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依為命

袁清清的病情時好時壞，始終不太穩定，為了節省開支，同時在必要的情況下能及時趕到醫院，步凡在醫院和戰隊之間另外租了一個房間，房間不大但十分精緻，衣食住行一應俱全，衣櫃、綠植、畫板、一個小小的電暖氣、一張小方桌、一張躺椅……甚至還見縫插針得放進了一組架子鼓和結他。

「呼——」

長出口氣，向後退過兩步，仔細審視一番自己忙活一整天的成果，步凡滿意的點了點頭：房間里唯一帶有他個人特色的那張躺椅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嶄新的電腦桌和上邊嶄新的電腦，電腦是找人按照OLY訓練室的電腦規格略作刪減后重新配的，花銷不菲有些肉疼，但想想被對手隊友雙重gank的同時還要經受電腦gank的那種滋味，嗯，這筆錢花得還是十分值得的。

順手拉過一把椅子跨坐上去，拿出手機看眼時間：四點一刻。比預估的時間多一些，賣躺椅買電腦，跑來跑去搬這搬那，瑣事做來沒多少功夫，累計起來卻也頗耗時間。

咂咂嘴，步凡拿過一個蘋果塞入口中，緩解著午飯沒吃帶來的debuff。時間有些尷尬，午飯太晚，晚飯太早，他倒不如墊墊肚子休息一會兒，等到五點多和袁清清一起吃『晚飯』才是正解。

六點半，天色已黯淡下來，拎着食盒和晚飯的步凡姍姍來遲，一臉尷尬小心翼翼地走進病房，燈光把病房照得明亮，他徑直往病床的方向看去，不禁有些詫異：袁清清難得離開了『生死相依』的手機，竟然捧著一本書正在細細品讀！

「太陽打東邊下去了。」步凡心道，一邊掩飾住遲到的尷尬彷彿閑聊一樣開口道：「不錯嘛，開始學習知識了，怎麼樣，餓了吧？」

袁清清對步凡厚臉皮的行徑翻了個白眼表示無語，慢聲細語道：「托您的福，還沒餓死。」

步凡被她陰陽怪氣的舉動逗得一樂，將食盒放在一旁，搬過桌子，揉了揉她的腦袋，「啥書啊？還能學這些？」

袁清清嘿嘿一笑，將書扔到一旁，掀開被子跳出站到床上，大咧咧伸個懶腰道：「小凡子，讓哀家看看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得嘞，太后老佛爺，今天這可都是大菜！」步凡將食盒打開，清了清嗓子：「今兒這可是蒸羊羔、蒸熊掌、蒸廘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步凡說着捉住袁清清瘦得好像只剩骨頭的手，拉她坐了下來。

「這些都沒有是吧，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是珍珠翡翠白玉湯呢……」跪坐在床上，看清了一個個『大菜』的真面目，袁清清嘴角的弧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滑落，「連個肉也沒有，整天吃這些，嘴裏都快淡出個…唔」

步凡果斷出手捏住袁清清的嘴唇，及時維持住了她的淑女形象。

白白凈凈枯瘦如柴的小手伸上來拍了拍手腕，沒有拍掉，烏溜溜的眼珠轉悠半圈瞪向步凡，鉗住嘴唇的手指這才鬆了開來。

「弄疼我了！」袁清清伸手扶了扶絨線小帽兒，半推半就拿起筷子氣鼓鼓道。

「你剛才活像個小鴨子。」步凡幫袁清清扶正小帽兒，想起剛才她被捏著嘴唇的樣子不由笑道。

「你才是鴨子，你全……。」聽見步凡調笑，袁清清下意識反應立即回擊道，話說出口卻猛然發現似乎把自己也罵了進去，她略一思索，突然神氣道：「我就算是鴨子，也是可達鴨。」

