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死做太子鬼

一切塵埃落定，李世民順理成章地登上帝位，成為大唐的第二任皇帝。在玄武門這場政變中，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兒子全部被殺，他們兩家也全部被逐出皇室宗籍。

此外，秦王府諸將領準備將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一百多名親信全部誅殺，並將他們的家產沒收官府，幸好尉遲敬德再三爭辯，認為「罪孽都是兩個元兇所犯，他們既已伏誅，倘若牽連他們的黨羽，就不是謀求安定的做法了！」於是，李世民命令諸將領停止了追殺。

自從被秦叔寶帶回秦府，我就一直閉門養傷。養好了身上的傷，老朋友們便三三兩兩地過來看我，每個人都告訴我，幸虧我沒有嫁給李建成，沒有入皇室宗籍，又因我對李世民有救命之恩，才能免於罪責。

其實，一切都無所謂了，我早已看破了生死，如今的夏小雲，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如今的夏小雲，真的好想好想回去，真的好想好想回到現代，真的好想好想回到原本的生活軌跡里。

回憶以前種種，不管是輕傷重傷，還是昏迷不醒，都無法讓我回到現代。也許，死才是唯一回到現代的方法。就算死了也回不去，就算真的死在了古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已經不想苟活於世了。

人們常說，世界上有上百上千種死法，現在讓我認真地挑選一種，我倒有些難以抉擇了。記得那日，在玄武門內，我因為一時傷心欲絕，才有勇氣舉箭自殺。可是現在，我已經看開了，竟再也沒有勇氣去做那等熱血的事情了。

說來真是可笑，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居然怕疼！怕流血！還怕死得很難看！你們說，可笑不可笑啊？果然啊果然，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不是做什麼女主的材料！唉，到底要怎麼做，我才能無聲無息、無痛無感地死掉呢？

我這點小心思，最終還是沒能逃過秦夫人的雙眼。這天晚上，她端著一碗安神的湯藥，心事重重地來到我的房間，看着我全部喝完，這才開口說道：「小雲，我見你最近挺忙的，都在忙些什麼呢？你……你……是不是打算……為李建成殉情？」

「生做他的人，死做他的鬼？」我也覺得好笑，不免笑出了聲，「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但是，秀英姐姐，你覺得我這個現代人會為他殉情嗎？」

秦夫人半信半疑：「可你種種跡象……」

我收斂了剛才的嬉皮笑臉，拉過秦夫人的手，輕輕地握了握，然後看向她，認真地說道：「我所愛之人已經死了，我想，我再繼續留在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秀英姐姐，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是想一死了之，但是，卻不是為了殉情，而是為了回到現代，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秦夫人的手抖了一下，一臉的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死了就可以回到你的時代？這……這怎麼可能呢？」

我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使她的情緒穩定下來，繼續說道：「姐姐，不管怎麼樣，我必須嘗試一下，因為，這是唯一的方法。」

「可是，如果你死了，也回不到現代，那你豈不是真的死了？」聰明如秦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頓時擔心不已，「不行！不行！這太冒險了！我不能讓你胡來！」

「姐姐……」我很慶幸，來到古代之後，還能遇到像家人一樣關心我的人，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便如實說道，「反正，我也不想留在這裏了。姐姐，你就不要勸我了，與其讓我苟活於世，還不如成全我呢！」

「可是……」秦夫人猶豫不決，「可是……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去死，我做不到啊！」

「姐姐，我不死，也是生不如死啊！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了！」說着，我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小雲，你聽我說，你現在只是太難過，以至於鑽進了牛角尖，過段時間就好了……」

「好了，姐姐，你不要再勸我了！我已經做了決定，不會因任何事情而有所改變！」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秦夫人，讓她不要再勸我阻攔我，然後繼續閉門想辦法，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既體面又舒服的死法。

