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埋了自己

第一章 我埋了自己

「你所看到的一切,不一定是真實的,包括你所觸摸的。」

「閉上眼,你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個世界,那會是令人着迷的形狀。」

「我無夢觀雖小,但始終屹立不倒,靠的是手藝跟恆心,寧言你可要記清了。」

老道的話猶在耳畔迴響,寧言緩緩捧起一培土撒在身上,將自己埋下。

同時,腦海中又想起老道的另一句話:「如果有一天道觀維持不下去了,萬分危急的時候,就到後山進行傳承禮吧。」

道觀是吃香火飯的,川城瓦屋山下這個小道觀地處偏僻,近乎破敗,十天半月都難能迎來一人。

旅遊旺季的時候還好,勉強能贈個熱度,但這種機會很少。

照這樣下去,別說吃飽肚子,就連正常修繕工作都難以維持。

數月前就跟老道失去聯繫,一堆爛攤子甩他手上,勤勤懇懇堅持到現在,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了。

這已經算是萬分危急了吧?

老道話有所指,似乎只要完成傳承禮,就能拯救道觀的危機。

埋就埋吧,總比流落街頭要好。

自幼便被老道當成孤兒收為關門弟子,道觀是他安身立命之所,只要有一點希望都值得嘗試。

寧言深吸口氣,幸虧早有先見之明,沒有真的埋實了。

土下鬆軟,臉上戴着面罩,連着一根氣流通透的竹節。

反正這傳承禮,只說要把自己埋上一小時,至於怎麼個埋法,那就全看個人發揮了。

他可不想因窒息而亡,讓警察叔叔桌子上留下一件懸案。

要不是看在老道悉心教導了自己十幾年的份上,絕對當場翻臉。

那頑皮又摳搜的老道丟下幾句話,一聲不響就消失無影,實在過分,起碼也留點錢啊。

埋自己也就算了,還必須要求在這種鬼地方。

真要出了事,指不定明天頭條就是自己了。

這道觀後山明明沒有埋過人,偏偏就有一片亂葬崗。

隱隱間,似有一縷縷涼氣鑽入體內,寧言不安的緊了緊手掌。

身體逐漸失去溫度,血液凝固了一般,冰冷、僵硬,宛如一具真正的屍體。

好在他生性樂觀,並沒有被這些情緒困擾,回想起這一切,卻也隱隱有些發寒。

老道那番話,難道意有所指?

身體越來越冷,彷彿在旋轉下墜。

鐺鐺鐺......

一陣清脆的金鐵交擊音傳來,相當激烈。

看慣了古裝影視劇中那些打鬥場景,寧言幾乎立馬腦補出一副高手決戰的景象。

「這裏可是亂葬崗,哪來的打鬥聲?難道真有髒東西?」

寧言有些不淡定了,整個人一下子從飄忽中驚醒。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他之前還特地將周圍檢查了一遍,別說人了,連根鳥毛都沒有。

「黃道友,區區一個小妖逃了就逃了吧,眼下還是正事要緊,我還等著回去追劇呢。」

「那就聽赤月仙子的,諸位道友別追了,先解決正事。」

「前面就是那個道觀?看着好爛啊,要我說咱們直接強拆不就得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吳道友,如果不怕染上那因果,沒人攔着你。」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是大家的事,咳......不過赤月仙子所言有理,咱們都是文明人,能動口絕不動手。」

......

聽着前面的對話,寧言有些啞然,這哪跑出來一幫中二患者,道友?仙子?

本來還想嘲笑兩聲,但聽到後面的話,臉色就變了。

奶奶的,我為了延續道觀香火嘔心瀝血,甚至不惜自己埋自己,遭了一通非人罪,你們還想強拆?

簡直豈有此理!

寧言怒了,大手一桶,「噗」的一聲破土而出,從坑裏跳起大喝:「誰敢強拆我的道觀!?」

順手一摸,寧言心中微驚,放在坑邊用來防身的柴刀跟桃木劍,竟紛紛不見了蹤影。

環目四顧,一輪圓盤似的明亮銀月從南邊升起,四野空空,哪裏有什麼人影。

「擦,什麼時候到晚上了?埋得太久了?」

「跑的真夠快的。」寧言抬起頭,終於發現了不對:「月亮是打那邊升起的嗎?」

來不及思考,想起剛才那群人的言論,心裏老大的不放心,丟下面罩匆匆下山,朝道觀跑去。

如今道觀就是他命根子,賴以生存,真要被強拆那還得了?