「可達……」步凡無語笑出聲來，這傻姑娘，看起來怎麼不太聰明的樣子。

「清淡是吧，來，吃點肉。」步凡一如既往的殷勤，將取出的菜品以袁清清為中心依次擺開，揀了一塊肉到她碗中。

「這也叫肉？豬腦豬腦，天天都是豬腦，這樣吃下去，以後變成豬腦子，治不治好也沒多少區別了。」袁清清低頭掃一眼步凡推過來的瓷碟，小臉一苦道。

「不許胡說。」步凡眉頭肅起道，什麼玩笑都可以開，但這個不行。

袁清清當即噤聲，坐直身子，左手按在膝蓋處，右手執筷，微微俯身輕咬一小塊豬腦到口中輕輕咀嚼，面帶微笑，似乎對今天的食物十分滿意。

乖巧.jpg。

「行啊，袁大小姐，業務挺熟練哈。」見袁清清故技重施，步凡臉上不自禁露出笑意，要不是知根知底，他還真以為面前坐的是江南水鄉哪家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

說說笑笑、威逼利誘下，一頓『大補』的晚飯總算接近尾聲，此時袁清清狹長的眉眼早已蹙成一團，眼神一片麻木，只有目光掠過中心那道幾近空盤的豬腦時，才流露出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但凡加點佐料，也不會吃得這麼艱難。

「今天表現不錯。」同樣目光掃過小餐桌中心的空盤，步凡臉上卻滿是笑容，看得出對袁清清今天的表現十分滿意。

袁清清聞聲不禁翻了個白眼，伸筷將最後一片豬腦夾起塞入口中，閉眼狠狠咀嚼幾口后囫圇咽下，再拿過水杯，「咕嘟嘟」，清水裹挾著豬腦餘味進入食道，她這才鬆了口氣，喜笑顏開，向後一個翻滾滾回了床被中。

「那就是說，我們下個月就要去德州了？」袁清清戴着絨線小帽兒的腦袋從裹成一團的被子當中冒了出來。

「嗯，不出意外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步凡一邊收起餐盤食盒一邊回答道，「我會轉會到德州的LoneStar戰隊，他們的隊長『cable』要退役，正好空出了打野位置。」

「下周我要過去兩天，你可不許胡鬧。」收拾妥當餐具飯盒，步凡走進洗手間，水聲嘩啦啦響起，他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但並未收到任何回應。

「清清？」

仍舊沒有回應。

來不及擦手，步凡小心翼翼地走出洗手間，袁清清仍舊保持只露出腦袋的姿勢趴在那一動不動，眼睛『波登波登』一眨一眨似乎在發獃。

步凡鬆了口氣，臉上再次露出笑容，手指隨手在T恤上揩了揩，伸手往袁清清臉上捏去，手感很不錯，一如既往的Q彈，只是有些清瘦，拇指依稀能觸到顴骨的圓潤。

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片子，以往想要佔點『便宜』可不是這麼容易，步凡心頭一沉，捏了捏袁清清臉蛋道：「別擔心，斯蒂文醫生說你最近狀態不錯，所以他建議我們由藥物控制轉為手術，趁這個機會徹底完成治療。」

「德州的腫瘤醫療水平是世界公認的，而且斯蒂文醫生說他有朋友在那邊，病史病歷交接和治療方案專家會診他都會參與，不需要我們擔心。」

「我才不擔心，我是想德州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等會我得查一下。」袁清清撅了撅嘴，直起身子跪坐起來，雙手懷抱住步凡脖頸：「步凡，等我好了我們就回去，吃火鍋涮羊肉看星星，對了，還要回去吃阿姨做的燜面，我都想好久了。」

「好好好，算算時間等你治療完成差不多也夏天了，咱們一起回家，吃火鍋涮羊肉，晚上還咱們一家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出去野營在沙漠裏看星星。」嘴角牽扯出笑容，步凡輕拍著袁清清的後背道：「都給我說饞了。」

