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單氏兄妹
眾孩童全都餓了足足有兩天，這期間除喝了點水外，沒有吃過一點兒東西。如今見到了饅頭，無不是吞咽口水強忍著肚中的飢腸轆轆。
這饅頭雖算不上什麼極品美味，可在餓極之人的眼中卻可比得上世間任何美味佳肴了。
單虎很清楚眼下的情勢，此等舉動無異於是會開罪眼前的「暗營」人馬。倘若雙方真的動起手來，他這邊絕對沒有半分勝算，更不可能保護所有孩童們周全。可搶饅頭的少女是他的親妹妹，他更是沒理由置之不理。
他搶先一步護到了少女身前，並主動向蠻牛賠禮道：「這位護營使大哥。舍妹不懂道上的規矩，還請多多包涵見諒。我願一力承擔過錯，情願自斷一臂向各位謝罪！」
眾漢子倒是沒有多少驚愕的舉動，反倒是那少女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哥哥竟然要以斷臂恕來罪，又是著急又是不解道：「哥，只是一個饅頭而已，怎麼要你用一條手臂去換。剛剛因為......」
「夠了！小蘭，你以為這裡還是我們的村子嗎？外面自有外面的規矩，今日若不如此，難道你要大家都受你魯莽之舉的牽累不成！」
鹿羽顯然也被嚇了一跳，而薛毅亦已從旁解釋道：「現今這世道，口糧與銀兩比起來只貴不賤。我們現在一日所能分到的口糧已只有半個饅頭而已，那姑娘此舉等於要讓我們營中兩人平白無故餓一天肚子。此等行徑等若搶糧，一般人尚且不會與他們善了，更何況是成建制的『暗營』。不過這個單虎倒還懂些規矩，竟然搶先擔下了罪責。」
蠻牛目光凌厲地盯著單虎，卻一反常態的沒有言語亦沒有任何錶態。
單虎清楚知道對方是在等他實踐承諾斷臂，當即也沒有片刻猶豫，為了身邊所有人能夠全身而退，區區一條手臂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從身背後的腰間猛地抽出了一把血跡斑斑的短刀，看樣子這一路行來他沒少拿此刀斬殺行屍。
少女哭著搶上前死死拉住單虎的手，原本已是污垢滿臉此時更因淚水弄成了大花臉，口中猶自苦苦哀求道：「哥，求你不要。這禍是我一個人闖下的，所以要受罰就讓我一個人受罰好了！」
單虎臉色深沉，當即向隨行的兩名漢子使了個眼色后，兩人立即分左右強行將少女拉架到了一邊。
「讓護營使大哥笑話了，我這就斷了手臂以賠罪！」右手握刀之下，單虎眼睛也不眨一下地便揮舞著砍向自己的左臂而去。
幾乎是在電光火石間，蠻牛與鹿羽同時出手了。
鹿羽以「移形術」搶先一步奪下了已揮舞出了大半的短刀，而蠻牛則是后一步才堪堪握住了單虎的右腕以阻止他落刀。
單虎心中詫異不解，實在不明白為何兩人竟會同時出手阻止自己斷臂。
鹿羽將短刀反手一手並交還給了單虎：「這位大哥，只是一個饅頭而已，完全不用自斷手臂這麼嚴重。」
蠻牛亦欣然贊道：「果然是條好漢子，言出必行實在令我欽佩嘆服，你這朋友我蠻牛是交定了！」
秀兒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畢竟她打從心裡也相信蠻牛和鹿羽絕對不會放任此等不平事在眼前發生。
「薛大哥，其實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對不對？」
薛毅面對秀兒佯怒的質問，卻是始終笑而不語。
單虎接過短刀，心中更是大為感動。
自從被行屍襲擊滅村后，單虎率領剩餘的兄弟與一眾孩童幾乎是九死一生才逃難出來。
這一路行來，所有人都在忍飢挨餓，一路上甚至連野果野菜都不敢輕易食用，生怕是給屍妖下了屍氣。
原以為好不容易來到「鄴臨城」就可暫得避難之處，卻沒想到幾天前城門就給封閉了。
多少人被困在了此地入城不得，更何況他們這些既無身份又無背景的逃難的流民亦不可能妄圖進城了。
隨著屍國大軍日益逼近，回頭路早已被徹底切斷了，他們也唯有像城外的所有人一樣都滯留在此聽天由命了。
單虎原本想要帶著大伙兒住進「流民營」中，可此時的流民營中非但是人滿為患，而且還結成了各股勢力互相輾軋欺占。萬般無奈之下，他們才不得不選擇投靠其他的『暗營』以謀得一條出路。
怎奈他們一提及身邊為這一眾孩童先提供食物的要求后，所有「暗營」都是將他們轟趕出來。好心一點的還會客套幾句請他們離開，兇惡點就如似剛才那般被一通拳打腳踢。