黑著臉衝進道觀,入目處景色依舊,隱隱能聽到後院一陣稀碎的談話聲。

這道觀沒有居士跟觀主,也沒人看得上,以前倒還有個老道主持。

而現在完成傳承禮,寧言可以說就是此地唯一主人。

平日這裏除了他,再無別人,果然,之前那群揚言要強拆的人已經來到了。

道觀並不算大,只有東西兩個小院跟前後廳,中間是個擺放香爐的大院,那聲音來自后廳。

從旁邊拾起一根魚叉,寧言冷著臉來到后廳,遠遠又聽到一聲略帶鄙夷的話語響起。

「真是又破又爛,除了這尊神像保存尚好,其他都什麼玩意,想不通這劍宮附近,居然還存在這麼一座不入流小道觀。」

這聲音寧言聽着有幾分熟悉,似乎是之前在後山被那群人稱作吳道友的人。

「諸位看看,這神像是哪位道尊的塑身?」一道清悅動聽的聲音響起,分外訝咦,應該是那個赤月仙子。

「不認識,這山間小破觀,供的估計也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神而已,我看咱也別商討對策了,直接拆了得了。」吳道友的話再次響起。

三句話不離本行,反正就是強拆之心不死,聽得寧言怒火中燒。

「誰?」赤月仙子一聲冷喝,顯然發現了暗中偷聽的寧言。

「我才想問你們是誰?一個個也都老大不小了,還學人家中二合適嗎?」

扛着魚叉大咧咧走出,寧言語氣略帶調侃說道。

他身材挺拔,一米七八的個頭,眉目清秀,不失陽剛之氣,黑夜中明亮的眸子掃視幾人,流露不善。

自幼跟隨老道學習,除了道家常識外,一些基礎鍛煉術也不曾拉下,打起架來還沒怕過誰。

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潛入道觀的小偷,那些人無一不是被寧言教訓后,落荒而逃。

就算不動手,光這副氣勢就能嚇倒不少人。

反觀眼前這幾人,男女都穿着飄逸的古裝,意外的超塵脫俗,一臉漠然之色,淡定從容的看着寧言。

「你就是這小破觀的主人?」吳道友淡淡說着,這是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眼神陰翳,好像誰都欠他錢一樣。

「不對,我印象中此觀之主,應是一位老道。」那位黃道友皺眉開口,眸光湛湛,周身似有仙氣繚繞。

聽他所說,像是認識老道,這讓寧言留了個心眼。

所有人中,只有這位黃道友年紀最大,也最讓人看不透。

「你們在拍戲嗎?」直到這時,寧言才看清,這些人並非站在地上,而是立在半空,似有一股無形之力托著。

「咯咯,哪裏來的毛頭小子,你可看清楚了!」

「嗤!」

一道劍氣長虹貼著鼻尖落在腳下,凜冽寒芒颳得面頰生疼,寧言面不改色,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倒是有幾分膽色。」赤月仙子咯咯笑着,秋水眼眸顧盼生輝,隨着笑聲胸前顫動出一道驚人的波浪。

我一定是在做夢!不然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寧言緊握魚叉,掌心裏全是汗水,目光在幾人身上遊盪,隱隱覺得哪裏出了問題。

老道什麼時候招惹了這麼一群怪物?

「老道不在這裏,你們來錯地方了,我這道觀可不是違章搭建,你們強拆就是犯法!」

搬出最強底牌,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這終歸是和平年代。

「哈哈哈......」吳道友大笑出聲,宛如看小丑一樣。

赤月仙子也捂嘴輕笑:「小傢伙,天下道觀源自道門,源起與消亡皆是定數,可不歸世俗管轄。」

「這麼說你們是非強拆不可了?」寧言沒管其他人,而是盯着那名仙風道骨的黃道友。

吳道友臉色微變,赤月仙子抖動的身體停下,目泛異色。

這小子倒是好眼力,一下子就看出誰才是主事人。

「你可知因果?」黃道友微微一笑,說着又搖了搖頭:「這麼說吧,天下道觀九百八十四,尚有新生二十五道觀,九九為極數,過而為不詳,而你這道觀便是那一千之數。」

「換句話說,遵循天道定律,你這道觀不該存在。」

這番話說得高深莫測,反正寧言是沒聽懂,但中心含義不難理解,要拆了無夢觀!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麼荒唐的理由,說出去誰信!」

無夢觀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承載了所有感情,口上雖有抱怨,卻也是自己的家。

黃道友搖了搖頭:「小友也莫要著惱,並非我等強拆,若你能自行拆除這才最好,也無需大費周章,便把這神像毀掉就行。」

神像是道觀的核心,受人供奉才有香火,失去神像基本上和拆了道觀沒區別。

這黃道友話語看似溫和,卻字字直指要害。

就在這時,站在後面一位身穿灰白道袍,頭髮花白的長鬍子道士面對神像掐指一算。

然後又看向寧言,忽地驚疑出聲。

赤月仙子看他一眼,面露不解:「楚天師,怎麼了?」

黃道友幾人也紛紛望了過去,看得出對此人很重視,身份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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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道觀全是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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