眾不由分說地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響頭。十幾個老頭的額頭都紅了,而他們的眼眶紅得更厲害,一臉終於解脫的慶幸。

黃藥師顯然不適應如此場面,還是樓京墨四處行醫之後習慣了此種架勢,連忙讓刀老頭眾人都起來再說話。

刀老頭這才將聽溪村所經歷的一切和盤托出,幾十年前因為山谷曾被多瓦寨所佔領使得村裡人被迫四散開去。

後來,村民在山裡遇到了凌寒子,得知凌寒子想要尋覓一處有溫泉的地下岩洞,聽溪村殘部合計著不如就請凌寒子對付多瓦寨。事成之後必將凌寒子奉為上賓,保證他在金石洞里吃穿不愁過上優渥的生活。

「食物、錢財,這些身外之物都能給。只是我們沒有想到拒狼進虎,凌寒子將多瓦寨一眾殘殺,卻要村裡每三個月就獻上活人供他試毒。」

刀老頭的眼中溢出了悔恨的眼淚,十幾年中聽溪村也試圖去找外援,凌寒子極為自負並沒有限制村民的行動,而外來的武林人全都成了凌寒子的手中亡魂。

「村裡想過不如就此遷走,前後出逃了三次,而我們的腳程遠遠比不過追來的寒魔,因為出逃反而死了更多的人。寒魔放出話來,他不干涉村裡的日常生活,只要定期上供幾個活人就好。

一次次失敗后,村裡的人心不齊也不再提遷徙一事,便是每隔三個月各家派代表出來抽籤,誰抽到了死簽便出一個活人去洞里送死。曾經抽到過死簽的人家便不必抽了,這些年便是勉勉強強過了下來。」

樓京墨回想起初至聽溪村時所見的田園安樂之景,誰又能知道表面的祥和下竟然藏著鮮血淋淋。凌寒子不愧為煉毒高手,他對聽溪村所做與圈養毒物並無不同。

昨日,刀老頭遇到了入谷尋洞的樓京墨與黃藥師,他便隱下了金石洞的危險,總希望還能借著外來人除了凌寒子。他也明白此舉有違道義,該是說明此中情況又怕兩人就此離開,到底讓借刀殺人的念頭佔了上峰,把這些真相隱瞞了下來。

聽溪村一眾長老所做的決定,事出有因其因可悲,但終究落了下乘無法以情有可原輕輕揭過。

「你們倒是一點都不怕被報復!我能殺了凌寒子,難道就會對你們手下留情?!」黃藥師臉色極冷地質問一句,像是看死人一樣掃視了這些人一番,根本不給他們辯駁之機便拂袖而去。

「這……」刀老頭心中揣揣地轉而看向樓京墨,「女俠,老朽知道此事是村裡理虧錯了,還請一定給我們一個補償贖罪的機會。村裡人出此下策,只是想要活啊!」

樓京墨不動聲色地聽著,這世上求生的人數不勝數,又有幾個會冒然求死,所以用別人的命去換一種可能,說穿了是自利的本能。

不過,她並沒有黃藥師那般的憤怒,塵世萍水相逢便能誠心相待的人寥寥無幾,大多都是相互利用罷了。此入金石洞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現在活著出洞當然要從聽溪村一眾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

「我和黃兄都累了,有些事情晚點再說。」樓京墨給了刀老頭一個安撫的笑容,「我能理解聽溪村之難,今日也算得上共患難。既是患難與共,今後自當互幫互助才好。刀老,你說對嗎?」

「對對對。」刀老頭與一眾長老全都使勁點頭,他們最希望的是找到屋裡強大的靠山,然後能恢復正常的生活。「那麼晚一點,我們一定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樓京墨示意刀老頭安心,這幾天她還在刀老頭家借宿,之後有大把時間敘話。

**

刀家客舍院落。

樓京墨前一步入院發現她的那間房門敞開著,緊接就聽到屋內傳來水壺與茶杯的哐當落地聲。

黃藥師的聽力好得很,一字不漏地聽到了樓京墨與刀老頭說的話。他想起洞內兩人所經歷的生死一線,是怫然不悅地重重一拍桌子。「好一個患難與共!你究竟是與誰患難與共?是與那些連坦白直言也不敢的人患難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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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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