這天上午，李世民派了一名公公前來傳口諭，說是想要單獨見一見我。我帶着一臉問號，跟隨公公進了宮，在御書房裏見到了已經成為九五之尊的李世民。不過短短數日，竟已恍如隔世。

「民女夏小雲，拜見皇帝陛下！」

「小雲姑娘，不必多禮，請起吧！」

我起身，側立，垂眸，靜待對方說話。

李世民向我走了過來，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站定，其氣勢着實逼人。我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不由得將頭低了下來，只聽見他柔聲說道：「小雲姑娘，朕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解釋一下……」

咦，這是怎麼回事啊？他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我抬起頭，直直地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着我，繼續說道：「那日，你對朕說的話，朕都一一記在心裏，原本也打算按你的計劃行事，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朕實在是無可奈何啊！」

弒兄殺弟，註定要背負千古罵名，而且歷史也是如此，我一個小丫頭，還能怎麼樣呢？自古以來，哪一個皇帝的背後，沒有堆著累累白骨呢？既然他已經做了這天底下最狠的決定，想必也已經找好應對之策了，我又何必多管閑事、自尋煩惱呢？

「小雲姑娘，朕失信於你，是朕的不對，但朕還是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理解啊！真的，我完全能夠理解！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殺人不滅口，仇家追着走。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你能夠理解就好！朕就知道，小雲姑娘是一個通情達理、明辨是非的好姑娘！」

是啊，通情達理！明辨是非！果然就是我呢！作為一個現代人，原本就知道歷史的走向，看着歷史一一在我面前發生，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情啊！

「陛下，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我能抱抱你嗎？」怕他誤會我的意思，我連忙解釋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來長安城的初心，是你。我只是想，想抱抱大唐的皇帝陛下！」

李世民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我，然後張開雙臂，大氣地說道：「可以！」

我懷着複雜的心情，一頭伏了進去。那是一代明君的懷抱，是我夢寐以求的懷抱，我終於圓夢了，便心滿意足地笑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整理好心情，從他懷裏出來，不等他回過神來，又向他矮身行禮：「多謝陛下，民女告退！」

剛轉身要走，就聽他在背後叫住了我，然後問道：「小雲姑娘，你是否還心儀朕？」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隱約知道他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我不想跟他糾纏不清，便轉移了話題：「陛下以後會是一個好皇帝，會開創一個大唐盛世，會成為天下人心目中的一代明君。我夏小雲，會一直是你的迷妹，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如果……我心中可以為你留一個位置，你是否願意留在後宮，做我的妃子？」

他們以為我想死，是因為生無可戀，所以想用另一段愛情留住我。可惜，那是「他們以為」。於是，我直接拒絕：「我不願意！」

「你這樣拒絕我，不怕死嗎？」李世民看似惱怒，實則故意為之。

我只想速戰速決：「不怕，求之不得！」見他無話可說，便走出御書房。誰知，我才剛走出御書房，就遇到了長孫無垢。

「民女夏小雲，拜見皇後娘娘！」

「你和陛下的對話，本宮都聽到了。」

「皇後娘娘難道也想勸我留在後宮，做陛下的妃子嗎？」

「小雲姑娘，本宮和陛下一樣，十分欣賞你那寧靜淡泊、自由自在的性子。陛下是大唐的皇帝，遲早會擴充後宮，到時候，定是三宮六院，佳麗三千。若是這樣，本宮寧願他要的人，是你！」

「多謝皇後娘娘賞識，但陛下心裏只有你一人，而我夏小雲只有一顆心，已經給了那個人，再也裝不下別的任何人了。」

言盡於此，後會無期。我微微笑了笑，矮身行了個禮，然後快速離開皇宮。

此時此刻，陽光正好。我獨自走在長安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還有行人們的驚叫聲。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輛馬車正在大街上狂奔，那匹馬似乎受到了驚嚇……

死於一場意外，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記得八年前，在現代，我出了車禍，意外來到了古代。沒想到八年後，在古代，我又遇到意外，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