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是普通的石頭

浮島研究院設施旁，一座線條簡明立體，充斥科技美感的別墅內。

梁飛明擺弄著手中半成品，各式各樣的組件鋪滿地面，整個屋子被劃分為數個區塊，分別堆放不同類型的組件。

全息投影將圖紙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呈現在他面前，那是一把與眾不同的鐳射槍，樣子和當今主流鐳射武器有明顯的區別，更接近於手動槍械。

他神情認真，邊組裝邊靜思默想，時不時將圖紙投影放大，對圖紙做一些細微整改。

突然，手上的腕帶亮起藍光並微幅震動，緊接著有半透明圖像憑空顯現。

梁飛明翻過手腕，見是有客人來訪，便開口道：「小飛，去開門。」

「收到。」不遠處虛影一閃，那是梁飛明少年時的模樣，對他微微點頭，然後瞬間出現在住宅大門外，為門前的客人指引道路。

梁飛明也放下了手上的東西，起身離開房間。

兩人於會客室見面，熱茶早已擺上桌，水果和乾果也分為數盤擺放在正當中。

對面而坐，梁飛明卻始終低著頭，他將桌子表面劃定一片顯示區域，調出武器圖紙然後問道：「航叔，是結果出來了嗎？」

受稱呼為航叔的男人將文件袋扔出，滑動至梁飛明面前，被他用手停住。

航叔抓起一把瓜子，咔吧咔吧吃了起來。

看梁飛明將袋子里的文件翻出，航叔露出邀功般討好的笑：「怎麼樣，少爺對檢測的結果還滿意嗎？」

「說了不要叫我少爺，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你是咱院長的寶貝兒子，可不就是少爺嗎，」航叔笑呵呵的說「別人想做還做不了。」

梁飛明的語氣略顯不滿：「少爺這個詞容易讓人聯想到舊時代驕奢淫逸，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請不要用在我身上。」

航叔哈哈一樂，又從桌上捏過兩個橘子，不客氣的剝開。

而梁飛明卻是眉頭漸皺，他的目光從紙張一行行的成分佔比上掃過，未能找到他認為必定存在的異處。

「就是塊普通的石頭？」他抬起頭，神情質疑的望向航叔。

「如你所見，」航叔將手中橘子塞進嘴裡，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根據提供的樣本檢測分析，是最為常見的山石，硬度和抗腐蝕性都不錯。」

「怎麼會？」梁飛明眼中帶著驚詫。

不過這份驚詫很快便消失，他再次低下頭，淡然道：「明白了。」

航叔好奇的問：「明白什麼了？」

「明白他的行為原來與實體無關，吸引他的只是虛無的，精神上的東西，嘁，那就沒意思了。」梁飛明有些不開心，自己可沒時間去了解別人的思維意念，只好放棄心中的好奇。

「少爺說的是誰？」航叔越聽越糊塗。

也許是因為對稱呼不滿，梁飛明沉默不語，並未回答。

航叔不在意的自言道：「就佩服你這點，明明是個小年輕，說起話來卻感覺像老頭兒一樣高深莫測。」

看他低頭在搗鼓武器圖紙，航叔又說：「你還在研究手動武器呢，說真的，讓你做這些簡直是浪費你的才華。」

「謝謝你帶來的材料解析報告，」梁飛明非常直接表示要送客「如果沒其他事，就請回吧。」

「哪怕你把手動武器改良的再先進，也比不上智能化武器和半智能武器的實用性，」航叔站起身「這是人類能力極限所帶來的固有限制，畢竟人的計算和反應能力遠遠不如人工智慧。」

梁飛明頭也不抬的說：「只有使用手動武器時，才能感覺到本『我』的存在，這一點是智能武器無法替代的。」

「少爺認為使用武器的時候，認知到『我』存在會更好嗎？」航叔探討起這方面的內容也毫不含糊「少爺可別忘了，武器這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

「......」

「最初時，武器是用來獲取食物」航叔再次坐了下來，手也再次伸向果盤「後來逐漸演變成，搶奪利益，互相爭鬥的工具；哪怕只用於保護，武器的本質，也代表著殺戮和暴力，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航叔手裡拿著橘子輕輕捏揉：「只需要些許能源，零點一秒的時間，就能使幾十年的光陰化為塵土，少爺當真覺得，在做這種劣行的時候，擁有本『我』是一件好事嗎？」

「身在黑暗中，才會渴望光明，認識到殘忍，才能懂得生命的可貴，」梁飛明雖未抬頭，可他說話的語氣認真極了「當一切罪惡都交給程序來做，再殘忍的事情也毫無愧疚可言，那樣的話，和平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智能化武器可不只是簡單的程序。」航叔搖頭。

「我當然知道，」梁飛明迅速瞥了他一眼「可是對人工智慧而言，生命只等同於不斷跳動的數字，同樣的，死亡也只是各項數據停止波動，它不可能明白意味著什麼。」

航叔朝房間角落看了一眼，那裡投影著一動不動的影像：「差點忘了，小飛的研發少爺全程參與，說起人工智慧少爺肯定比我更清楚。」

梁飛明直言不諱道：「我討厭人工智慧，也討厭使用它的人，只想將一切交付出去，好逃避自己應盡的責任。」

「少爺這話裡有話啊。」航叔微笑著，眼睛眯到彎起。

「沒有。」梁飛明立刻否認。

航叔笑著搖搖頭，問：「既然討厭人工智慧，為什麼還要主動參與研發呢？而且小飛它......」

「它不一樣，」梁飛明打斷道「雖然使用相同的數據網路，但是它代表的意義不一樣。」

「是嗎？」

航叔朝小飛方向張望，它依舊默默站在角落。

由於梁飛明曾命令它不準做任何虛假表情來模擬人類情緒，而它本身又不擁有任何情緒，所以它始終都是死氣沉沉的模樣。

「其實，」航叔話語頓了下「院長一直想把你調到他那邊工作，以你現在的知識水平也完全足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帶你去找他，這樣你也能每天都見到他。」

「不願意！」聽到這話，梁飛明的聲音倏然變冷。

片刻，又恢復正常語調解釋道：「那地方每天都在忙，我可不願意去，而這裡，我清閑自在，每天做自己喜歡的事，多好。」

在你說話的時候，臉上可絲毫沒看到『這很好』的字樣，航叔不由嘆了口氣，他完全能明白梁飛明的心情。