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明朝遂除夕,歲月驚崢嶸。

臘月二十九,這一日汴梁城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被驚到。

小樓春·金國汴梁醫藥館丙字型大小分鋪。偌大的後院,原本用來曬藥材的地方站滿了從河南各分館趕來的管事與掌柜。

這些人俱是心有戚戚,原本清點好藥材、盤好了賬準備舒舒服服過新春,誰想竟除夕前三日被東家請到了汴梁來觀禮。

汴梁早已不是五十多年前的宋朝國都,它現在也沒有成為金國的國都,聚集此地能觀什麼禮?一頭霧水之際,他們聽說了汴梁丙字分鋪出了劣質假藥。

除夕前日同聚汴梁,怕不是來觀禮,而是來觀刑!

樓恪獨坐在藥鋪前廳里等樓京墨回來,眼看日頭偏西,她應該快結束了對最後一位病人的回訪,將補償金都親自送上了門。

當下,一想到查實汴梁丙字型大小所出售熬制桂枝湯的藥材以次充好,樓恪低垂的眼神就越來越冷。

入冬寒意深,體質弱者容易被外寒入侵,正是風寒易感的時節。桂枝湯作為治療風寒的常用藥,可想而知在冬季的需求量絕不低。

汴梁丙字型大小管事王德與其一從下屬,自從兩個月前開始以次充好出售桂枝湯所需藥材。即便這些劣質藥材不會吃死人,但是削弱藥效耽誤治療,難道就不是謀害病患嗎!

樓京墨與洪七全速趕到汴梁,兩相配合一起調查,三天內把王德一眾所做的事情查了一個底朝天。短短兩個月,他們從中牟利五百兩紋銀,幸而發現得早,王德才剛剛試水尚且沒有放開手腳干,否則絕不僅是這些數字。

藥材一道講究多,可以控制的利潤範圍也很廣。小樓春並不似朱財曾說開善堂賣廉價葯,如果真是如此對所有藥材定價,勢必會引起藥商同行聯手對抗。

從長遠的角度出發,盡量給出一個公道的價格,針對困難家庭在某些病症上極與一定程度的優惠。這不是一城一池的謀划,目前從宋朝到金朝都慢慢鋪開,那也就更需要把每一分錢每一株葯都用對地方。

然而,王德一眾偷梁換柱將符合藥效標準的好葯轉手賣出,購入一批劣等葯來中飽私囊。

根據調查買到這批葯的病人中,有三十七人因為病情加重而不治身亡,有三十一人因為病情拖延而日益難熬。也許不能說他們買到了藥效到位的葯就一定能身體康健,但毫無疑問劣等藥材對那六十八人都是一道催命符。

「哥,我們回來了。名單上病人的病情基本都穩定了。」樓京墨與幾位大夫一同進門,還有洪七看住朱財一同隨行。

這五天,一行人回訪了購買過問題藥材名錄上的所有患者。

樓京墨不惜動用內力以針灸之法拔除那些病重者的風寒,以而將此次劣等假藥事件的傷害降到最低。

今天上午,樓恪已經與洪七商定請丐幫配合,將汴梁丙字型大小藥鋪王德所犯之事公之於眾。

此等劣行,作為小樓春的東家他有監管不利之責,卻絕不會為王德隱瞞一二。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勇於承認錯誤才能讓小樓春醫藥鋪走得更遠。

當然,對外的應急措施告一段落,而對內的肅清之事也勢在必行。

「時間到,葯該熬好了。」樓京墨看了一眼窗邊的日晷,讓樓恪先一步走在前面。

這一句嚇得走在最後的朱財腳踝一扭,熬藥?什麼葯?給誰吃?然而,他別說是開口問話,更是生生地把腳很痛三字都憋了回去。

不僅如此,朱財通過這幾天的一系列事情,更加希望能夠時光回溯,希望小半個月前的自己根本沒有想過用假藥一事坑害樓家兄妹才好。

『他娘的,誰知道這對兄妹對別人狠,對自家產業也敢痛下狠手。』

朱財沒有時間多去想,一入後院就看見後排全是站的掌柜們,而中間的空地上被跪壓著王德一從主犯及其三代直系親屬。

樓恪在王德下跪的一丈距離前停步,對上了王德那張老淚縱橫又被堵住嘴巴的臉。

「哭,你在為誰哭?為了死去的那些患者?為還在病床上掙扎的病人?還是為了小樓春損失的名譽?貓哭耗子假慈悲!難不成在為今天的結局哭,那麼你就更沒有資格哭。

我自問待你們不薄,賞罰分明,只要是認真做事,對小樓春的事業有所貢獻的管事,哪一個不是高薪好宅?但是,看看你王德怎麼回報小樓春?是中飽私囊,是變作一顆老鼠屎想要壞了一鍋湯!」

王德嗚嗚嗚地使勁搖頭,引得地上的一眾人都發出了嗚嗚的哽咽聲。

樓恪眼皮都不抬一下地繼續說著,「想要反駁,或者問我有什麼權利處罰你們?我與你們不一樣,我是講道理的人。合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犯了什麼事情你們就自降為奴,其中第一條就是販售假藥、劣等葯、肆意篡改哄抬葯價!