果香沁入口鼻，他抽了抽鼻子：「你噴香水了？」

「啊？」修長的天鵝頸，騰起鮮艷的紅暈，袁清清磕巴了一下假裝沒聽到，卻不禁下意識得縮了縮脖子。

「怎麼今天想起來噴香水了？」步凡提高些聲音重複道，說着又湊近吸了吸鼻子，讓清淡的果香充滿鼻腔。

「你幹嘛？」袁清清似乎被步凡的動作嚇了一跳，猛然鬆開懷抱向後退開一截。

步凡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看看我的品位怎麼樣。」

「好像還不錯。」他補充道。

「你都買了，我不用不是浪費了。」袁清清磕巴了一下解釋道，「萬一過期了多不好。」

「哦~」步凡似笑非笑點點頭道，至於袁清清的反常表現，他只要『成熟』的思考一下便不難得出答案——不過是女孩子情竇初開什麼的罷了。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袁清清伸手將步凡往門外的方向推去，雖然面前只有步凡一人，但步凡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卻讓她十分真實的體會到了『社死』的感覺，此時此刻她已不在乎香水味如何，她只想立刻、馬上結束自己的第一次香水嘗試之旅。

「奧，休息~」步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喲，都七點一刻了，這個點隔壁大爺估計都睡著了，可不該休息了嘛。」

老陰陽人了。

「你快給我走吧！」被窩裏伸出來一隻jio，給步凡蹬了個踉蹌。

「別忘了明天也要小籠包。」jio的主人隨着jio一起鑽進被窩，遮住了臉。

「那我走了，晚上玩手機不要太晚」

「知道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快走吧！」被子邊角處伸出一隻纖瘦的小手朝步凡的方向擺了擺，趕在『步媽媽』說完前打斷了施法吟唱。

「那我走了，晚安。」今天還有事要做，步凡不再拖延，打了聲招呼後向外走去，他晚飯時已經和袁清清溝通過，原本每天一次的飯後散步將變為每周一次，理由是他要應對LongStar第一階段的線上考核——一個單雙排大師賬號的比賽資格和試訓訓練賽。

「砰。」

門關上了。

袁清清從被子中探出頭來，絨線小帽有些傾斜，露出一塊兒頭皮，她的頭髮由於治療脫落殆盡，現在只有短短一層彷彿絨毛一般，她扶正帽子，盯着房門，但房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壓開一道小縫——步凡已經走了。

略微有些失落，袁清清躺平身子，仰望着天花板。即便如此，淚珠還是從眼角滑落下來。

傻有時候是一種幸福，可惜她不傻。她知道步凡想讓他知道的，比如躺在OLY俱樂部的那兩座FMVP獎盃，比如Zeus；她也知道步凡不想讓她知道的，比如他和OLY的秘密合約，比如他所謂『替補』卻在英雄聯盟S賽決賽開幕式上正式出現還名為Zeus的OLY戰隊打野，這一切都說明步凡的處境遠沒有他描述的那樣好。

她小心地維護著這種狀態，希望藉此減少些許步凡的壓力，除此之外她能做的也就是『開開心心』積極配合治療，至少讓步凡覺得他的付出有所值得。

「德州，LongStar。」袁清清甩甩頭，把煩心事晃到兩邊，拿過床頭小櫃旁的手機，開始搜索北美LongStar俱樂部的信息——畢竟她可是步凡唯一的頭號經紀人。

另一邊，彷彿心有所感，走在回住所路上的步凡也收起了笑容。袁清清的病情遠沒有那麼樂觀，事實上，手術兩次、持續近兩年的治療效果趨於平緩，甚至逐漸出現了惡化的趨勢，因此袁清清的主治醫生斯蒂文找到步凡建議立即轉院，將袁清清轉移到他們在德克薩斯的總院進行會診準備第三次手術治療。

德州勢在必行，步凡沒有說謊，只是所謂LongStar的試訓，八字還沒一撇，他說的那些話里只有兩句是真的：德州確實有個LongStar戰隊；LongStar的打野確實年齡很大。而他的計劃就是：通過rank表現積累聲名進入大眾視野，然後毛遂自薦加盟LongStar！

到時候，地方和金錢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邊走邊想，一陣鈴聲打斷了步凡的思緒，他伸手從褲兜中摸出手機：林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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