單虎和幾位兄弟也知以他們現在的身份，根本就惹不起「暗營」的人，只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次又一次的碰運氣罷了。
如今鹿羽與蠻牛非但沒有因適才其妹單蘭的蠻撞之舉怪責，甚至還阻下了他斷臂謝罪之舉，從而保住了他的一隻手。
單虎正欲下跪拜謝兩人的寬宏大量，卻給蠻牛攔扶住了。
蠻牛正色道：「好兄弟，我蠻牛最是欣賞他人的人品。以單兄弟你剛剛的所言所行，我敬重你的為人。我們『潛龍營』現今的確是人手短缺，營中的口糧也已告罄，適才實不敢讓兄弟帶著大伙兒留下來一併吃苦。不過倘若兄弟不嫌棄的話，我們『潛龍營』還是願意請各位住下，至於口糧的事自有我去想法子解決。」
鹿羽面色一喜道：「牛叔，你剛剛可真的嚇到我了，原來你也早有意思想留下這位大哥啊！」
蠻牛沒好氣道：「臭小子，我若當真將他們趕走，你小子不得在心裡暗自臭罵我幾天幾夜啊。」
兩人相視一眼，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單虎感激不已道：「護營使大哥肯願收留我們一眾流人已是感激不盡，本不該再言有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蠻牛問道。
「只是這些孩童們已餓了許久。我們一眾兄弟願為營中甘為犬馬，什麼重活累活都可以做。只希望護營使大哥能發發善心，先給這些孩童們弄些吃食可以嗎？」
蠻牛頓時也是臉現難色，這營中的口糧確實不足了。若然此時將所有餘糧都拿出來接濟單虎這邊的人，那麼明天營中所有人都得跟著挨餓了。
薛毅向秀兒使了個眼色后，獨自走上前道：「我說這位單虎兄弟，你如此說話也難怪會給人從營里趕出來了。你們人都還沒入營，就想先分一份口糧，究竟是何道理啊？」
單虎也知自己此等要求根本就是在強人所難，可他實在不忍心再有孩童給生生餓昏過去。
「我知此事是為難各位，但我亦無可奈何了。倘若幾位實在無法允諾，那在我單虎離開前，一定會將這手臂留下於諸位抵罪！」
就在這時，一個小男孩好奇地指著鹿羽腰間別著的「仙果袋」，帶著稚氣未脫的童音問道：「大哥哥，大哥哥，這個袋子里是不是裝著吃的東西，狗子肚子很餓很餓了，大哥哥能不能給狗子點吃的呢？」
垢臉少女剛剛才因兄長解危而長鬆一口氣，此時又聞聽小男孩出言不遜冒犯他人，急忙上前將他拉護到身後，口中低聲責備道：「狗子不要胡說，難道你忘了姐姐先前說過的話嗎？就算再餓也不能直接向人家要東西吃啊。」
鹿羽聞言立時笑了起來，不禁對少女半開玩笑道：「你不讓他向人要東西，你剛剛可還搶我的饅頭來著。」
少女大為窘迫，方才實在是因為女童餓暈了，由於擔心她出事，萬般無奈之下才會因著急而胡亂出此下策。
「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大不了，大不了等我有饅頭了，我加倍賠給你就是了。但是那事和這些孩子們沒關係，若你當真想要出氣的話，只管找我可千萬不要傷害他們！」
鹿羽沒有理會少女，反而是在蠻牛等幾人頗感奇怪的注目下，將所有的孩童全部聚攏到了身邊來。
「大家一定都肚子餓了，現在大哥哥有好吃的果子分給你們。大哥哥答應你們，每個人都有果子分到手，所以大家一定要聽話一個個來拿。」
孩童們聽到有果子可以吃，自然是聽從鹿羽的話，一個個都守規矩的自行排好隊伍，並紛紛帶著無比期待地目光盯瞧著鹿羽。
鹿羽伸手入「仙果袋」中，一邊帶著和善的微笑一邊取出「仙炎果」給孩童們分食。
單虎等人原以為鹿羽是要拿出足以填飽肚子的口糧，卻沒想到只是區區一枚奇形怪狀的野果子而已。不過雖然無法飽食，但對於這些孩童們而言卻已是聊勝於無了。
秀兒一路小跑回來，原本正想向薛毅回報說蠻牛嫂正在準備開始蒸饅頭了，卻因瞧見鹿羽正在給孩子們分果子。在那一瞬間，秀兒覺得鹿羽就是她此生此世註定深愛著的唯一男人了。不單單因為他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所擁有的那顆善良的內心。
因為發自內心中的善良是最可能被偽裝出來的，只有真正發自內在待人和善，其行動才是真正表現出本質上的善意。
少女吃驚地接過鹿羽遞給她的一枚果子，她實在沒想到眼前這位俊逸的少年非但沒有因為剛才搶奪他口糧的事而生氣，反而還將果子分給自己，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