今天上午官府已經簽發了你們的賣身契,現在起你們的生死之權都合理合法地歸我決定了。」

此時,一排人將幾隻大鍋端了出來。鍋里滿是濃稠的葯汁,讓後院瞬間就彌散起一股濃郁的苦味。

「嗚——」地上跪著的一位少年見到這個陣仗使盡全力地掙扎,掙脫了按壓他肩膀的護衛之手就想往門口拔腿而逃。

下一刻,前方小石子的落地聲剛剛響起,少年便是雙膝一軟跪倒了地上。

「你是王德的獨子王仁。」樓京墨看向雙眼充紅的王仁,他顯然非常不甘心今天要受到連坐之刑。「看起來你是不服。」

王仁趕忙搖頭,在樓京墨拔下了他嘴裡的布團后,便是急急出聲,「這筆錢是王德貪的,又不是我想要這麼做,憑什麼把我也變作奴身!你們憑什麼動用私刑!」

「先不說王德簽訂契約書時,一條條早就寫得明白,就說你自己。十五兩銀子的羅衫,二十兩銀子的冬靴,綉著銀線的腰帶。你自身並無收入來源,吃穿皆來自王德所得,從無一分主動補償那些受難的病患。」

樓京墨不必多挑就在王仁身上數出了起碼五十兩的用度,「也許你沒有主動下手坑殺病人,但你的父親在出售劣質葯時從沒有想過一句話——誰能保證家裡不會有一個病人。享受了不該享受的,就要承受相應的懲戒。不用重罰,又何以懾天下!」

樓京墨說著舀起一碗葯汁,眼神從後院里所有的管事身上一一掃過,「你們最好也把這個問題牢記在腦子裡,誰能保證家裡不會有一個病人。不時多問自己一句,如果你們賣的藥材是給自家人用,還會以次充好嗎!

小樓春不是善堂,只是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藥鋪的收支平衡並不是壓在諸位身上的重擔,那麼諸位也就別在不該汲汲鑽營的地方費心思。既然得了高薪報酬就按照規矩辦事,否則誰敢亂伸爪子,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樓京墨不由王仁掙扎,直接把一碗葯汁灌入他的口中,並非一碗就好,而是一碗接著一碗灌了下去。

這就是對於王德一眾的懲罰,誰造出劣等葯就由誰咽下去,如此倒也公平。

「今天,尚未出售的剩餘劣質葯都熬成了濃縮葯汁。地上的每一位喜歡以次充好,喜歡劣質藥材,那麼就讓你們一次性喝個夠,一滴也不許剩。

別說和我談什麼不要連坐。既然你們所貪的錢財讓家人同甘了,那麼就該想到事發的一天必須共苦。賣假藥的時候不在意別人是否會家破人亡,不妨現在自己試試滋味如何。」

樓恪揮了揮手,一排護衛都開始給地上一眾人灌藥。

一碗再一碗,是葯三分毒,而即便不被毒死,大量尚未出售的劣質葯所熬出的湯汁,也絕對能把王德等人撐死。一時之間只有嗚咽地吞咽聲。

除夕前日,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後院的那些掌柜們都是儘力忍住乾嘔走出了丙字型大小分鋪。那一地胃部渾圓的屍體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中,怕是日後聽到假藥、劣質藥材、中飽私囊這些詞都會忍不出反胃到瑟瑟發抖,下意識地想起想起樓恪的最後忠告:

——『我會善待每一個好好做事的人,同樣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違規亂紀的人。願諸位牢記於心,今日以血而成的前車之鑒。』

『完了,這下是徹底涼了。』朱財一步未動地站在後院里,他看著掌柜們一一離開,再看著一具具屍體被抬走,原本擁擠的院子瞬間就安靜下來,而他好像就是那隻放在最後待宰的雞。

「洪大哥!」朱財砰地一聲跪倒在洪七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到,「是我豬油蒙了心才會想要坑害樓四和樓六。看在我是丐幫弟子的份上,你一定救我一把!這次你讓丐幫幫忙宣揚小樓春的秉公處置之事,多少能讓樓家兄妹給你面子的,對不對?」

洪七一股氣堵在胸口,他們丐幫中人即便是過得清貧,也絕不該有毒害人的險惡用心。如果朱財的目的達成,樓家兄妹倒了大霉,那麼受損的絕非小樓春,更有不計其數的無辜百姓。

「你也配做丐幫弟子?!十二年前,就該把你們都逐出丐幫。」

『啪、啪。』樓京墨見洪七臉色鐵青,她卻鼓起掌來,「朱財的有心栽花多少能算功勞。我可以破例一次,讓你功過相抵。死罪可免,就讓你渾渾噩噩地活著如何?」

「好好好。我只要活著就夠了。」朱財連忙點頭,還不忘再加了一句,「你們別給我上刑就好。」

「你放心。」樓京墨露出一個宛如春風的和煦笑容,「只是,我答應你了,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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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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